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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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中旬，天气仍然炎热。涂砚齐已经开了将近一个钟头的车，窗外的景致，已从繁华的街景逐渐进入郊外，最后已经没有街市，只剩下绿色的行道树。
蜿蜒在起伏丘陵间的产业道路，并不宽阔，但是路旁大树遮天蔽日，形成一带舒适的绿色隧道。
周青妍将头靠在车窗，看着车窗外的绿意，连日来因自我内心不停拔河产生的躁郁，好像也慢慢的平抚了。
她望着窗外抿起嘴，像个偷吃了糖似的孩子，悄悄微微地笑了。
涂砚齐这辆从0到100公里直线加速只要5秒的车，现在给他开得像丰田的CAMRY，完全没有性能车的表现。
为了让身旁的女孩舒服，他当初没挑选底盘、悬吊硬的欧洲车。而是特别挑了日本车，可是女孩根本不爱这辆车。涂砚齐的一片苦心，真不知所谓何来。
他在心里深深的叹息。
从高三开始，他老想着女孩从来到之后，一直没真正休息过一天。她总是主动打理家务，照顾醉酒的母亲。再来就是努力念书、学习。
好不容易考完试，总算可以带着女孩在公路上奔驰，享受一下青春该有的活力、冲劲。但是，女孩不喜欢。
女孩不喜欢张扬，不喜欢刺激、冒险。
可他喜欢速度感，他喜欢风驰电掣的感觉。像这样慢吞吞地开车，一点都不刺激。
但是，当他转头看见周青妍上弯的嘴角，形成一道美丽的弧线，瞬间就觉得速度感好像也没那么重要。
涂砚齐一面缓缓减速，一面说：“青妍，马上就到了。相信我，妳一定会喜欢看见的景色。”
他在路边凉亭旁的停车场，将车停妥，并从后座拿起登山背包，一肩独自背起。里面有事先备妥的水和食物。周青妍想帮忙，他却不肯。
涂砚齐看着瘦弱的周青妍，好言劝阻：“妳是女生，我来就好。等下往上要爬好一段路，还不知道妳走不走得动？留点体力吧！”
涂砚齐想起上体育课的时候，女生测验跑八百公尺，周青妍是全班倒数第二个。对她的体能，是有点烦恼。
登山口前的一段路，平缓无太大的坡度，周青妍还能与涂砚齐走在一起。等真正开始爬坡爬阶梯时，不过才爬了五百公尺左右，周青妍已经气喘吁吁，频频要停下脚步。
涂砚齐回过头，看着走不动的周青妍，不忍心的往回走到她身旁，有多温柔就多温柔的说：“我拉着妳走比较省力，好不好？”
周青妍弯下腰，双手撑着自己的大腿，喘着气摇头拒绝：“我自己可以，就是慢一点。你先走没关系，不用等我。”
涂砚齐心里想：开什么玩笑，这是没什么人烟的郊外，怎么可能丢下周青妍一个人。
涂砚齐从背包里拿出水喝了一口，满眼温柔，语气和缓的说：“我等你，别急，慢慢来。”
好不容易，周青妍又抬腿爬了几阶。
“喝口水，休息一下好了，我们又不赶时间。这里有树荫很凉快，还可以听听虫鸣鸟叫，多好。”
涂砚齐递给周青妍一瓶水，又拿出毛巾顺手帮她擦掉额头上的汗。他的动作轻缓，声音温柔，不似往常。这让周青妍的原本就狂跳的心，跳得更加剧烈。
他扬起眉毛问：“我们坐一会儿好不好？”
涂砚齐从背包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报纸，铺在阶梯上，然后才让周青妍坐下。细心体贴得，简直不像平常的他。
周青妍拿手指顺了顺头发，重新绑束好披散的头发以后，这才与涂砚齐并肩坐下。
“青妍，你们学校会计系，不好念，妳知道吗？妳数学这么差，又搬到宿舍去，以后谁帮妳？不要搬出去好不好？”
兜兜转转，涂砚齐做这些讨好的功夫，就是不想让周青妍离开他家。
她跟那些一起玩乐的朋友不一样，他喜欢跟她一起做功课，喜欢她安静的陪伴他练琴，喜欢跟她一起走一小段路上学。他还喜欢吃她煮的粥、做的简单小菜。
周青妍看着一路爬上来的阶梯，又拨了拨垂下来的一绺头发，才转头对他说：“涂砚齐，我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你们涂家，早晚是要离开的。而且，医学院的课业，比我们还重，你不会有空帮我的。”
她站起身，准备继续往上爬。但是仍坐着的涂砚齐，拉住她的手。
他抬起头委屈地看着她问：“妳真的舍得我跟妈妈？”
周青妍听见这话，不由得垮下肩头。因为不敢看着涂砚齐委屈愁苦的眼神，只有转头看着他处。
她长叹一口气：“我不是涂家的人，总归是要走的，只是时间早晚而已。哪有舍不舍得的问题。”
此时，一阵山风吹过，哗啦哗啦地摇动整片山林。有几片微黄的树叶飘下，落在周青妍的头发上。涂砚齐看见了，他按着郁闷的胸口，站起来，帮她拿掉那几片黄叶。
“哎呀！烦死了。为什么，老要计较是不是我们家的人，欠我们家多少债。别想那么多，行不行？”
他烦燥的丢掉手中的叶子，对着周青妍大声嚷嚷着。
他的真面目又露出来了。
周青妍心想：这个人就是这样。她忍不住，噗哧笑了。
涂砚齐见她笑了，更加生气。他拿手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他。
他朝着她恨恨地说：“周青妍，妳是全世界最残忍的女生。”
接下来的路程，涂砚齐粗暴的拉着周青妍的手，拖着她往上爬。就只在她真的喘不过气的时候，才冷冷的递给她水喝。
等到真正攻顶的时候，涂砚齐的心又软了。这一小段不到三十公尺的山路，几乎快呈90度的垂直上下，只有山友凿开的几个踏阶，跟一条打了结的粗麻绳，让人落脚攀爬。他知道这个娇小的女生爬不动，拉着她也没用。
他转身到周青妍身后，鼓励她拉着绳子往上走，他会在她背后推着、顶着她爬。
周青妍抬头往上看，黄土坡上，凿出来的落脚点，根本连阶梯的模样都不具备，就是一个一个凹陷的窟窿而已，要是踩空了，铁定得摔得粉身碎骨。因为害怕而不肯动的她，跟涂砚齐两个人就僵在一棵大树底下。
周青妍两眼发直，瞅着哪一段光秃秃的黄土路，抖着嘴唇说：“你自己上去好了，我不去，我在这里等着就好。”
“就剩下这一小段，上去就到了。我在妳背后撑着，绝对不会让妳摔下去。别怕好不好？上面的景色真的很漂亮。”
涂砚齐耐心的哄着人，就希望周青妍能跟他一起分享美丽的秘境。
好不容易连哄带骗，周青妍终于愿意抖着两支细瘦的腿，一点点的往上攀爬。她一没留神踩空了一步，涂砚齐马上从她身后单手抱住她。
“不怕，有我在。”
涂砚齐在周青妍耳旁，好似呢喃般的低语，安慰着害怕的女孩。
女孩回眸。女孩的眼睛，如同以往，幽黑深邃，像一泓黑夜里的湖水，只要望进眼底，就再也不想离开。
涂砚齐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什么敲了一下，有说不出的异样的感觉。只是没来由的加速狂跳不已。他不敢再看，忙托着女孩的臀部，推了一下，帮着她继续往上爬。
一到山顶，视野豁然开朗。灿烂的阳光，瞬间闪了周青妍的眼，她后退一步，撞进了身后大男生的怀抱。而他想都没想，直接就将她抱进怀中，替她遮住日光。一切都跟反射动作一样，没有一丝犹豫。
涂砚齐一手将女孩搂在怀里，一手遮住自己的眼睛，好远眺山峦起伏的壮丽景色。周青妍从涂砚齐怀中抬起头，仰望为她遮日的人，好想好想就这样一直依偎着。可是她不敢，她只能挣脱怀抱。
涂砚齐紧紧搂着她说：“别动，等眼睛适应了光线，再转过来。”
就这样，两个人在山顶相拥。而四周是一大片一大片的刚抽穗的芒花，泛着银灰夹杂赭红的光芒，在风中摇曳。
这个景象，还有怀中的柔软，直到多年后，涂砚齐始终无法忘怀。
“青妍，别再老穿着长裤、长袖。妳身上的疤，没那么难看。”
涂砚齐远望着另一座山的棱线，出奇不意的，淡淡的对怀里的女孩说。
周青妍瞬间一愣，挣脱了涂砚齐的怀抱。她抱着自己的手臂，下意识地不自觉的缩成一团自卑的人球。
涂砚齐缓缓松开周青妍合在胸前的手，解开她一只袖子上的扣子，并将袖子挽上。
他轻轻地抚摸着一处处的疤痕，轻声安慰着说：“妳看看，其实大部分已经很淡了，并没有那么明显。”
其中有一处，面积比较大的烫伤痕迹，因为当初照顾不好，留下难看的疤痕。他将手指停留在上面。
涂砚齐认真的看着周青妍说：“以后，我会治好妳的伤，相信我。”
这宛若誓言一般的话语，让周青妍睁大眼睛，倒抽了一口气。她的嗓子整个像给抽掉所有水分一样，干哑到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知不觉的，她的眼睛又湿了。
原本已经忘记流泪感觉的周青妍，可最近这已经不知是第几回湿了眼眶。她已经习惯武装，习惯当一只躲进厚重硬壳里的乌龟，这样的情绪让人很害怕。
涂砚齐看见她湿润的眼睛，闪烁着泪光，小小的脸蛋布满说不尽的忧伤，心头一动，忍不住重新将她抱回怀里。
他真诚温柔的低下头对怀中的女孩说：“青妍，我不问妳发生过什么事情。但现在，我抱着妳，想哭就哭，好不好？”
周青妍从涂砚齐宽阔的胸膛中，抬起头，看着涂砚齐。她的两只大眼睛，蓄满了泪水，在眼眶里转呀转，始终就是没落下。
一直低头看着她的涂砚齐，看着她强忍着泪水，倔强的得不肯哭出来，那模样让他好心痛。
他很温柔很温柔的说：“青妍，我是砚齐，放下心中的防备。好不好？”
周青妍再也忍不住泪水，豆大的泪珠，汇流成行，无声的溢流，泛滥成河。
他抚摸着她滑顺的头发，低声地说：“能哭就好，能哭就好。我是砚齐，是砚齐呀！我会一直陪着妳。”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 1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