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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桜之歌·其二 ...

  •   故事中男人的名字并不重要,毕竟对于一名山匪来说,名字这种东西,只不过是用来震慑他人的无用之物罢了,况且说起实际效果,还不如把头骨挂在身上来得霸气。
      直到他看到那个女人。
      ——其实一开始他并没有想要杀死她的丈夫。他只是想要跟往常一样,搜刮些能用的东西,然后再一脚叫对方滚蛋!但她实在是太漂亮了!等到意识到的时候,手里的刀已经爽快利落地砍掉男人的头。
      他愣了愣,一脚踢开惊惧交加的头颅,身边的弱女子呆呆地望着他,整个人因惊讶恐惧而瑟瑟发抖。

      “好了,碍事的家伙消失了。你就跟俺走吧。”
      女人颤巍巍地站起来,嘴巴像溺水的鱼那样一张一闭,男人还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就两眼一翻瘫软下去。男人下意识上前,感到香风迎面扑来,女人的身体像被吹落的花瓣那样横在他手臂间,软得仿佛没有骨头。她的皮肤极白,纤细脖子还没有他的手臂宽,只要一只手就能轻易握住,似乎稍微用力就被掐断了。
      “这就吓晕了?果然是个娇弱的家伙。”
      他嘀咕着,放肆地抚摸地对方娇花一样的脸蛋,感到心满意足。然而心里一角却依稀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念头。
      “……嗯?”
      真是奇怪。到底哪里不对呢……
      接着他注意到女人的睫毛在他的触摸中惊惶地颤抖着。男人霎时间生出一股怒意,手间用力,女人发出痛苦的呻|吟。他怒冲冲地想:装作昏迷又有什么用?难道想要逃跑?竟然还不肯放弃吗?怒火却又在看着女人脸的同时烟消云散,因为——她实在是太漂亮了嘛!比他以往见过的任何女人都要漂亮。
      所以她的诡计不仅没有真正激怒到他,反而令他联想起被捕兽夹困住的动物,弱小可怜又无助,简直可爱无比。
      男人把她扛到背上,就这么愉快地往家里走去。心里的那一点点疑虑也随之抛弃角落。
      目的地很快就到了,他的老婆们前来迎接他。
      这些人都是他抢来的,其中最大的有三十七岁,最小的只有九岁,但与背上的女子比起来,他们简直跟村姑没两样。女人们也同样惊异于她的美貌。想到自己未来的生活,男人幸福得快要飞到天上了。
      “看好她,别让她跑了。”男人叮嘱道,接着哼着歌忙别的事了。作为一名猎手,他的耐心着实好得很。
      女人“昏迷”了一天一夜,肚子饿得咕咕直叫,没办法继续伪装下去。
      她什么也不肯吃,一有人接近就尖叫不已,其余时间则不停哭泣。哀声楚楚,令他心烦意乱。
      他原本正在砍柴,干脆丢了刀从门外冲进来。
      “哭什么!不许哭!”
      女人大惊失色。
      “不许哭,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俺的人了!”他厉声向女人走过去:“你必须跟俺住在一起,伺候俺,懂了吗?不要妄想逃跑了,除了俺与俺的老婆们,这里什么人都没有,就算逃跑也只会被山里的野兽吃掉!”
      “不要过来!”
      恐惧使她的脸有轻微的扭曲,她匆忙将藏在袖子里的短刀拿出来,哆哆嗦嗦地指着他的头。
      男人从鼻子里发出轻蔑的冷哼。
      连刀都拿不稳的女人,他有什么好怕的?简直太不识好歹了。
      “你想杀了俺?”
      女人抖得连刀都要拿不稳了,她急促地呼吸着,忽然反手把刀架到脖子上。“别过来!救命啊!”
      男人哪里肯听,揪住空档就抓住她乱挥的手臂,将刀夺下来。女人尖叫不已,突地张口咬住他的手。男人大怒,反手给了她一巴掌。女人被打得整个人都偏过去,又扑过来抢刀,披头散发。突然她“啊!”了声,瞳孔扩散开,悄无声息。
      他失神地看着女人胸口逐渐扩大的红色痕迹,以及插在上面的突兀刀柄。那娇软的身体立即委顿,像一株被掐断的植物一样,坏掉了。
      男人发出“扑哧!扑哧!”的喘气,感到大脑阵阵晕眩。他美丽的,香喷喷的未来老婆,就这么死了,没了。回头看着在门口探头探脑的老婆们,他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一群蠢材!你们都不管她身上有没有刀吗?连这么简单的小事都做不好!”老婆们吓得滚做一团,跪着磕头求饶。他乱踢乱打,难以释怀,整个身体都因为愤怒懊悔而轻微颤抖着。
      如果真的做了什么也就算了,他还没做什么呢,竟然害怕得立即自杀。
      ……
      虽说难以释怀,已经发生是事情是没有回转的余地的。他独自愤懑了一会儿,就抱着女人的尸体,往山里的樱花林走去。回想起前一天与之相反的雀跃心情,他越发觉得自己像个傻瓜,忍不住仰天长啸。
      “啊——!”
      好不容易将女人下葬,他郁愤交加,就在樱花树下睡着了。
      男人是被一种冰冷的触觉所惊醒的。
      此时已经接近黄昏,风吹动着头顶的树枝。不知不觉,樱花铺满一身。
      山里的樱花开得满当当的,虽然一看之下觉得很美丽,久了却觉得怪怪的。四下无人,风声在树林里徘徊,白色的花朵几乎遮蔽天空,令人感到一种异样的恐惧。他握紧了先前女人自杀用的刀,暗自吞口水,粗糙的内心虽然不明白这份异样从何而来,身体已经下意识想要远离。他悻悻回家,突然发现门口坐着一个人。
      男人呆立当场,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下升起。恐怕见鬼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吧!
      因为——
      方才被他亲手埋葬的人,居然俏生生地出现在他面前。
      “啊啊!别!鬼啊!”男人脱口求救,他的十四个老婆震惊地看着他。若不是有这么多眼睛盯着,他恐怕会吓得转身逃走吧!
      “喂!你到哪里去了?”女人看到他回来了,站起来询问。
      “你是什么怪物!”他大喝。
      “你在说什么啊?”她娇嗔道,眼睛睁得圆溜溜,神情看起来是真的很费解。
      “明明俺刚刚才……不会记错的!……”明明俺之前亲手把他埋进土里的。
      男人迷惑不已。
      她真的已经死掉了吗?地上分明是有影子的。
      女人闻言有些生气了:“不是说要给我带吃的吗?就是这把刀?”
      “啊……这个。”男人将刀藏着背后,笨拙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女人的眉头越挑越高。
      “啊呀!之前还好好的说要让我来做你老婆,把我骗到这里就算数了吗?果然男人的话都是假的,完全信不得,要我在这种粗糙的地方生活,我还是咬舌自尽算了。”
      “等等!……啊,不那个!”
      女人哼了声,眼珠一转,对他勾勾有着鲜红指甲的手指,掩嘴悄声道:“说起来,这些女人又是怎么回事?”
      “他们……”男人顿时心虚起来:“他们是我的老婆。”
      “哈?”她的眼里发出咄咄逼人的光:“你不是已经有我了吗?”
      “……话是这么没错,但……”
      “把他们都杀了。”
      “什么?”
      男人被她口吻的轻描淡写所震慑。他自诩杀人如麻,也没有达到这样的地步。“她们都是我的老婆啊!”
      女人傲慢地看着他:“怎么回事,你不是因为喜欢我才把我抢来的吗?既然你能够狠心杀死我的丈夫,为什么不一并杀死你的老婆呢?你这样也算得威猛的好男儿吗?”
      “什么怎么回事?”
      “算了,跟你一起活着也没什么意思,我还是自尽吧。”女人说着,眉间浮现出一缕哀伤。
      “不、不行!”
      “那就证明给我看。”
      女人的脸令他又迷恋又畏惧,他本来就不擅长跟人说话,更加没有办法反驳她。
      他觉得阵阵发冷,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脚底软绵绵的使不上劲。实在是太奇怪了。于是他对着自己的过去的老婆们,举起了刀。
      “还傻愣着干什么?杀啊!”
      一声令下,刀光斩落。第一个老婆没反应过来,被他劈中,瞬间就没气了。她旁边的那位尖叫着丢掉洗衣的盆子,转身就跑,被他大步追上去,拎鸡仔似的捉起来,刀穿心而过。
      “这个!还有这个!快快快!”
      女人似乎很愉快,一边催促一边拍手。
      在欢快的节拍中,男人将从前的老婆们一一捉出来,杀死。当只剩下最后一个时,美人突然喝止住他:“等一下!这个人也是你的老婆吗?”
      这个女人在逃跑中崴了腿,伏在地上满面惊恐,她看起来非常衰老,几乎可以做他们的母亲。
      男人正要斩下去,就听到女人喝道:“住手!你听不到吗?”
      男人气喘吁吁,不知如何是好。
      她捂住唇,似乎在压抑轻轻的反胃:“留下她吧,我们还需要仆人给我们洗衣做饭。”
      他啊了一声,费力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也跟着松了口气。这时才注意到自己大汗淋漓,太阳穴突突直跳,像耗尽力气似的,手臂止不住地颤抖。
      那时候他并不明白美丽是可以俘获人心的邪恶之物。他只是单纯的迷恋她,畏惧她,想要满足她的愿望。放弃思考使他内心也跟飘荡鼓舞起来,像追逐阳光的蜜蜂一样易于靥足。
      但女人并不满足。虽然她吃着女仆从隔壁山上采来的山珍,穿着男人专程抢来的华服,她仍然挑三拣四。
      “难吃死了,这也是给人吃的东西吗?草全是泥巴的味道,肉全是腥臭的味道。”
      “哪里难吃了?这些山珍海味一个月也吃不了几次诶!”
      女人冷笑不言。
      她让男人为她杀人,为她抢夺华贵的衣服,她把衣服层层叠叠地穿上去,小袖、单、袿、打衣、表着、唐衣、系裳……那是世上最奇妙的事情。每天她都会用山泉清洗自己那一头又黑又长的秀发,她把流苏、花簪、扇装饰在发间,往脸上涂抹胭脂、点缀钿花。那是一种令人想要臣服的美艳,令人又是惊异,又是畏惧。她爱护头发,仿佛那是她的生命。只要男人稍微用沾了泥土的手碰一下,都会引来她的呵斥。
      “你怎么总是毛手毛脚的?”
      女人道。
      “因为……无论看多少遍还是觉得很神奇嘛。”男人说着,像个孩子似的无措地背着手。
      女人又开心又得意:“你知道吗?这可是公主才能有的待遇呢。”
      为什么一定非得这么麻烦不可?说到底,男人也就只是个山匪而已,对他来说,这些东西既不能御寒,也不能果腹,简直莫名其妙。但是这些东西与她是一体的,因为她,他开始模糊地理解到它们存在的价值。
      “京都有最好看的衣服,最富丽的房子,最美味的食物。”女人又说。
      “难道还有比俺更厉害的人吗?”
      女人轻轻哼了一声:“或许吧,京都也有最威武的将军在呢,你可以跟他比划一番试试。”
      对从前的他而言,“京都”只不过是一个打劫的对象而已,他完全不能理解女人所说的“京都”,关于它的一切都让他感到莫名其妙——就好比家财万贯的土财主突然发现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不过是惹人发笑的玩具。因而她每次提前京都,都会让他感到既惶恐又自卑。
      “难道比野猪还要厉害吗?”他哈哈笑着,以掩饰自己的心虚。说到底,他并不是真正强悍的男人,他只要偏居一隅,守着山头就能安心过日子了。从京都来的游人千千万万,他从未真正在意过,也没有了解过他们。
      女人也绽放出笑容:“那就带我上京都啊!你要是能那里把最好的东西带给我,我就承认你是真正的男子汉!”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桜之歌·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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