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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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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尘动了动手臂,挣扎着从昏睡中醒来。他坐起身环顾四周,房中只有一只小小的蜡烛,映着昏暗的光晕。他回头试图摇醒还在沉睡中的薛星,无果,便探步下床,伸出手往蜡烛的光亮处探索,小心地走了几步。
房中除了薛星薛尘,再无其他人。凑近烛台,蜡烛已经燃至底部,所剩无几。阴风吹来,烛火轻轻晃了晃,灭了。黑暗吞噬了薛尘眼前的景物,封闭了他的视觉,恐惧在他的脑海里弥漫开,他后退了两步,靠得离薛星更近一些。
“阿星……”薛尘的声音有些哽咽,攥紧了薛星的手,“你快醒醒。”
“阿星……”
“阿星……”
薛尘叫了几声,薛星的睫毛轻颤。薛尘听见薛星发出不适地呻吟,凑近了些许:“阿星你怎么了?”
“……没事”沉寂了半晌,薛星回道,“小尘,周围没人?”
“没有。”虽然知道薛星看不清,但薛尘还是下意识摇了摇头,“我刚刚走到门附近听到门那边有奇怪的声音,就过来叫你了,我怕……”
薛星安抚似地拍了拍薛尘的手,拉着薛星向门缝处走去,他能听见有声音从那处传来,不似人声、风声,更不似市集喧闹之音,“像是御剑打斗的声音。”薛星压低声音说道,“说不定是爹爹来救我们了。”
两人小心翼翼地避开屋里的陈设,趴在门上“吱呀”推开一个小小的缝。
“噌。”
降灾与霜华碰撞在一起发出铮铮声响,薛洋被震得虎口一麻,却下意识将手里的降灾握得更紧。他向后疾退了几步,稳下身形,降灾剑尖直指晓星尘。
之前还并肩的两人此刻却是刀剑相向。
——他们本便不是一路人。
薛洋眸色更深,松墨般浓厚的颜色里兀然透出几缕殷红。他执剑而立,唇边笑容慵懒:“晓星尘,我说过你不该再多管闲事的。”
晓星尘同样执剑相对,一张俊颜面无表情,声音清冷:“你不该再造杀孽。”
薛洋大笑:“我造杀孽?晓星尘你说这话的时候可曾想过常情是如何对我的!”他的话语急促,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气和嘲讽之意,“难道他对我儿子下狠手,我还要乖乖向他求饶?还是说我薛洋,做什么都是错的?”
晓星尘声音沉痛,霜华握得更紧:“可是常家上下其他人又与你有何过节!杀常情便罢,其他人你又如何能下得去手!”他的目光停留在一七岁男童的尸体上,声音微颤,“他们何其无辜!”
薛洋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一样,笑意再也止不住。他歪过头反问道:“那阿星小尘不也是无辜的人?可常情是怎么对他们的?”他认真地想了想,“可能你觉得他们两身上留着我的血,自然不算是无辜之人吧。”
“不,阿星小尘自然也是……”
“那我凭什么不能杀他们?难道他们不该死?”薛洋打断晓星尘未说出口的话语,神情癫狂,“敢动我身边的人,就应该付出代价!”
“薛洋,你简直……”
“丧心病狂?令人恶心?”薛洋再一次打断了他的话,“这些你不是早就应该知道了吗?”
话音未落,降灾直取他命门,“晓星尘!收起你满口的仁义道德!我薛洋做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晓星尘一个侧身避开降灾,将霜华换至左手,从另一方直指薛洋急于进攻留下的空档。
薛洋岂会不知这一软肋,急忙闪身躲过霜华的剑锋,御使降灾抵挡攻势。月光如洗,通体银白的霜华更是耀眼,降灾恰恰相反,黑至透亮,一如其名的阴郁风格,夜深人静,谁人知寻常院落的一角有何独特之处。
晓星尘灌入少许灵力混着剑气,巧力挑开面前的降灾,一道漂亮的剑弧打在漆黑剑身之上,嗡嗡剑鸣。
薛洋不曾下死手,如此一番,却被晓星尘步步紧逼。
又是一道剑气袭来,薛洋将降灾反握,剑气打在降灾剑柄之上。薛洋眉头一皱,内心惊呼不妙,任空空的袖管迎上霜华,轻飘飘的断袖袍悄然落地。若是右手迎上,恐这仅存的右手也将……
“呵。”薛洋一声冷哼,压低身子,弯腰一个冲刺,剑刃直逼晓星尘的腰际。
薛洋的剑从来以快著称,即使是单手,他的剑也是极快的。少了左手的配合,薛洋靠着巧劲和灵活的避让,将全身的重量压在右手,逼得晓星尘节节败退。
“这手估计要废。”薛洋兴致缺缺地撇撇嘴,他的右手已被撇至扭曲,只要再多上少许压力,他的右手兴许就会断在此处。
这般想着,他从霜华下飞速抽出降灾,两剑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他翻了个剑身,迎着霜华的剑锋,将剑锋送至晓星尘的脖颈出。
“呜。”心脏突然紧缩,薛洋手中的降灾从他的手心滑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他捂住心口部位,双脚有些乏力,他跪在了地上喘着粗气。
该死!竟然在这个时候……
“你……”薛洋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晓星尘有些犹豫,薛洋紧紧地捂住胸口,额上满满是冷汗。他堪堪收起出鞘的霜华,想扶起倒地的薛洋。
“爹爹。”闻声,薛洋侧头,便看见薛星薛尘推开门扉,朝他跑过来。薛星扶住他的肩,薛尘捡起降灾,学着薛洋的姿势有模有样地将剑尖指向晓星尘,将薛洋和薛星护至身后。
“你不要过来。”薛尘的声音还有些颤抖,却丝毫没有退让之意。
“阿尘……”薛洋低声叫了一声薛尘的名字,忍着剧痛揽过双子,从怀里掏出一包灰黑的粉末向晓星尘撒去。粉末如同一张巨型的网覆盖了晓星尘的视野,他急忙抽出霜华以剑划开昏暗,破开一条出路,却只得抓住薛洋衣角的动向。
薛洋带着薛星薛尘隐于树林之中,失去了踪迹。晓星尘只听见阴森森的风声在耳边呼啸。
在常家附近搜寻无果,晓星尘准备先回义庄。
“总可在义庄等到薛洋。”晓星尘这般盘算着,而且,薛洋方才的情况着实让人心存疑虑。
刚至义庄四周,晓星尘便遇上前来寻他的宋岚,他将常家所发生之事与宋岚商讨一番后,两人决定先至义庄再做打算。
晓、宋二人一同抵达义庄时,被眼前的景象震惊。
原本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居所现在已经乱成了一团,到处是碎裂的残片。
薛尘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薛星已经倒在了墙边。薛尘牢牢拽住薛星的手臂,双肩不住微颤。
晓星尘和宋岚被这里浓烈的血腥味弄得有些不适。晓星尘皱了皱眉,与宋岚对视一眼后,便往里望去,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血色。
“爹爹……阿星……”薛尘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他到底还是个孩子,即使再冷静,在这种时候也没有办法装作淡定自若。他看见晓星尘的时候,几步跑向晓星尘,拉住晓星尘的衣袖,声音哽咽,不停地重复道:“道长,求求你,救救爹爹他们吧……求求你了……我给你跪下,求你救救爹爹他们吧……”
他当真在晓星尘面前跪了下来,一下一下地磕着头。
宋岚看地戚然,一时竟也无法说出什么话来。他想,就算薛洋之前作恶多端,滥杀无辜,为天下所不耻。但此刻也不得不羡慕他有这么一双子女。
“你起来,你先告诉我阿星怎么了,我再去看看……你爹。”晓星尘拉起薛尘,回头看向宋岚,“子琛,你去找含光君他们。”
原来在薛洋将薛星薛尘带回义庄的路上,薛星便陷入了昏睡。刚至义庄,薛洋将两人放到安全的角落后,靠着仅存的理智远离了双子,独自陷进疯魔的状态。
知晓至此,晓星尘安顿好双子,几步上前轻轻推开虚掩的房门。
薛洋的情况不是太好。他跪倒在一片碎玻璃上,身上满是伤痕。降灾被丢在一旁,漆黑的刀刃被鲜血浸染上艳丽的红。他整个人抖得厉害,蜷缩成一团,仅剩的右手紧握,不住地捶打着自己的心口,唇瓣微动,模模糊糊地似乎在说些什么,可是没人听得清楚。
他的意识已经不甚清晰,仿佛一只失去理智的野兽,任何踏入领地的人都会被他扑上去咬断喉咙。门被打开的一瞬间,薛洋停住了捶打的动作,拿起放在一旁的降灾砍向晓星尘。晓星尘躲过他毫无章法的攻击,霜华架住降灾,手腕微转间已是用了巧劲将其挑开。
降灾落地的清脆声响似乎让薛洋清醒了一些,他对上晓星尘的视线,嘴角扯开了含糊的笑意。原先灵动的双眸像是遮掩了一层薄雾,不复清明。
“道长……”他说,“还有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