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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无法完成的约会 ...

  •   又是一天忙死人的节奏,自从我加入急诊室后,好像时常都会如此抱怨一句,其实也不是真的要抱怨,就是单纯的想发发牢骚,我对这份工作并无怨言,并且深深热爱。虽然当初我选择当医生,多半是因为医生的收入丰厚,可以带给我更美好的生活,让我有能力满足自己更多的梦想,可是,当我真正投身医生这个职业之中,我才深刻的体会到,拯救一个生命,将一个人从死亡边缘拉回到人间,远比任何梦想更能带给人满足感。
      如果我是一名战士,那么手术台就是我的战场,死神则是我的敌人,每次在战场上将敌人打到,都会带给我极大的成就感。一如今天,急诊室送来了一位重伤患者,因为失血过多曾经一度休克,等不及推进手术室,我就已经开始帮她急救,我的身上沾满了她的血,她的气息微弱,几乎摸不到脉搏,可我自始至终都没有放弃。手术进行了很长时间,从白天到晚上,从天亮到天黑,几经凶险,可无论如何,最终我还是把她救活了。
      拖着疲惫的身体,我走出手术室,回头看了一下显示屏上的时间,都已经晚上六点多了,我这才记起,今天原是和柳时镇约定好他来复诊的日子,他来过没有?还是已经走了?我连手术服都没来得及换下就迫不及待的拨通了他的电话。
      “你好?”是他的声音。
      “柳时镇吗?我是姜暮烟。”我突然有一点紧张,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些什么,这样打电话给他会不会太唐突?
      还好,电话另一边的人先开口询问:“手术结束了吗?”
      他知道我刚刚做过手术,证明他今天的确来过,我心里有一点窃喜,“是。”我撒了一个小谎,“听说你来过了。”
      “让医生给放鸽子倒是第一次哟。”他说话的语气像是情侣间的撒娇。
      我回答得倒是一本正经,“因为有个很急的手术。”
      “活过来了吗?”他问。
      “什么?”我没能明白他的意思。
      “我是说那个紧急手术的患者?”他进一步解释说。
      “是,救过来了。”我语气轻松地说。
      “好样的!”他称赞我一句,又问:“这是姜医生的手机号码吗?”
      “对。”
      “看来留了我的号码啊。”他的语气里有一些暧昧。
      “把我的号码也存起来吧。”我的语气里也有一些暧昧。
      “明天很想见你。”
      这算是告白吗?我轻轻一笑,“你原来就这样单刀直入吗?”
      “我的意思是明天一定要接受你的治疗啊。”
      难道是我表错情了吗?
      我有些窘,“就是嘛,我也是那个意思。”
      “我可不是那个意思。”他又反口说道。
      他这是在逗我玩吗?
      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能苦笑道:“这么不相信主治医生可怎么行?吃药了吗?”
      “不吃药的话会更痛吗?需要住院什么的吗?”他还是没有一句正经话,而且越说越夸张。
      我直接了当问他,“明天约到几点合适啊?”
      “别明天了,我们现在见面好吗?”
      我犹豫了,直接答应他吗?这样算什么?约会吗?
      他见我迟迟没有回答,继续追问:“不愿意吗?”
      我拿定主意,“没不愿意,来吧!”
      我迅速地换下手术服,今天穿来上班的衣服虽然不是很讲究但也算得体,我又补了补妆,涂上唇彩,审视着镜子中的自己,看起来样子也不差吧?我收拾妥当,估摸着他也差不多快到了,便乘电梯下楼。
      电梯在一楼停住,我走出电梯,电话铃声刚好响起,我接通电话问:“你到了吗?”
      “是,我到了,不过突然有急事要走了。”
      “要走吗?”我突然有些失落,“你现在在哪里?”
      “在楼顶。”
      “楼顶吗?哪儿的楼顶?”
      “医院,你上来,我们见一面吧。”
      他果然在楼顶等着我,我走到他身边,“你来这里做什么?”
      他看着我,一副抱歉的样子,“对不起,这次看来要放你鸽子了。”
      我刚要说些什么,忽然听见直升机的声音,抬头一望,远处有一架直升飞机在头顶盘旋,像是要降落在楼顶天台上。
      “看来是应急飞机,不是该停在这里,是在一楼啊?”
      “不是,是来接我的。”他平静的说。
      “接你的吗?为什么呀?”我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不是发生战争了吧?”
      他看着远方,“在某个地方,不过不是这里,你放心好了。”
      “那是什么事还需要直升机出动接你走?”
      发生在这个男人身上的事总是让人意想不到。
      “回头我会告诉你的,不过,你先答应我一件事情好吗?”直升机的声音越来越大声,他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几乎是喊出来的,“下周末我们见面吧,不在医院,找个别的地方。”
      下周末才能再见面,他要走很多天吗?那他身上的伤怎么办?他还没有复诊了,我突然担心起他,“你不来接受治疗吗?”
      “我会安全回来的,和我看电影吧!”
      我看见直升机平稳的降落在楼顶天台,机舱门缓缓打开,他突然很大力地抓住我的肩膀,迫使我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神充满了期盼,迫切的问我,“快点,没有时间了,喜欢还是不喜欢?”
      “喜欢。”我猛然点头,大声说。
      “那一言为定。”他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转身飞快的朝直升机的方向奔去,只是在登机之前稍稍停留了片刻,远远的望了我一眼,就再没有留恋。
      我站在原地,看着直升机缓缓升起,离我远去,最终消失在夜幕里,周围的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他也从来没有到过这里。
      微风吹起我的发梢,我立在风中,莫名的感到有些惆怅,好像有什么东西明明抓在手里了,可摊开手掌却发现什么都没有,最后留给我的恐怕只剩下头顶上这一片看似很近却又遥远的星空。
      “你在这儿干什么了?”宋医生上来楼顶的天台抽烟,发现了我,好奇道:“怎么了,有什么?”
      我依然望着直升机消失的方向,“前辈,当特种兵的话就能有直升机随时来接,还可能挨枪子儿什么的吗?”
      宋医生手里夹着烟,回答道:“大韩民国的陆军哪有挨枪子儿的机会?主要挨的还是雨啊雪啊,淋完雨淋完雪,还得清理雨雪。”
      “是吧,那这个突然飞走的男人是什么来路?”
      “谁飞走了?飞走了,飞走了?”宋医生一边好奇的问,一边像小鸟一样挥动着双臂,最后说,“都有不得已的原因吧。”
      我笑了笑,也许吧,在这个男人身上究竟还有多少事是我意想不到的呢?
      自从那一晚的匆匆一别之后,柳时镇已经连续六天没有一点消息了,他在忙什么?难道连打一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吗?而我呢,竟然可以一直傻傻的等,等着周末和他的约会,甚至都不知道他会不会真的出现?
      刚刚结束了应聘教授的面试,一会儿还有一台手术需要我做副手。洗手间里,智秀问我面试的结果如何,我并没有太大的把握,“挑战最年轻医生的时候一点都不紧张,这次还真紧张,都不记得提了些什么问题,怎么办?”
      智秀安慰我说:“行了,反正都会评上的,难道第三次还不让你过?”
      “是吧?”我也试着往好的一方面想,“科长说,这次书面评审,我获得最高分。”
      我们说话之间,金恩智医生走了进来,打扮得花枝招展,身上还有刺鼻的香水味,她也是这次应聘教授的候选人之一。
      “金医生,你今天要相亲吗?”智秀表情夸张的问她。
      金恩智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说:“不是,我刚刚面试完,在她后面的后面。”
      “有她?”智秀比划着嘴型我问我,简直难以置信。
      “是啊。”我也比划着嘴型回答她。
      金恩智洗了洗手,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问我,“面试顺利吗?没问什么难的问题吧?”
      我做出吃惊的表情,“对你这样吗?估计是怕你听不懂问题吧。”
      她笑出了声,故意气我说道:“也许根本没有必要提什么问题。走了,还有手术。”
      “她是说刚参加完评定教授的面试吗?”智秀简直不敢相信,“专业医生考试考了三次都没过她?”
      “是四次。” 纠正她,“难道是为了充数的吗?”
      虽然这么说,可我心里很清楚她可不仅仅是来充数的,甚至是我最有力的竞争对手,把她当成竞争对手,并不是因为她的实力,而是因为她的理事女儿的身份,因为这个身份是我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达到的条件。
      手术室里,我做好了一切准备,只等朴教授进来主持手术,结果却是金恩智穿着手术服走了进来,吩咐大家,“开始吧。”
      我质问她,“你现在连手术室都搞不清楚了吗?这是朴教授的手术。”
      “科长下令换点的。”金恩智态度傲慢的说道,“我替朴教授执刀,你是助手。”
      怎么能这样?她有什么资格代替教授主刀?又有什么资格让我给她做副手?我不服气。
      手术室里所有的人都在看着我,我知道,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病人还在等待手术,做为一名医生首先是要对病人负责。
      “愣着干嘛?开始手术吧。手术刀。”
      金护士将手术刀递到金恩智的手上,她慢慢地切开病人的腹部,开始了手术。
      “听说这次你又帮科长准备论文资料了?”
      我听出了她话里的讽刺意味,回敬道:“听说你又送他手表了?”
      “钳子。”金恩智还是不肯放过我,不咸不淡的说:“每次开学术会议都那么卖力,想得宠啊!”
      我再次回敬她,“送手表的人才应该得宠吧,我只凭实力获得认可。”
      金恩智只顾着挖苦我,一个不留神不知碰了哪根血管,检测仪开始发出警报声,病人是血压急速上升。我绷紧了神经,“你在干什么?碰了哪里?”
      金恩智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我立刻接手,对病人进行抢救。
      “张力性气胸,必须减压,准备十四号针。”我吩咐身旁的金护士。
      金恩智还在逞强,“我是主刀医生,我来。”
      病人的情况很危险,我没有坚持,催促道:“那还不赶紧的。”
      “哦,拿十四号针给我。”金恩智把针插进病人的胸腔,当她拔出引流管时,一股血柱猛地喷了出来,直射到我的脸上,我来不及去搽,急道:“干嘛!二十八吧胸腔引流管。”
      “嗯,二十八号胸腔引流管。”金护士直接将引流管递到我手里,没再征求金恩智的同意。
      汗水顺着我的脖子留下,身上的衣服都已经湿透,经过一番激烈的抢救,病人的血压总算稳定了,心跳也回复了正常。
      “总算闯过了鬼门关,你来收尾。”我把手术交还给金恩智,提前离开了手术室。
      我气炸了天,脱下隔离服狠狠地拽进了垃圾桶,“手笨呢就多练习,脑子不灵呢就该有自知之明,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
      麻醉科一年住院医生张熙恩挺着肚子跟出来,也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说道:“刚才实在太危险了,今天多亏您,实在是辛苦了。”
      有人理解,我的心里多少好受一些,弯下身子摸了摸她的肚子,对肚子里的孩子说道:“你也辛苦了。你妈妈怎么办好呢?还是未婚妈妈吗?”
      “不是啦。”熙恩的脸上洋溢着幸福,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摊在手掌心里给我看。“看这个。”
      我瞅着她,心里着实羡慕,“瞧你乐的,哎哟,瞧你们两个,他求婚了吗?”
      “先搞定了情侣戒指再说。”熙恩露出了甜甜的酒窝,完全一副恋爱中小女人的模样,让我不禁想起了柳时镇,他还好吗?
      “哦?亲爱的。”熙恩突然叫道。
      “嗯,亲爱的。”熙恩肚子里孩子的爸爸,实习医生李志勋从远处跑过来,神情有些慌张,“亲爱的,手术顺利吗?”
      “真会玩啊!”看着他俩甜甜蜜蜜,我都有点嫉妒了。
      李志勋赶紧凑到我的身边,说:“前辈,不是说有事找我吗?”
      这小子说胡话了吧,我什么时候说过找他?我奇怪的看向他,却瞅见他一个劲儿地给我使眼色,不用说也能想到,一定是这个小子又闯祸了而不想让熙恩知道,考虑到熙恩肚子里的孩子,我也只好帮他圆谎,“哦,有点事,熙恩你先回避一下。”
      “什么事啊?”熙恩还在追问。
      “关于病人的事,病人的隐私,医生有责任保护病人的隐私。”
      我心里感叹,平时看这小子总是一副纯情的样子,原来说谎话来也是一点都不会脸红,难道撒谎对于男人来说是与生俱来的技能吗?
      熙恩好像完全没有发现她的爱人在说谎,挥手和我们告别,“好的,那你们先帮吧,亲爱的,一会儿见。”
      “一会儿见,亲爱的。”李志勋朝熙恩的背影一直不停的挥手,目送她离开。
      直到熙恩走远了,我才转头问志勋,“又怎么了?”
      李志勋像只耗子一样窜到垃圾桶旁,整个身子埋进好像在找什么东西,“我戒指不见了,刚才上午做手术前,我明明放在裤兜里的,怎么不见了?”
      我都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一个快要做爸爸的人怎么还这么冒失?
      “你可真丢人现眼啊,李志勋!”
      李志勋焦急的翻找着,说出一个更惊人的话,“不会是手术的时候掉进病人的肚子里去了吧?”
      “什么?你疯了吧!”我狠狠地朝他屁股踢了一脚,身为医生这像话吗?
      “啊,找到了,原来在手术服的口袋里。”李志勋的手上捏着一枚闪闪发光的戒指,欣喜若狂。
      我提到嗓子眼儿的心也跟着重新放回到了肚子里,我朝他勾了勾手指,“站好。”
      李志勋直起了身子。
      “咬紧牙。”我攥紧拳头,举过头顶。
      李志勋听话得咬紧牙关,脸上的笑容僵硬,趁我不注意一溜烟儿的跑掉了。
      今天轮到我值晚班,办公室里,我和智秀聊着李志勋和张熙恩的八卦。
      “你说他们每天粘在医院里,什么时候有的孩子呢?”我的确很好奇这个问题。
      “医院这么大。”智秀含蓄的回答了我。
      我双手捂住脸,装出一副害羞的样子,“怎么办?好肉麻啊!”
      “来,吃这个。”智秀喂给我一口年糕,问:“对了,那个男的,没联系吗?”
      “没。”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好像不是会经常打电话的风格。”
      “究竟什么来路呢?军人,枪伤,直升机,不会是间谍吧?”
      “有可能哟。”我双手托住下巴,目不转睛的盯着一张X光片,脸上渐渐浮现出笑容。
      “你看什么?”智秀问我。
      “他的照片。”我无比陶醉的看着那张X光片,一刻都舍不得眨眼,“他的照片只有这个呢。”
      “哎哟,神经病。”智秀一脸嫌弃的表情。
      我装作没有听见,看着X光片想象着柳时镇的样貌,沉浸在恋爱中女人的心情,智秀她怎么会懂得呢?
      值了一整宿的夜班又奋斗了一个上午,全身的骨头都散了架,我活动了几下筋骨,准备下班回家。
      今天早上接到柳时镇的电话,他回来了,还记得约会的事情,我的心情大好,告诉他我还在医院,不过中午就下班了,刚好可以晚上一起去看电影。
      路过大厅,李志勋看见我,跟了过来,讨好的说道:“吃饭了吗?我还一直咬着牙呢。”
      我心情好,原谅了他,“松开吧,我今天不值班,今天别给我打电话、发短信,一律不接。”
      “有什么事吗?”
      我回眸一笑,十分得意的说道:“嗯,有约会。”
      “不会就这副模样直接去吧?那可不行啊!”李志勋在我身后喊道,我没有回头,只挥了挥手,大步朝门口走去。
      走出医院的楼门,今天的太阳可真好啊,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闭上眼睛,全是幸福的味道!
      我伸了伸懒腰,睁开眼睛,猛然看见柳时镇就站在前面,与我不足五米远的距离,背靠着一辆汽车。
      天啊!我还没有洗脸呢!我慌忙地用双臂遮挡住脸,见到他本该是开心的事,可此刻我恨不得立马在他眼前消失。
      “过得好吗?”他还是看见了我,一步步的朝我走来。
      “怎么来得这么早呢?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两个消失呢,我没记错吗?”我躲避着他的视线,第一次正式约会,我可不想让他记住我这副鬼样子。
      他看起来倒是很开心,“是我来得很早,等人的感觉比想象中还不错。”
      “就算这样也不至于提早两个小时到啊!”我抱怨道。
      他好笑的看着我,“你为什么总躲开我的视线?”
      我实话实说:“因为缺乏自信,我现在素面朝天,正打算回家洗个头换身衣服在出来。”
      他收敛了笑容,由衷的说道:“已经很美了。”
      “是吗?”我不相信。
      他认真的点了点头。
      “怎么会?”我还是不相信他,“难道因为内在美吗?既然这样可以忍受,那就不回去梳洗了。”
      柳时镇表情一变,“上车,我送你回家。”
      我撅起嘴,厌恶的瞥了他一眼,“看来还是不能忍受。”
      到了我家,柳时镇在门口犹豫着没有进屋,我对他说:“进来吧,家很干净,因为没有时间弄脏。”
      他听完我的话,走进屋内,随手关上了门,开始四处打量屋里的陈设。
      我看得出他有些拘谨,看来不是经常出入女生家里的男人。
      “我洗一下头就出来。”我想了想,又补充道,“今天一天还没吃过东西,特别饿,不如一起交外卖吃吧?”
      他考虑了一下,说:“还想请你吃顿好的呢,外卖没关系吗?”
      “一起吃的人长得帅就没关系,冰箱上贴着广告纸,拜托了。”
      “想吃什么?”
      “石锅拌饭。”
      剪短的对话之后,我顾不得招呼他,直奔向卫生间,这副鬼样子能让他少见一会儿就少见一会儿,最好转眼就能忘掉。
      拧开花洒,我先把头发弄湿,然后挤出洗发水往湿头发上涂抹,泡沫越揉越多,差不多可以冲洗了,却在这个时候,花洒突然没了水,我又拧了几下水龙头,还是不管用,什么意思?让我怎么办,洗发水还没冲洗呢!顶着一头的泡沫走出去,恐怕比刚才的样子更能让他印象深刻,难道第一次的完美约会就这样毁掉吗?可能以后一辈子都会被他拿来取笑!
      我急中生智,用毛巾包裹住头发,我记得冰箱里还有两桶矿泉水,先装作已经洗完头的样子出去,趁他还来不及察觉的时候取了水把头发冲干净,这样一来,他就不会知道发生过什么,我也不用丢脸了。
      “现在觉得缓过劲儿来了,叫外卖了吗?”我努力将他的注意力转移到别的事情上,可他却一直盯着我的头发瞧。
      “干嘛这样看着我?”我开始心虚。
      “头发洗了吗?”他从桌子上抓起一张纸,“这上面说下午四点开始停水。”
      我的表情说明了一切,我转身迅速地从冰箱里拿出两桶水,抱着跑去卫生间。
      “水很凉的,用我帮你烧吗?”
      他这是在取笑我吗?真该死!
      “不用。”我“砰”的一声关上了卫生间的门。
      吹干头发出来,外卖已经送到。
      我装作若无其事大口大口的吃着拌饭,柳时镇坐在我身旁,心思全不在饭上,一副想要嘲弄我的样子,几次试着开口,“我很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也别问。”我立刻警惕起来,毫不留情的堵住他的嘴。
      “你以为我要问什么?”他还不死心。
      我揭穿他,“看你现在一脸都是很想嘲弄我的表情。”
      “哪有啊?”他瞪大眼睛,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不就是一脸的英俊而已嘛。”
      我被他逗乐了,放松了警惕,“想问什么?”
      “想我了吗?”
      原来是想问我这个吗?
      我没有回避,大方的承认,“想了,那你呢?”
      他迫不及待,“我当然想你了,像个男人。”
      如此直接的表白,就像情侣间的调情,冲淡了刚才所有的尴尬。
      “谢谢你忽略掉洗头的事情,咖啡去电影院喝吧?”
      “好。”柳时镇点了点头,又想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啊,我要喝矿泉水。”
      “喂!”我生气地扔掉勺子,这家伙,根本就是处心积虑的想要嘲笑我好吗!
      电影院的放映厅里并排坐着许多情侣,我们也是他们其中的一对,这种感觉对我来说很美妙,咖啡很好喝,也许跟身边坐着的人有关吧!这才是我想象中的约会场景,虽然之前有一点小混乱,好在现在都已经回归正途,我开始有一点点小兴奋了,压低声对身边的柳时镇说:“在电影院最激动的时候就是现在,熄灯前的这一刻。”
      他凑到我耳边,也小声地说道:“我有生以来现在最激动,和美女坐在一起,而且马上要熄灯了。”
      终于肯承认我是美女了吗?
      “不是老人吗?”
      “啊!”他恍然大悟,“光线暗看成美人了。”
      这个男人的嘴巴一点都不饶人,我“切”了一声,笑着不理他。
      “你之前冲着我喊‘喂’了吧!”他突然说起之前在我家的事。
      “怎么了?”
      “你多大?我的年龄看过病历肯定知道了。”
      原来是为了问这个啊,“不是,刚才那个状况是哥你先惹我的啊。”
      “哦,我是哥哥啊。”他抿起嘴偷笑。
      “骗你的,我是姐姐。”
      终于,他也被我骗到一回了。
      “不像啊?拿你身份证出来看,我还担心你是不是未成年少女呢?”
      我被他的花言巧语哄得开怀大笑,马上就要熄灯了,柳时镇接了一个电话,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团结,大尉,柳时镇。是的,是……遵命。团结。”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不安的问他,“什么事?”
      “我得走了。”他艰难的开口。
      “现在吗?”我明知故问。
      “是的,很抱歉。”
      我有一点不高兴了,“我又被你放鸽子了吗?”
      他很为难的样子,“真对不起,这部电影下次一定一起看,现在一块儿走吧。”
      “不,我留下了看完再走,你走吧!”
      我知道这个时候不该发他的脾气,可我的心里就是觉得不舒服,他为什么不能跟我解释一下呢?我需要的只是一句解释,他要去哪里?要做什么?
      可他只是一味劝我,“别这样,一起走吧。”
      我坐着不动,“没关系,你走吧。”
      他最后说了句“我打电话给你”,起身离开了座位。
      我看着他离开了放映厅,身影在我的视线里消失,上一次的失落感又再出现,为什么,我们每一次的约会都不能有一个美好的结局呢?
      我的手机突然间响起,是李志勋打来的,“前辈,是我,真的不想给你打电话的,你应聘教授的事情出状况了,这次应聘为教授的是金恩智医生,你快回来吧!”
      这个消息如同一个晴天霹雳,我的心情一下跌入谷底,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丫头,有什么资格成为教授?
      我的脑子全乱了,急忙拦下一辆出租车,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到医院。我冲进科长的办公室,科长看见我表情一愣,我什么都不顾了,将自己压抑许久的不满一气儿都发泄了出来,“不是说这次是我吗?您不是说这次肯定是我吗?我已经是第三次了,第一次说我太年轻不行,第二次应聘你就要帮您准备论文的前辈们!”
      科长的脸上越来越难看了,“你这孩子,你把教授的位置全权委托给我了吗?”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竟然把事情推得一干二净,难道他忘了当初是怎么许诺我的吗?
      “您这么说,我就无话可说了,背景也是实力,我当然能理解,那接下来又轮到谁呢?部长的女婿,院长的侄子?至少三次里面的一次得凭实力,不是吗?”
      科长的脸色铁青,威胁我说道:“姜医生,我看你是不想要第四次机会了。”
      “科长!”
      我还要继续争辩,却被敲门声打断,金恩智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科长连忙站起身来,迎了上去,“金教授,我们谈完了,你把电视节目的事交代给姜医生,然后到朴教授办公室来,我们一起坐朴教授的车走。”科长边说边利索的穿上西服外套,快步走出办公室,我在身后叫他,他竟像没有听见一样,头也不回一下。
      我刚要追上去,金恩智一伸手,拿着的一叠资料挡在我眼前,拦住了我的去路,“你明天替我去上电视节目,我得去和教授们吃晚饭。”
      我冷眼看着她,这个人的脸皮可真厚!
      “现在是让我做你的替补吗?”
      “当然啦!”金恩智理直气壮地说道,“教授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啊,那可是一台直播节目,别搞砸了。”她把节目资料塞进我手里,“你得好好背下来,这可是我们医院花了大价钱的间接广告。”
      我看了一眼手里的资料,狠狠地拽在地上,“我要是不干又怎样?”
      “那就试试,看看会怎么?”金恩智威胁我说,她居然也像科长一样威胁我!
      “晚饭今天吃,节目明天上,干嘛让我去?”
      “我今天不得喝酒嘛,评上教授的庆功酒,明天一大早怎么起得来?”
      我真是无语了,“真是太不像话了,不害臊吗?不觉得丢人吗?”
      “是啊,我承认。”金恩智一脸的坦然,“不过,虽然丢人可我却评上了教授,你呢?光丢人了却什么都没成。”
      “坏女人!”我骂了她,顾不得我的教养。
      “什么?”她一脸震惊的表情看着我。
      “没听到吗,坏女人!真替那些被你接手的病人可惜。”
      金恩智被我最后一句话彻底激怒了,一把抓住我的头发,恶狠狠的教训我道:“你别太嚣张!”
      我的头皮被扯着生疼,几乎流出了眼泪,我抓住她的手腕,继续嘲讽道:“看你也不是完全不知道羞耻,这更叫我气得要命!”
      金恩智像疯了一样死死地拽住我的头发,恨不得将我的头发从头皮上统统都扯下来,我气急了,双手紧紧地抓住了她的头发往下扯,我与金恩智像街头的泼妇一样扭打在一起,越吵越大声,终于惊动了外面的人,李志勋和河护士长跑过来,试图把我们俩拉开,可我们两个人谁都不肯先放手,拼命撕扯着对方的头发,宋前辈也跟上来劝架,“你们在科长办公室搞什么?住手!赶紧!”
      我先松了手,金恩智也放开了我,周围的三个人都在看我,那样的目光像是不认识我一般,“我在干什么?好像是疯了。”我也不认识自己了,我认识的姜暮烟从来都是自信满满,即使面对最艰难的手术也面不改色,又怎么会跟人打架呢?
      我坐在医院的走廊里,手里拿着金恩智交给我的一沓资料,这些都是今天晚上必须背下来的,我的眼泪不争气地留下来,像决了堤的河水,止都止不住,我一边檫着眼泪一边反复念着资料里的内容,可脑子里连一个字都记不住,明天的节目怎么办?一直以来,我都努力做更好的自己:爸爸妈妈离婚的时候,我告诉自己,没关系,姜暮烟,即使没有完整的家庭,你也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让人不能小觑你。考上医科大学的时候,我告诉自己,姜暮烟啊,从此以后你的人生就掌握在你的手里了。成为最年轻的医生之后我就努力想要成为最年轻的教授,我努力,可到头来,我的努力不过是他人的垫脚石,应聘教授的事情泡汤了,下一次说不定还有第二个、第三个金恩智来抢我的资格,我要等到什么时候呢?还有我的爱情,连一次完整的约会都没有,那个本该在我身边安慰我的男人,现在去了哪里?我打电话给他一直都没有人接,为什么,他总是像一阵风一样,我想抓却总是抓不住?好像我的人生里没有一件事情是自己可以掌控的,我的努力全变成了一堆笑话。
      我低头看着手里的一沓资料,泣不成声,今晚无论如何都要把它背熟,我姜暮烟不能就这样认输,至少不能更丢人。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我的眼睛肿肿的,还好节目录制得很顺利,主持人称赞我表现的很自然,一点都看不出紧张。怎么会不紧张呢?我的手一直在发抖,可比起紧张我更怕出糗。
      录制完节目从电视台出来,我自己开车回家,车开到家门口,我看见柳时镇在那里等我,他又在等着我,每一次都是他在等我,然后又放我鸽子。我们找到附近的一家咖啡厅,因为太晚,咖啡厅里没有几个客人,正好方便我们谈话。
      这次见他,我一点都兴奋不起来,他好像也感觉到什么,神情和以往不太一样。
      “那天很抱歉,把你扔下就走了。”最先打破沉默的是柳时镇,可他的道歉我已经听得太多。
      “我想听的不是道歉而是解释,这次去了哪里?又是坐直升机走的吗?”
      “不,没走远,按规定不能说详细情况。”
      “这样啊,不会是间谍吧?”
      他还是不肯明说,微笑着没有回答。
      我回想起昨天所有不愉快的事,“那真是心力交瘁的一天,时不时的还想起你柳时镇先生了,这个吸引我的男人究竟去了哪里?他究竟在做些什么?可现在见了面,按规定我不能知道你的事情,是吗?”
      我又一次给他机会,可听到的依然是“对不起”三个字。
      “特殊部队之类的吗?”
      “差不多吧。”又是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不是说在部队里挥楸吗?受过枪伤,挨过枪子儿,那就是说也会开枪射击了?所以说,杀人、或者也被人杀?柳时镇先生做的事是这样的工作?只打坏人吗?”
      他沉默,我也不需要他回答,“为了救那些濒临死亡的人,我每天超过十二小时待在手术室里,这是我的工作,为生命而斗争,而柳时镇先生的斗争是用死亡保护生命。”
      他终于不再说对不起了,目光里多了一份坚持,“我是军人,军人必须服从命令,也许我所坚信的善对于其他人而言有着另外的意义,我也会竭尽全力完成交给我的任务,这期间我在作战中失去了三位战友,他们和我之所以从事这份工作是因为总得有人去做这样的事情,我和我的家人,姜医生和姜医生的家人,以及那些家人所爱的人,我相信这是为了守护他们生活着的这片土地的自由与和平。”
      我的心有一些动摇了,说出这一番话的男人在我的眼里是那么的有魅力,直到这一刻我不否认我的心里仍旧对他有感觉,可感觉弥补不了心中的不安,我对这份感情没有信心,所以此刻也不能心软。
      “我是医生,生命是有尊严的,我认为没有任何价值或理念可以凌驾于生命至上。”
      这样的分手理由对于彼此来说都不至于太难看吧?
      “原来如此。”他没有继续与我争辩,只是简单的说出了这四个字。
      “对不起。”这次轮到我说了,我下定了决心,“看来我们的相遇不是我所期望的。”
      也许是他感觉到了我分手的决心,也许我对他来说根本就是可有可无,他没有再说任何挽留我的话,只是一句“可以理解”就平静的接受了这一切。
      我最后说了句“告辞”,这次分开之后,我们应该不会再有机会见面了吧?所以也没有必要说“再见”了。
      他很有风度的和我做最后告别,“很高兴认识你,再见。”
      我起身离开,他还在坐在那里,如同一座雕塑。
      我们就这样结束了,短暂的爱情,连一次完整的约会都没有,即使很多年后回忆起来,也没有多少值得记住的事情。可是,柳时镇先生,我想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人,这个男人曾经深深地吸引我,让我真真切切感受到什么是爱情,只是我没有足够的勇气为这份爱承受更多。
      这一夜,我又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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