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Chapter 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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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叶延晞和简元恩难得都休假，两人去附近新开的法国餐厅尝鲜。米其林榜上有名，叶延晞时常疑惑：简元恩平时工作忙起来几乎废寝忘食，哪儿来的时间还能挖掘这些玩乐宝地？不过她一向奉行“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原则，叶延晞甚至怀疑她对一切值得享受的奢侈仿佛装有雷达。
在黑色水晶吊灯下，他坐舒适木椅，她是丝绒沙发，两人释然尽享。看简元恩吃饭是非常享受一件事，她能把每一个用餐的步骤都精细成艺术。
前菜已经上完，简元恩抿了一口葡糖酒，突然的，对他发难：“叶延晞，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儿？”若不是他刚将嘴里一块羊排咀完，恐怕得被噎住，他朝她歪头挑眉，这是叶延晞对她束手无策时的习惯动作。见他一脸真挚的错愕，简元恩不急不迭笑道：“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九点钟方向，有两个女孩儿一直在往我们这儿打量呢？我自认没有Les魅力，那必然是看你的。”
叶延晞顺着方向望去，确是一对闺蜜，一个捧着香槟，一个咬着银叉，都是年轻女子，见他回头，两人立即地移走视线，又不约而同开口说话，声音重叠一起，火辣辣的尴尬。叶延晞回过脸道：“真没注意，我看她们是在看你漂亮呢！”叶延晞知道简元恩不会因为这种赞许而多高兴，不过花言巧语还是必要。简元恩的眼神却更亮，“那么三点钟方向呢？”他以为她故伎重演，偏头去瞧，这一看，好是吃了一惊，那桌的一对闺蜜，一个是盛家大小姐盛薇，另一个，他先以为江蔚苒，镇定再看，那女子肤白灿丽，又与盛薇一处，自然是麦小小了，此刻四目相对，对方向他颔首一笑。
简元恩恰到好处去补妆。麦小小果然寻他而来：“延晞哥，好巧啊，在这儿碰上。舍妹最近多有打搅，我过来给你道声谢。”他绅士起身为她拉开椅子，让她别客气。叶延晞基本料到她是为了江蔚苒而来。
“苒儿没给您惹什么麻烦吧！”她闪烁其词半天却憋出一句寒暄，客气得让双方都有些拘谨。叶延晞整了整牛津白衬衫，身子刻意地朝她倾，拉近两人距离，笑道：“目前还扛得住。她要太出格，我会开口管你哥要几个场子当精神赔偿。丫平时太精明了，这种机会可难得。我得好好把握。”听着他的玩笑，麦小小嫣然一笑，脸颊额头满满胶原蛋白，上了年纪的女人要花多少代价才能拥有这样的圆润。
麦小小终于言归正传，正了神色，脸上的忧心忡忡却不减：“其实我早想来找您了，不过我哥不许。可是我害怕来不及。这一次是离家出走，下一步又会是什么呢？苒儿她本性并不坏，只是性子野了点。”
“我知道。”他适当给予宽慰和鼓励。
麦小小低头，双手在手提包的金属环上一扣一搭，“延晞哥，这事儿我本不该找您，可是我现在实在六神无主。家父忙着祝寿，家母身体也欠安，我不敢去惊动。”
他有些不耐烦了，但是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催促，尽可能给她打腹稿的时间。正逢waiter上菜，他也顺势默默静凝放空了会儿。
终于，麦小小吸了口气，仿佛鼓足勇气般抬头：“事情是这样，苒儿离家出走后，屋子一直空置着，本来谁也不会去她房间。前几天正赶着全家大扫除，心想没准哪天她就回来，也不能让房间干着吃灰，所以就让阿姨也顺便整理她的卧室，结果，结果就发现了这个。”麦小小吞吞吐吐终于把整个故事讲完，也终于把miumiu包上的金属小扣打开，从里面小心翼翼捏出一个信封递到叶延晞面前。金暖色的光下，她的手都在颤抖。
叶延晞拆开一看，觉得五脏六腑都在往下沉，深深皱眉：“确定是她的？”麦小小肯定点头。“告诉你哥了吗？”麦小小摇头：“他这两个月都不在国内。我现在没有任何证据，也不确定该不该把事情闹大。我是无路可走，只有来找你。延晞哥，我到现在还是不相信的，苒儿虽然平时顽劣，可她还是知道分寸的，我觉得她不会……”
“你觉得没有用！”叶延晞狠狠打断，目光如炬，麦小小脸色僵了，眼里分明的水色打滚。叶延晞也意识到自己过于严厉，立即恢复了一贯平缓温和安抚道：“我最近和她见面不少，暂时并没有什么异常。你先别乱了阵脚，没告诉你哥是对的！事情没搞清楚之前，更不要去质问你妹妹，她的性子，你比我更清楚。你当务之急要做的，是立刻找一个行家，把这玩意儿检验一下。这事儿你也最好别出面，找个信得过的哥哥，问你也别说太多，瞒不住就说是朋友托你的，自己也不清楚经手者。”麦小小点头如捣蒜。叶延晞摸着额角，低头看着信封里躺着的那只注射器，黑瞳瞬了下，又补充：“您们家那个保姆，放她一个大假，最好是送去旅游。等事情弄清楚了，再接她回来。”他顿一下：“或者干脆辞了。”因为他也不确定搞清楚是指哪一种可能。
麦小小一一听着，企图想把他的话都牢牢记下来，她还想多问点，眼角瞥见一个婀娜倩影已经过来，只得道谢起身让座。叶延晞这回没有绅士地站起来，突然又想起什么，抬头叮咛：“对了，检验的事儿，最好别找元元。”他从麦小小一瞬的惊骇里看出，自己最后这句太必要了。姑娘碰到事情第一想到分享的或许是闺蜜，但是闺蜜第一个要分享的，可能是先生。
后来一阵子叶延晞接了个大项目忙起来，也是刻意避着江蔚苒，怕自己惹进是非里。幸好她倒也很默契没来打搅，两人相安无事，各自精彩。
半个月后的一天下午，叶延晞约好友打完十六杆回来，到了家门口看见一个妇人徘徊在江蔚苒门前，只是背影，也足见气质高贵。听到动静，对方也回头。
“江阿姨，”他抢一步招呼，“来看苒儿吗？”虽然明知故问，却是必须的客套。
“啊，小晞！”妇人眉稍一动，还是用很多年前的昵称喊他。江欣白一手提着包，一手领着一个大袋子，不用猜，必然是“嘘寒问暖”的东西。她笑得温柔：“苒儿好像不在家，我在这儿等一会儿吧。”
“别站在门口了，到我屋里来等吧！给她打个电话问问在哪儿！”叶延晞开了门，江欣白迟疑了一下，又回头看了紧闭的门，还是跟着进来。
叶延晞给她倒了杯铁观音，香气飘荡。两人闲聊了许久，大多数是叙旧和询问江蔚苒的近况，这一点让叶延晞肯定她应该还不知道麦小小找过他的事儿。
江欣白不断看时间，叶延晞告诉她，如果江蔚苒回来，他能听到动静。当母亲的还是出去张望了几次。叶延晞给江蔚苒打电话，始终无人接听。江欣白嘴上一直说没关系，不过母亲的焦虑和忐忑隐瞒不了，她笑着掩饰：“是我突兀，她搬家了我也没能来看看，今儿个心血来潮就自说自话来了，应该先给她打个电话，你们年轻人都很忙。”叶延晞笑着附和，心里很清楚，那不过是母亲逞强而护短的说辞，哪怕她打了，江蔚苒依然会像先前那几次那样不接。
待到夜色降临，江欣白等不住起身离开，叶延晞也不多挽留，送她到楼梯里，江欣白仿佛想起什么，从右手网袋里取出一个银色保温瓶，“这些日子，多亏你照顾我们苒儿，看你平时也很少回家吃饭吧，比之前瘦了，这碗猪蹄黄豆汤，你热了喝吧！”叶延晞太清楚自己才不是这碗汤的主人，还是很感恩收下。目送着一个怅然若失的母亲离去。回到家，桌上空余杯茶，片片铁观音浮在茶面，全被泡开，浅浅荡漾，江欣白一口未动。叶延晞呆呆看了会儿，自己端起来喝，满腔的苦味。他想起自己又忘记要洗茶，好好浪费了一壶好茶......
第二天早晨，叶延晞正刮着胡子，突然的门铃大响，他匆忙去应门，还没跑到玄关，就听到门外高昂快乐的声音蹦进来：“叶延晞，叶延晞。”他的步子稍缓，想故意晾一下那个欢呼的声音。
开了门，果然江蔚苒站在门口，发箍绑头，深色的肌肤里五官都是深邃的，她外面一件绛紫丝绸睡袍微敞，透出里面妖娆的黑色蕾丝。
“又惹什么麻烦了？”叶延晞拦在门口，刚开口已经不耐烦。
“瞧您说的，就不能盼我点儿好呀！”她双手交叉胸前，似乎心情很好。
“那你是有什么捷报要传？”叶延晞顺起脖上的浴巾擦了擦下巴上泡沫。
“你说对了，姑娘今儿个还真是来做善财童子的。”说话间，她递了一个信封给叶延晞，叶延晞见又是信封，心里慌了一下，接过侧过一看，居然全是百元大钞，有些诧异回看他。
江蔚苒猎着他惊奇的眼神，很有成就感地解释：“上个月房租加欠你的钱，姑娘我发薪水了，先记着还恩公。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她还在沾沾自喜里，隔壁传来一阵关门声，分明是江蔚苒的公寓，叶延晞警觉的目光掠过她去张望，抓见一个黑影正从她家出来，什么都没看真切，已经钻进电梯。
“你妈昨天来找你。”他没功夫数钱，将信封随意搁在鞋柜上。
江蔚苒像被凉水一激，心里微微一抽，表面还是笑着：“你要知道，一般人大半月没见，第一句话应该是‘你好’，怎么一上来就提妈呢！”江蔚苒自己挑眉先笑，对面却仍旧冷如冰水，显然不在能开玩笑的情绪上，江蔚苒察言观色，正了神色恹恹：“是么？”
“刚才那个男人是谁？”
她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镇了神，冷静答：“哦，朋友，聊得来，带回家喝杯茶！”
“昨天你在家吧，为什么不开门。”没想到温和的他，一点试探和铺垫都没有，直接甩出责难，他可以选择疑问句，但他用了肯定句。
江蔚苒见自己已经没有狡辩余地，索性哀叹一口气，“拜托，多尴尬呀，你看A pian的时候邀你妈一起呀！”
他没接话，微微偏着头，停在那里，脑子是在飞快地旋转，然后似乎都明白了：“他是那个女人的男朋友，那天粥铺碰见那女人，是不是？”
江蔚苒真想给他的机智颁奖，身体贴靠在门上，睡袍更敞，姿态很妖娆，翘起檀唇，“大叔，我上床一般不做Background check，不过交个火，没必要查人家祖宗八代吧！”江蔚苒火辣辣道。
叶延晞这会儿知道她是怎么把她家老麦气出病的了。不过他久经商场，再深恶痛绝的人也能笑容可掬露出倾佩。他不露声色看了她一会儿，慢条斯理地开口：“你真有出息，为了报复个无关痛呀的人，把亲妈晾在门口一下午。”
江蔚苒的笑容终于坍塌，憋出冷笑：“叶延晞，你知道什么？就在这儿大放厥词！”她上了火，扭身要走，手腕被身后而来的力道拽住。叶延晞没想到她那么瘦，手上还没使劲，就把她抓到自己胸前，差点鼻尖相接，他立刻后退一步，避开她要发作的脸色，“喏，你妈给你煲的汤，猪蹄黄豆！”叶延晞捩身把沉重的保温瓶推到她怀里，江蔚苒根本来不及做反应，叶延晞再次抢白：“不过我觉得你更应该补点猪心猪肺。我还有客人，不奉陪了。”
嘭～
“唉，唉，叶延晞，你姥姥的！发什么神经病……”江蔚苒双手一沉，捧住突如其来的保温瓶，还没接稳，险些摔落，身子跟着坠下，正要回嘴两句，已经吃了个严实的闭门羹。真是触霉头，江蔚苒心里暗骂：一大早好心过来散钱，倒被他训一顿！真是见了鬼了！
关了门，叶延晞不自觉深深舒了口气。没躲过身后那位“客人”的眼睛，贵客语调含着笑意开刷：“哪个不开眼的，大清早的就把您给惹了？”叶延晞回头见纪寻凯已经起床，倒有些歉意：“抱歉，吵着你了？时差调回来了没？”
纪寻凯是前一天晚上下了飞机，拖着行李直接上他家来的。由于航班误了，到首都机场已经凌晨，他母亲最近睡眠不好，他不想回家把全家人都折腾醒。权衡了下，只有打扰了这个可以半夜电话骚扰的朋友。叶延晞倒是正巧还没睡，更凑巧得是他女友出差，空屋独守，所以非常乐意给他提供了一夜住所。
阳光融融的透窗照来，纪寻凯在书房的小床躺了几小时，脸上还有颓色，不过声音倒很精神：“时差是已经习惯，不过祖国的雾霾还需要点儿时间适应。”说着坐到客厅的懒人椅里，手肘靠着椅侧，食指抵着脑袋，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刚才门口是谁，我都好久没见您这么动气了。”叶延晞自己先愣了一下，他倒不觉得，温温笑道：“我哪儿有生气？不过一个不懂事的小丫头，与我非亲非故，我省点力气，留着给老麦管教吧！”他边说边走到开放的厨房。纪寻凯虽然人在加拿大，不过也略有耳闻，早听顾轼宁漏了消息给他，哦了一声，“原来是江小姐，那位主儿夜场里可是个人物。花名Miss dark，只要新鲜的，没有她玩不转的。”
“包括溜冰？”叶延晞递了杯摩卡给纪寻凯，努力显得不露声色。
“出框的事儿，这就不好说了，毕竟是麦子的妹妹，留点口德。”
“你倒知道的清楚。”叶延晞默默地听着，这个话题他不想继续，转换了心情，问：“怎么样，回国之后有什么打算？”
纪寻凯啜了口咖啡，“我能有什么打算，做几天御用闲人，得去老爷子公司报道，看他给编排什么任务，我照单抓药便是。”
“刚从商海跳出，你不寻思多玩儿几天？”
纪寻凯摆手：“我可不敢呐！老爷子说了，什么乾隆下江南还是郑和下西洋，全都败国库的开始。我呐，不指望光宗耀祖了，也不想落个败家名号。”
叶延晞皱了皱眉，不知道该不该说，但还是开口了：“歆妍很担心你。”
“嗯，”显然纪寻凯对这个问题并不感到突兀，“我给她打过电话了。”
叶延晞一时无语，呆呆凝望咖啡机竭尽全力贡献的半杯咖啡。
日头洒下来，纪寻凯看着摩卡上漂浮的一层厚厚奶油，眼神聚敛起来，声音却是清幽的，“老叶，你现在还会想她么？”叶延晞正倒着牛奶，不由的手里动作一怔，幸好牛奶罐的口开得小，才不至于洒到桌上。他当然知道纪寻凯说的她是谁，他默默地转身把牛奶放回冰箱里，很长的留白时间。他不是在考虑怎么回答纪寻凯，而是在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他觉得这道问题，怎么答都不正确，他舔舔唇，沉吟了一下，他听到自己轻轻叹口气说：“有时候吧！”他知道自己撒谎了。他感谢纪寻凯并没有追问下去。
纪寻凯把咖啡搁到茶几上，“我是从维罗纳回来的，前几天是沧海的祭日。我在墓地陪了她很久，可是我不知道该对她什么。我辜负了她，也辜负了自己。”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老叶，我想我这辈子，不会结婚了……”他哑然苦笑。你以为一辈子只会爱一个人，转身，就稍纵即逝，可怕的不是挫骨扬灰，而是她洒脱走了，你还在原地。她没有抛弃你，可是你再也不能去追她。
叶延晞开口想劝点什么，又觉得没意思了，他那么大的人，什么想不明白的？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Chapter 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