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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对峙 ...

  •   “这是何意?”胡媚一声惊呼。

      吴君峤这会才去看她的脸,十七八的年纪,一身粉色千褶襦裙,装扮娇俏又显可人,可偏偏,心术不正。

      她那涕泪涟涟的模样着实惹人怜爱,可惜吴君峤没做任何思忖,疏离冷淡地撇了她一眼。

      胡媚不明缘由,手在袖陇里颤抖,脑子里的火气一拱一拱,此刻只觉窝囊至极,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瞧着他坐在上首,身姿劲挺如仙鹤,整个人悠悠地成了一树寒梅,心里盘算起他的身世,隐约生出点希冀。

      可她头脑清楚,吴君峤在她靠近示好时冷冷淡淡地问她,“孙恒何在?”

      她记得吴君峤的目光凌厉地从她的脸上扫过,惊得她一慌神,自袖管掏出了准备已久的那根浸足了美人泪的针,喊吴君峤附耳来听,然后对准他的脑户穴狠狠一扎。

      以前她亦是这样处理县里一个贪财好色的公子哥。脑户穴可称人之死穴,而淬了美人泪的针扎入,呵……

      胡媚挑眉,上一个人登时没了气,她再指使郝庄给他一个桃花索命的批命。这样一扎,寻常大夫切脉只能断出个马上疯的假象,未免丢了家族面子,谁会将这种事摊开来查呢?

      然而这次……

      她一时不忿,没来得及思考要如何将事情做干净。吴君峤具体身份如何,她能不能得罪?能不能全身而退?

      那时察觉不对的吴君峤已扑入水中,也将重心不稳的自己带下水。

      胡媚想到这儿不由地捏紧了手指,圆润的指尖一阵发白。

      “孙恒何在?”吴君峤如胡媚印象中一样复述了一遍,打断了她的思路。

      任她佯装瑟缩无助的模样,吴君峤的注意力却始终在她身旁的刘澄邈身上,刘澄邈握紧着拳头,还忍不住的挣扎,胡媚抬眼悠悠扫了一个眼波过去,见刘澄邈上道地选择沉默。

      刘澄邈的反应尤为为难,这让吴君峤产生了思索。显然他不该隐瞒这件事的。刘澄邈是否知晓胡媚在箱子里藏了甚?而他愿意帮胡媚遮掩,是因为这件事之后还藏着甚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吴君峤渐渐皱紧了眉头,会回应人的箱子,猫儿一般细微的声音,当真有趣。

      这头,胡媚一阵咳嗽,苍白的皮肤晕着被风吹皱的红,实在是我见犹怜。

      她梨花带雨道:“公子,我虽在孙家长大,却是好好的一个姑娘家,虽是贱命一条,但当不得这般戏弄!孙家公子去哪了,我哪里晓得?”

      她暗暗观察吴君峤神色,见男子眉宇淡淡地凝成了一个川字,又将自己眼中的烟雨朦胧往外涌动了些,料想天下男子大多吃逼不过女人的眼泪。

      吴君峤一笑,“戏弄?姑娘的针早前差点便要招呼到我的脖颈,这样的姑娘焉能是寻常人家?不说这事,便是三岁孩童都能猜出你的箱子里装了贵重物什;你这些日子刻意增加了饭量,却夜夜偷偷趁夜深人静出门倾倒;况姑娘能逼得云老太医再次出手,说你做这般没有头脑的事,谁能相信?”

      他说着,转而将目光停在刘澄邈身上,“刘师爷为何要帮她遮掩,这些事,你可知情?”

      刘澄邈的手不自觉地捏紧,张了张口,认命道:“她……她说孙公子在那口箱子里。”

      胡媚眼圈一红,昂起头蔑视地看刘澄邈一眼,深深地咬唇,抹泪道:“我与刘公子也是从小识得的,不想你竟平白污我名声,毁我名节!如此!便将那箱子打开,看看到底装了何物!”

      她说着,泪水哗啦啦地流着转头,“至于拿针扎了公子,实在是错认了公子品性,公子陡然靠近,小女不过为求自保,并非害您性命。”

      两桩子事推得干净,一旁亦没有多余的人证。吴君峤的眉拧得更紧。

      “小女知道,那箱子里装了何物您甚是好奇,不如唤人将它抬来,您打开了便能洗刷小女冤屈。至于刘公子的说法,小女从未听过,孙公子怎会在我的箱子里,想我一介孤苦弱女子,何以能对付一个正值壮年的男子?难不成还有其他人帮我不成?”

      胡媚意有所指地盯了刘澄邈几眼,“我在云中县可认不得太多的人了,刘公子。”

      刘澄邈的眼底立马泻出一丝慌乱,“你明明!明明从云公那里骗了毒物!”刘澄邈愤怒地瞪着胡媚,又不敢说出自己给孙家羹汤放药的事实。

      “我和孙家无冤无仇,姨父收我为义女,对我恩重如山,我哪里是那恩将仇报的人?反观刘公子,是被孙家抢了功名,又多年被打压辱骂,说你心里没有一点点埋怨,谁信!而且云大夫一介大夫,竟然会藏了毒物?云大夫多年来待你也不薄,你怎能这样诋毁一位高风亮节的大夫?”

      胡媚的声音悲悲戚戚,字字仿佛含着血泪,“再说,我那箱子里……”她忽而掩面,“公子该识得的,是之前街头被逼卖花的小姑娘,我见她年幼可怜,尤其像我幼年般孤苦无依,便想带上她。见公子给官差留了银子,显然是不愿拖着这样一只油瓶,所以我偷偷地将她带着,至于刘公子说甚孙公子在我的箱子里,那真是天方夜谭,便是再瘦小的男子,怎能塞进我的小箱子里呢?”

      经她这么一说,吴君峤着宗石牵来一个怯生生的小姑娘,刘澄邈定睛一看,果然是街头那个卖绒花的小女孩。可那藏着尸腐气息的箱子呢?随着箱子的安然落地,刘澄邈扑过来打开。

      一股恶臭猛地弥漫,刘澄邈被扑面而来的气味呛得眼泪直流,箱底还能瞧见一只死绝僵硬的小黑猫,他迷茫间抬头却见胡媚偷偷摇头耸肩一笑,又无声地叹了叹。

      “不瞒公子说,我这箱子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尸腐气息呢,都是这只伴我长大的小黑发出的。至于它为何会变成如今模样,那就要问刘公子了,我的小黑,就是被他毒死的!”

      “不是……不是这样的!”刘澄邈急道,“她……她每晚都会和箱子说话!她说里头装得是……是被大卸八块的孙恒!怎么会,怎么会又冒出来一个孩子?尸腐味的箱子?不对,不对!你这毒妇!恶意引我上钩,企图让我替你顶罪!”

      胡媚无奈地垂下头,闷声道:“公子容禀,小黑是我投靠孙家前就养着的小宠,是我阿娘给我留下的少有记忆,我带着它,和它说说话也无可厚非。至于逍逍,……”她温柔地朝小女孩招招手,“我怜她身世,给她一口饭,陪她说会话又如何?”

      她抬头对上吴君峤的眼睛,“公子,我自幼熟读诗书,知礼义廉耻,对公子芳心暗许可也做不出以自己清誉毁坏人家名声的事儿,如此行事除了将自己变作别人嘴里的笑话,还能成甚事?这刘公子如此抹黑脏污我,才枉为读书人!本来念着多年一同长大,我还想着给他遮掩一二,如今我便照实了说,孙家县长和其子失踪定和他脱不了干系。小黑贪嘴,每日必偷偷舔一舔孙县长的特供羹汤。可您瞧它如今的形容,全身恶臭,眼瞳缩成针尖大小。还不知生前受过何等难,孙县长又受过何等难!我内心煎熬许久,他既是要给我泼脏水,那我也大可不必为他藏着掖着,大家开诚布公便好!”

      她说得慢条斯理,目光一寸一寸地移上吴君峤的眼睛,有说不清的压迫感。“若公子疑心我,便在此处将我放逐,左右我不过贱命一条!只是……”胡媚怜惜地看向小姑娘,“逍逍还小,请公子收留她,好好照应。”

      “姐姐,……”逍逍糯糯地喊出声,全然不明场上情形为何。

      她一瞬急红了眼,用洗了好些遍才去了味儿的小手颤巍巍地抓住吴君峤的衣摆,规规矩矩地跪下道:“哥哥买了我所有的花,让我免于挨打,是好人。可姐姐真的对我很好,每日喂饭给我,还温柔地对我笑,她真的是好人,哥哥不要罚她,是……是逍逍不好,哥哥不要生气。”

      逍逍的样子引得胡媚触动了心事,两个女孩子说着,各自红到灰败的唇如同开败的花儿,十足的娇弱无依,两双眼无比希冀的眼都望向吴君峤。

      吴君峤揉了揉眉心,蹲下身拍拍逍逍的脑袋,“好孩子,哥哥不会伤害每一个心存善意的人,你且安心去后头吃果子。”说着便让宗石带人出去。

      逍逍自幼学得察言观色,不敢多言,赶紧顺从地随人下去。待逍逍的影儿再看不见,吴君峤将目光投向胡媚,状似无意道:“逍逍的事我自有判断,可这箱子里的猫儿是怎么没的?这点你没甚好隐瞒的罢。若如你所说,既离了孙家,你又如何将着被刘澄邈毒死的黑猫带出来?”

      胡媚的心头不知何故地跳动起来,忙道:“自孙家逃出后,我到底是舍不得小黑,将它带了出来。可也不晓得它在孙家吃错了甚,上吐下泻,不久就没了气息。但我不愿割舍小黑,只能将它藏在随身的箱子里。这些日子翻阅医典才知,它竟然中得是一种名为断肠草的药,今日恍然听闻刘公子构陷我索要毒物,才发觉刘公子竟然是下毒害它的始作俑者,他方才于此事并无抵赖,想来……”

      “她胡说!公子……她胡说!”刘澄邈猛然想起什么,“我想起来了,我可以自证清白!”

      胡媚从容不迫地一笑,“哦?”

      “公子,我……我有罪。”

      吴君峤闻言眼中眸色转深,刘澄邈哆嗦着唇角接着道:“孙家汤羹里的毒物是我下的,至于孙家父子为何失踪,我一无所知。”

      “哼,一无所知?方才你还在攀咬我呢,不是说孙公子在我这口箱子里?见着小黑倒是认罪了。”胡媚凝视着他,先是嘲讽,而后想到什么似的面色变化极快。

      她冷言道:“公子,既然刘公子已然认罪,我便将小黑带回去罢,蜀地人杰地灵,我在此处将她葬了,也不枉她这一路相陪。”

      吴君峤深吸口气,正色道:“不急,姑娘何不等刘师爷说完呢?”

      两人目光交错时,胡媚一瞬间对吴君峤多了些欣赏,这副漂亮的躯壳后面仿佛藏着恶鬼,有多年教养和心中的佛陀镇压才不至于让它横行肆虐。

      这是个铁了心要做君子的男子,他们一路走来,胡媚虽不曾打听清楚吴君峤具体的家世,只看他的吃穿用度便知不凡。

      她移开眼,抿唇一笑,“我倒不是急着走,这不是怕小黑的味儿太大,熏着公子了。”

      “公子,……我以为的毒物,原不是毒物。”刘澄邈吞吞吐吐地说着,从怀里拿出了一只精巧的玉葫芦,他伸出手指头直指胡媚,“我那日受云公所托来给夫人送药,正遇上躲在您下榻旅店中的胡媚,她威胁我说孙县长不除我永无出头之日,我便接过了她递来的两只葫芦,这只玉葫芦是……”

      胡媚突然跳起身扬手狠狠地扇了刘澄邈一巴掌。

      “啪!” 那是无比清脆响亮的一声,刘澄邈羞怒万分地一推她,心下计较起自己因这女人所做的荒唐事,原地无助地蹦跳,“你这毒妇!这玉葫芦是你最先递过来的,你想象不到罢,我先倒了些喂给你的猫了,若不是如此,我头上定然背负一个毒杀孙家满门的罪名!”

      他的脸一阵青一阵红,漆黑眸子里藏着的慌乱,两手纠结地叠在一起。吴君峤安抚地看他一眼,“刘师爷,你且继续说。”

      胡媚颤抖着身子,“公子竟不信我?”她那眼神里满是不安与无助,然而吴君峤笑了笑。

      “姑娘还不愿说实话吗?南海郡王半月前就来信说抓住了鬼鬼祟祟的郝庄,不过是故意和姑娘兜了个圈子,姑娘还真要将脏水泼给别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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