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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海茵莉凯的狱中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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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封信
亲爱的鲁道夫:
我被关押在位于汉堡附近的万茨贝克看守所已经三天了。他们不停的审问我,用各种带有诱导性的问题企图给我定罪。当我试图以有尊严的方式重新回到牢房时,盖世太保抽了我一耳光。我还没有见到父母和兄弟,但我想我无法在这种昏暗的牢笼里呆太久——各种思绪像开火车一样驶过脑海,我无法入睡。
亲爱的鲁道夫,如果知道我现在已经身陷囹圄,你是否会唾弃我?
我不知道你在战场上朝着敌人开火时是怎样的心情——战争打响以后,总有人要丧命。你在最荣光的前线,而我在阴暗的幕后,做着肮脏的工作。没有诗人会去歌颂掘墓人和刽子手,但这样的职业必须存在。我常常为了此感到痛苦,却也只能将命令履行到底。
如果他们要杀了我,我将怀抱着自己与这个民族的错误死去。愿德意志的军人们站在最明亮的地方,挂着勋章和绶带,被人民爱戴和簇拥。
这将是最好的结果。
你的海茵莉凯
第一百一十八封信
亲爱的鲁道夫:
牧师今天来过了,为一个死刑犯做行刑前祷告。我听到了铡刀切断颈骨的声音,头颅落在地上发出沉重的一声闷响——那人是一个间谍,他在柏林有一个窝点,专门向苏联人出卖各种情报和破译成功的电码。他的同伙也已经被锁定。
然而这个慈祥的老人却朝着我的牢房走了过来,他给我带了一小块干酪,对我说:“孩子,你的父母早就被释放了,已经回到了柏林。”
这时我才明白被带到这里来的缘由。我并非受父母牵连。相反,是我连累了他们。
鲁道夫,你说过“家族牵连”这个词。那时你在抱怨身为名人的儿子总是会遭到别人的白眼和不公正对待。
而我,我在中学时期的妄自尊大和一意孤行,直接将我送到了慕尼黑,成了为元首抹去那些成了“污点”的人们的机器。现在,我多半也是要作为污点,被抹去了。
看守人视察牢房时看到了我,透着栏杆冲我吐了口水,掉在我面前不远的地面上。换作是前几天,我大概会被羞辱的大哭。现在,我能感受到自己脸上的肌肉绷紧,作出了从未有过的狰狞表情,那是笑,还是愤怒?我说不上来。
我说:“你这个猪猡。”他冷笑一声后离开了。我的拳头紧攒着,如果他敢开了门进来,我会用指甲挖出他的眼球。
也许他们并不是那么急着要取我的性命。可是我心里那块柔软的地方,我无忧无虑的少女时期,所有做过的美梦,都已经随着那些被我杀掉的可怜人们,一同在炉子里焚烧殆尽了。
你的海茵莉凯
第一百一十九封信
亲爱的鲁道夫:
被关起来到现在已经一周,牢房里肮脏潮湿,我的身上被跳蚤啃咬得到处是红点,最糟糕的是,昨天我来了月经,根本不会有人拿什么月经带给我,我只能撕破自己的裙子来暂时应付一下。
他们不再审问我了,我想接下来的事情已经不言而喻。
让这一切快点结束吧。
不用悲伤,总有一天你会比我更加习惯亲眼目睹死亡。
你的海茵莉凯
第一百二十封信
亲爱的鲁道夫:
今天我的父母被准许探监了,我被带到了见面的房间,和他们之间是一道铁栅栏,两边都有警察看守着。尽管这么久的监狱生活已经让我心肠变的无比坚硬,看到母亲时我还是落泪了。我想我心里那些温暖光明的东西还没有完全消失,有人在替我保管着它们——父母,马克西米利安,朋友们,还有你。
父亲说,虽然学校没有宣布开除我,我最好也不要继续回到学校了。教授表示“女学生本来就很难在医学院立足”。我会被调到柏林的战地医院当护士,接受培训后作为军医官的助手前往战场。
他们带来了一份自愿退学的合同,我没有任何理由不签。
说到战场两个字,母亲又哭了。我却仿佛看到了一线希望。
这不仅仅是赎罪,对我而言,这是从一项必要的工作转到了另一项。
盖世太保将门打开,对我说:“你自由了。”
那条通往看守所外的路格外漫长,外界的光刺的我睁不开眼睛。疲倦像一块巨石,让人举步维艰。
如果出去后面对的事情比走这两步路还要复杂的话……我先前怎么就没死在监狱呢?
你的海茵莉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