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梦蓝桥》水光悠然

49、第四十九回：择选出风波(上)

　　也许我们都有过这样的想法,想在自己烦躁不安时期待一下时光停滞。

　　但尽管微蓝忐忑,不安,时间还是没能因她的不愿而停下脚步,“五月箅人,遣中大夫与掖庭丞及相工,于京都阅视良家童女,年十三以上,二十以下,姿色端丽,合法相者,载还后宫,择视可否,乃用登御。"

　　圣旨一下,微蓝只觉浑身都要抖三抖,该来的,还是来了。

　　一般人家的姑娘自然需要层层筛选,少不得被步步刁难。可采选初选时,那管事的黄门见着她与蕴笙,谄媚的样子都快让海滩上搁浅的抹香鲸重回大海怀抱了,直让微蓝深觉此事不妙。

　　眼见她就差没在琴棋书画方面交白卷,还是妥妥地进了殿选,就只能头大如钟地要去撞墙了。

　　经历过密室检查之后，微蓝心累地歪了歪脑袋，她只不过来打个酱油也这么麻烦，因着前面分数不高,微蓝自然无法再与蕴笙同列。可储秀宫就要为殿选分配住处,家人子不许乱跑，她满身令人作呕的香灰味，直想赶紧奔回住处洗干净。

　　“妹妹留步。”有人靠近轻拍她的肩膀,微蓝一时恼意上涌，微露怒意地回视对方，眼神中带着不耐与威压。她可不想做皇帝众多小老婆中的一个,眼前环肥燕瘦的各种款式应有尽有,让她们去称姐道妹吧！

　　那人接收到微蓝的眼神时一慌,再不敢看微蓝的眼睛，怯声道:“可是叨扰妹妹了”那是一位一身鹅黄的少女,约莫十六七岁,长相清秀可爱，皮肤光洁如玉,她莹润的鼻头一低，有几分委屈。

　　微蓝本就心软，看对方瑟缩可怜的模样，不忍伤她颜面，抱歉地笑了笑:“姐姐寻我，可是有事？”

　　吴天瑗在家中只庶女,自小也是被冷待惯了的,适才听得管事嬷嬷报起花名,猜想微蓝就是寄居在京都洛家的旁支，和自己也算是拐了弯的亲戚，故而有了结交一番的想法。

　　终见她一个旋身转过来，身姿优美修长，面上素静淡雅，连同服饰都透出种清高寡淡，但那副花容月貌是怎么也遮不住的。加之她通身写着“生人勿近”，顿时就让吴天瑗打了退堂鼓。好容易少女回应她，她愣在原地半天，支支吾吾问起来。

　　“不知妹妹可是京都洛家……”吴天瑗还未把话说全，眼前少女已是黛眉一横，她轻哼一声:“姐姐怕是认错，我不过虚虚占个洛姓，南郡人士。”

　　微蓝没好气地任吴天瑗打量，想她就是来走个过场，自然表现得好恶随心。而吴天瑗若落选归家，不知会被指给哪家，家里姨娘定然又受欺凌，由不得她不认真思量。

　　许是发觉微蓝抬腿就要走，吴天瑗赶忙贴上去抱住微蓝的手臂，“妹妹莫要误会，我是先洗马吴大人家中孙女，与蕴笙妹妹正是同宗。”微蓝被她一碰骤然肌肉紧绷，吴天瑗讪讪地放开手，结结巴巴道:“我只是个庶女，才貌都只得个凑合，妹妹不识也是……”

　　“姐姐何必妄自菲薄。”微蓝收去眼底的冷意，先洗马吴大人算是蕴笙的叔公，那么这位就是吴家安排的吴天瑗了。“婶婶与我交代过，可是天瑗姐姐？”

　　微蓝笑不露齿地同吴天瑗打了招呼，阳光灿烂到一时晃了吴天瑗的眼，吴天瑗被微蓝看得一羞，低头更觉自惭形秽。

　　“这日头渐渐大了，不如咱们站到阴凉处好了。”微蓝拽了拽吴天瑗的衣袖。其实今日的风清爽宜人，空气因微雨后更给人一番浓烈清新的感觉。宫中碧涛摇曳，满目苍翠。拾阶而上更是一片肆意灿烂的花海，空气里荡着淡淡馨香。众女轻快低语，这样的温柔，这样的轻缓，足以令人忘记这美好之后血淋淋的真相。

　　两人细声细气地说了好一会话，吴天瑗可算是放松了些，瞧见微蓝装扮，好心道:“妹妹今日打扮也太清净了些。”说着就要拨下一支百花如意簪给微蓝。

　　微蓝略退一步，将簪子接到手中，“好漂亮的簪子，这簪上的琉璃纯净，花朵精巧，正适合姐姐温婉的气质，与我怕是不美。”她将发簪放在手里摩挲了一会儿，圆润的指尖轻轻划动，似乎在盘算什么。

　　思考了一会子，微蓝侧耳摘下那串累赘的红珊瑚耳坠，“姐姐看，配上着耳坠是否算得上相得益彰？”

　　吴天瑗戚戚楚楚，唯唯诺诺的样子一瞬击中微蓝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这簪子也算贵重之物，只一场对话便让吴天瑗将心比心地将心爱之物给一个陌生人，微蓝实在想帮帮她。

　　眼见一旁的更漏哗哗地流泄，微蓝娇娇一笑，为吴天瑗拢好妆发，“姐姐莫闹了，未时便要殿选，失了仪态就不好了。”吴天瑗几方坚持还是拗不过微蓝，只得作罢。

　　管事嬷嬷一脸冷淡地将她二人同念，低头将目光凝在微蓝的戒指上，压低声音道:“家人子可换身黛蓝，你身上这件怕是不小心污了些。”

　　微蓝也不看自己的服饰，弯起眼睛，软绵绵地笑:“多谢嬷嬷提点。”石阶上各色的花儿在她眼中跳跃。看来，纪公刘也并不想让她被锁在这深宅大院里嘛。

　　同听到嬷嬷提点的吴天瑗一路着急忙慌，到了住处忍了许久偷偷拉近微蓝道:“妹妹可是得罪甚人了？黛蓝这样老气横秋的颜色皇上哪能喜欢？我这里有件雪青色的，料子也不错，赠予妹妹罢。”

　　微蓝见吴天瑗一张脸几番无奈心焦，心里出奇地有了一丝愧疚。

　　“姐姐……我不想中选的，洛家有蕴笙姐姐在就够了。”

　　吴天瑗一阵沉默，温柔地摸了摸微蓝的头发，默默地走到了窗边。

　　未时到，家人子们兴奋异常。

　　管事嬷嬷执着宫灯缓缓走着，宫道的绿树上也依次点上蜡烛，可能是怕一会儿天色太晚看不见了？

　　“宫中本有内宠，咱们这队既无权势，才艺也堪忧，哪里能选上？”

　　“至少颜色鲜艳些罢，在场都是官家女儿，谁又低了谁去？”

　　“这次身份最高的可不就是洛家那位，我看咱们也没希望了。”

　　“也不是罢，相府送了皇后娘娘的亲妹子来呢。”

　　微蓝一直对这宫廷之事不感兴趣，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不想这群家人子还未进入乌泱泱的内院，已开始酝酿着这出旷世大戏了。鉴于她的战斗能力有限，还是及早退出得好。

　　家人子十人一队由嬷嬷和黄门指引着执伞依序进入丽春殿。微蓝在第五列家人子的首位心浮气躁地等着，五月的阳光说烈也不烈，就是晒得她心烦意乱。

　　第四队人马进殿时，阳光下蹭出个玉雪可爱的小女孩，年岁看与娇娇差不多大。一群嬷嬷宫女连哄带骗地跟着，似乎是哪宫的小公主。

　　只不过这小公主很不可爱，一路挥着自己手里的牛皮鞭，一双又圆又亮的眼睛里写着满满的娇蛮。皮鞭下落的一瞬，微蓝感觉自己身后一直小声嘀咕的家人子俱是毫无征兆地一抖。

　　小公主身量不高还是个小豆丁的样子，唯一支小鞭子衬得她不好亲近，那一身的华衣彩裙为她渡了一层不可一世。

　　小公主的乳娘在她身边还算得脸，见她跑得气喘吁吁，帮小公主擦擦额头的汗，心疼道:“公主太不爱惜自个身子了，让阿喜抬个软轿过来就是，何必这么累着自己？左右皇上也是默许的。”

　　此话一出，乳娘眼角的皱纹拧得深了些，眉头轻蹙着环视过微蓝一行人，又温和地对着小公主道:“一会子可不能再说混账话了，娘娘又该不高兴了。”

　　小公主满脸不屑，略推开乳母些，气愤道:“本宫何时轮到你来管教？”又仰头顺着乳娘刚刚的视线看过去，舒朗天空下一队佳人，姿色尚可，但气势不足，也不知是什么小家小院出来的。

　　忽而发现为首的女子神情散朗，颇有林下之风。更兼以秋水为姿，美而不惊。

　　乳娘恭敬地垂了袖，挡住小公主的视线。

　　绿树“沙沙”，红墙黄瓦交相辉映，巍峨的宫殿在风中屹立不倒，让人油然而生一股崇敬。天边的妃色渐浓，和着肃穆庄严的宫殿，有了几分磅礴与富丽。

　　微蓝不忍破坏眼前美景，微眯眼睛冥想着。可持续的鞭打声让她们一队人变得七零八落。

　　“你刚刚都说了甚！多嘴多舌！休要以为本公主耳聋！”小公主的气息骤然紊乱，“妄议皇家，给本公主扔出去！”

　　“公主息怒，这毕竟……是要殿选的家人子。”乳娘扶住小公主的手想要挽回局面一二。不料管事嬷嬷阴沉着脸道:“打出宫去！”一张张年轻鲜活的脸至此被拖入泥潭。

　　除去了几人，吴天瑗站到了微蓝的身后，被刚刚那么一吓更是束手束脚。随侍的宫婢倒是训练有素，整齐划一地站在小公主身后，对这场面熟视无睹。

　　微蓝心里冷笑一声，这吃人的宫殿，当真不把别人的性命当回事。那管事嬷嬷完全可以之前呵斥她们，偏偏任她们信嘴胡说，招致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