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尘赋》红尘浪月

3、第二章

　　薛洋的脸色变了变，随即又扯出了一个懒洋洋的笑容。
　　“好久不见，两位……道长。”他放开两个孩子，险险往斜里一退，躲过了迎面刺来的拂雪，“还是那么暴躁啊，宋道长。”
　　“薛洋，拿命来。”宋岚语气冰冷，出手毫不留情。他恨极了薛洋，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然后将其挫骨扬灰。
　　“你们先走。”降灾出鞘，架住拂雪的攻势。薛洋和宋岚缠斗在一起，还不忘回头交代两个被突发变故吓住的孩子。
　　小尘和阿星对视了一眼，手拉着手跑到了一户人家的墙后，远远地探出头，不住地往这里看来。
　　晓星尘不再犹豫，抽出霜华加入战局。霜华是把好剑，周身清亮的银光与降灾的阴郁森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和宋岚的配合得如行云流水，逼得薛洋节节败退，情势顿时呈现出一边倒的状态。
　　薛洋且战且退，他在宋、晓二人强势的攻势下显得有些力不从心。霜华直取他的眉心，他横过降灾去挡，拂雪又从一旁刺出，让他避无可避。他咬咬牙，扭身避开要害，用手臂硬挡下了这一击。血液涌出，浸湿了他的袖口，血腥的气息让他眼中杀意更甚。
　　他向后急退，拂雪却如影随形，逼得他不得不再用降灾相挡。仅是片刻分神，腹间骤然一痛。哐当一声降灾脱手，他有些不可思议地低下头，看到了没入他腹部的霜华。
　　“晓星尘！”他暴怒地喝道，眼眸里燃起的愤怒让晓星尘不由后退了几步。
　　霜华从薛洋的身体里抽出，雪白的剑身上沾染了点点猩红。薛洋脱力般地半跪下来，挣扎着想要去够掉落在一旁的降灾，却被宋岚一脚踢远。

　　拂雪点上他的喉间，剑尖冰冷，只要再往前送一分，便可取他性命。

　　“子琛，我尚有话要问他。”晓星尘拦下宋岚的动作，微微摇头。
　　“嗯。”拂雪入鞘，宋岚却没有半点放松的意思。他盯着薛洋，神色冷漠。
　　晓星尘收回霜华，走到薛洋面前：“风雨镇常家之事，可是出自你之手？”
　　薛洋捂着自己腹部的伤口，闻言抬头，咧嘴一笑，小巧的虎牙若隐若现：“你猜？”
　　话音未落，变故骤生。
　　薛洋抬手，藏在掌心里的黑色粉末瞬间弥漫开来，如同有意识一般地附着到宋、晓二人身上，像蜘蛛的网，将他们紧紧缠绕。薛洋趁乱起身，头也不回地往远处跑去，待二人挣开束缚，早已不见薛洋的人影，徒留一把降灾孤零零地横在青石板上。
　　“可恶。”宋岚咒骂，“居然让他跑了。”
　　晓星尘不语。他俯下身想要捡起降灾，有人却先他一步把降灾抱到了怀里。他愕然地看着之前偷他钱袋的男孩一脸愤慨地站在他面前，眼眶微红，像是刚哭过一般。
　　“你们两个坏人欺负爹爹……还想抢爹爹的东西！”
　　他朝晓星尘扔了一块石头，那石头上还带着点温度，想是被握在手中许久。
　　晓星尘愣了愣，有些疑惑地重复道：“……爹爹？你们是……薛洋的孩子？”
　　“坏人！”小尘一手抱着降灾一手推了一下他，声音有些哽咽，“你们都是坏人……呜……”他努力藏起眼泪，不让自己哭。
　　“子琛，这是……怎么回事？”被莫名其妙扣上坏人帽子的晓星尘揉了揉眉心，有些看不懂此刻的状况，他回过头试图求助宋岚，却诧异地发现宋岚已经不知何时被人迷昏了过去。另一个孩子站在宋岚身边，丢弃在一旁的是被踩灭的迷魂香。稚嫩的脸上是不符这个年龄的冷静。
　　“伤害爹爹的，都是坏人。”他冷冷说道。
　　不经意间，晓星尘又闻见一阵异香，他暗道不好，刚想闭住呼吸，但迷香的效果已经被生效。意识渐渐模糊，倒地之前他隐隐听到了薛洋的声音，懒洋洋的，带着嘲笑。
　　“做得好。”

　　义庄。
　　薛星薛尘围在一张小矮桌旁，正在吃饭。他们的饭菜很简单，一盘青菜，一碗飘着蛋花和些许油星的汤。
　　薛洋坐在床上，漫不经心地处理着自己的伤口。草草用凉水擦过一遍，他洒了一些药粉在绷带上，随便裹扎在了伤口上。索性晓星尘那一剑刺得并不深，他本身也耐痛，也就没有过多地放在心上。
　　倒是两个小家伙担心得很，一边吃饭一边偷偷用余光瞄着薛洋，还要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委实可爱。
　　薛洋包扎完伤口，站起身走到他们两身边，抬手在两人头上一人来了一下：“再不吃完今晚睡棺材里去。”
　　“……好的，爹爹。”两兄弟异口同声，低下头使劲扒着饭。他们知道薛洋这话可不是唬他们玩的，他一向说到做到。想起小时候因为不听话而被关在棺材里没饭吃，两人同时哆嗦了一下，不再做多余的事情，专心吃饭。
　　薛洋捞起桌上一个洗干净的苹果，咔嚓咬了一口，酸涩的滋味在唇齿间漫延开来。他有些不悦地扔下这个还未成熟的苹果，皱了皱眉，重新坐回了床上。
　　降灾放在床边，他伸手拂去之前沾染其上的尘土，耳畔似又回想起晓星尘对他的询问：“风雨镇常家之事，可是出自你之手？”
　　他有些玩味地笑了起来。
　　——是，当然是，看起来他的好道长又开始在多管闲事了。

　　他和常情的仇结在六年前。
　　常情所在的家族本是栎阳常家的分支，虽他风流成性，却对常萍的女儿心存爱慕。薛洋一夜之间屠尽常家上下五十多口人，将他心中仅存的爱恋也一起断绝，他自然是恨的。
　　但那时薛洋有金光瑶的庇护，他不敢轻举妄动。金光瑶死后，他便悄悄盯上了薛洋，想要为常小姐报仇。
　　而刚用禁术复活了晓星尘的薛洋，身体还未完全康复，灵力也是断断续续，这对常情来说，自然是最好的机会。
　　他趁薛洋外出买菜的时候下手，让手下将他团团围住。
　　灵力不支的薛洋自然不是他们的对手。

　　“没想到吧，薛洋。”常情看着倒在地上无力反抗的薛洋，不由地心情大好。他蹲下身，用匕首划开薛洋的手臂，将一物顺着血液送入他体内，“这苗疆情蛊，就当是我送你的礼物好了。”
　　常情站起来，踢了踢已经开始被情蛊折磨的薛洋：“可惜我一会还有事，不能看你在男人身下发情的模样了，还有啊，以男子之身受孕，一定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吧。”
　　“你这种人，活着折磨你，才有乐趣啊。”
　　他大笑着带领手下离去，没有注意到薛洋紧握的右手。

　　所以他怎么能不恨。怎么能放过常情。他如今的一切，可都是拜常情当初所赐啊。
　　所以他夜闯常家，控制了常夫人，给常情下了药，让他□□了自己的亲妹妹，在夫人面前上演了一出□□的好戏。然后又扒光了常情的衣服，把他扔到怡红院中去伺候那些有钱的大爷，让他自己尝尝情蛊的滋味。
　　“活着折磨人，才有乐趣。”
　　他薛洋不介意把这句话原样奉还。

　　薛洋冷笑着收起了降灾，转头看了一眼吃完了饭正在乖乖收拾的薛星薛尘，下意识地抚上了自己的小腹。

　　晓星尘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月上柳梢。
　　他有些诧异于身下并不是坚硬的青石板，而是柔软的床铺。他费力地睁开眼，对上的是魏无羡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眸。
　　“晓道长，你醒了？”魏无羡站起身，笑容明媚，“我和蓝湛路过此地，看到你和宋道长晕倒在路边，便将你二人带回了客栈。”
　　“魏先生、含光君。”晓星尘颔首，“多谢相助。”
　　魏无羡把玩着陈情，收敛了神色：“你们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并未。”晓星尘摇头，“只是遇到了……”他斟酌了一下用词，“一位故人。”
　　“可是薛洋？”站在魏无羡身边的蓝湛突然开口，一针见血。
　　魏无羡有些惊讶地扭头去看他，挑了挑眉：“二哥哥何以如此肯定？”
　　“义城、故人、霜华拂雪染血，再简单不过。”
　　魏无羡：“……”
　　晓星尘有些无力地点点头，解释道：“我和子琛路过此地，听闻常家家主之事，想来和薛洋有些关系，准备去义庄探查一番，在路上偶遇薛洋，只是还未询问完便叫他逃去了。”他苦笑，“我们随后被他身边的一对双生子所迷晕，再然后便是为你们二人所搭救。”
　　魏无羡大为惊奇：“薛洋居然娶妻生子了？”他双手背在身后，在房间里踱了两步，“我还以为他倾慕于……”话刚出口他便觉得不对，薛洋倾慕的对象，当年被他亲手逼死的那位，此刻可正在他房间的床上坐着。他尴尬地笑了两声，企图把之前的话语掩盖过去。
　　蓝湛把他拖回自己身边坐好，眼帘微抬：“道长可知他们住哪？”
　　晓星尘摇头道：“不知，我只是猜测，也许他们三人会重回义庄。”
　　“那我们明天一起看探查下。”
　　“如此，麻烦含光君和魏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