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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迷离 ...

  •   吴君峤面无表情地审视着刘澄邈,一言不发。

      如今要紧的倒不是对着刘澄邈发脾气,打点好下面人的嘴皮子,将这胡媚弄醒过来才是要紧。

      刘澄邈眼神发虚,怀里的胡媚似一烫手山芋,他有些着急,目光微动便要放下她。见着吴君峤缄口不语,他更是心虚,没头没脑地嘟囔了句,“我没有。”

      吴君峤淡淡一笑,接过微蓝递过来的巾子裹上,对着刘澄邈道:“不成想,你还有令人这么意想不到的一面。真有何种想法不如敞开天窗双亮话,这样偷偷摸摸,暗中行事,只显得人浅薄无知。”

      “我,……我没有。”刘澄邈闭眼小心地吸了一口气,对上微蓝那抱胸而立的身姿和冷淡如冰的目光,不由地移开了视线。

      女子的眉眼本就凉飕飕的,高挺的鼻梁更添几分攻击性,如同带刺的花儿。刘澄邈心头一凉,低头再不敢看微蓝。

      是胡媚骤然扑向吴君峤,他只负责给她将人引来,也的确是什么事都没做过啊。刘澄邈忽觉吴君峤可能只是迁怒,抬头见他满面阴霾,心惊不已。

      吴君峤可是他走上仕途的唯一希望了!

      “公子,公子……请听我一言。”

      吴君峤闻言捏紧了拳,双耳赤红,沉默了会,招呼奴仆给胡媚裹了葛巾,对着宗石交代道:“把人弄醒,让她想好说辞,咱们新旧事情一并了结。”又按住了自己满腔怒火,用稀疏平常的态度道:“孙恒何在,美人泪如何,忘忧散如何,断肠草如何,望刘师爷解答。”

      吴君峤的一字一句如同钩子一般扎在刘澄邈的心头,他苦涩地与他对视,“我……我是逼不得已的。”刘澄邈说着便想起自己的遭遇,更似被什么堵住了嗓子。

      可怜他当初怎么就听信她的话,将整个玉葫芦中的粉剂全部倒进汤里了呢?

      没关系,没关系,自己倒的是忘忧散,致命的断肠草被他试验着喂猫了,应当无事。

      可那日的细节十分清晰地映在他的额顶,豺狼虎豹般的县长,他念着他将自己养大的恩情,连断肠草都不曾下过,尽管那天在他每日食用的汤里撒了忘忧散,还慌不择路地被郝庄发现,但他事到如今还愿意护着被胡媚蛊惑、藏在小箱子里的孙恒,已算仁至义尽了。

      刘澄邈一遍遍地安慰自己,心里不觉舒坦不少。

      “宗石。”吴君峤面色如常,不再看刘澄邈,“将他二人带下去,继续行路!”

      说着一反常态地在众人面前揽了微蓝的肩头,两人私下里亲近些也是常事,不过吴君峤担忧人多嘴碎,公开场合从不孟浪。

      他没头没脑地看着微蓝的眼睛,腔子里的血似乎一瞬间涌到了脑袋里。微蓝觉得他将自己那纤细的肩头越揽越紧,漂亮的面皮亦如水晶牢丸般冒起了热气,慢慢红起来。这情形惹得她心里正犯嘀咕,不想他克制地颤了身,略有湿意的手心拍拍她的肩膀,凑到她的耳边。

      “我背上刚刚被河底的石头划到了,夫人陪我去换罢。”

      他靠近一些,微蓝便觉一阵扑面而来的热气,他有点奇怪,可她又说不清哪里奇怪。回马车的一小截路他走得稳重又坚实,倒像是在接受检阅。

      待马车的帘儿终于耷下来,吴君峤那双骨节分明的手烫人地贴在她背后的琵琶骨上,身上淡淡的檀香味也带了几分急躁。

      “蓝儿,……”他声音迷迷糊糊地喊他,几分暗哑,几分迷离。“她刚刚算准了档口……,朝我的脑户下了美人泪。”

      微蓝一愣,那不是……

      就见他原先雾色的双眼里藏着翻涌的情绪,再也按耐不住渴望般伸手抚了抚微蓝的唇,在碰到那色泽娇艳的唇的一刻,细细地颤抖了一下,自嘲一笑,“原来,不是甚事我都能控制得了。”

      他不由地将视线偏离微蓝纤细的腰,山峦叠嶂的前襟,呼吸更为急促,闭目都是一片大好河山,雪腻酥香,桃花水色。

      吴君峤无奈抚额,又坐得离微蓝更远些,心不在焉地想着话题让自己清醒些。

      “这女子可怜,昏官那儿讨生活造就了她的无知与愚钝。便是饥不择食的奶犬,也不能对着路边随便丢来的骨头就范罢?”

      他说着,忍耐着握拳,额头的青筋暴起。

      微蓝慌了神,慢吞吞道:“这……这时候我该做甚?”

      她没办法了,狭小的空间里,他的心跳震雷般宏亮。马车颠颠簸簸地前行,她根本不敢想象一会子会发生何事,尽管心知他不会乱来,可终归心里的母性一时冲上了巅峰。

      是不是会很不舒服?美人泪能令美人落泪,这等香艳的名字,……

      “蓝儿不必担忧,到底婚仪未成,我绝不会唐突了你。”

      吴君峤的头发还是湿漉漉的,微蓝几番心理建设,低声点头道:“我……我帮你把衣服换了罢,你……你浑身都湿透了。”

      一句常语令吴君峤的血气顿时上涌,他心觉再难消受,一片春光里,微蓝的唇张张合合,色泽娇艳欲滴,她的眉眼羞涩却艳丽。

      简直没救了,他默念的“太上台星,应变无停”瞬时被淹没在一片翻涌的浪潮里,吴君峤无奈地瞥她一眼,满眼都是她的轻吟,她的柔媚,而他此刻其实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

      腔子里一股子热气逐渐难压,如同久旱的大地渴求甘霖般,他直直地盯着微蓝的眼睛,由着她帮自己剥了那湿漉漉的衫子,浸了水的衫子上云雷纹浮出来,看得他心头痒痒。他越发贪恋地靠近,转眼就凑到了微蓝的唇边。

      鼻息里全是少女的幽香,他感觉她身上蒸腾出微微的热气,便是要他此刻溺死也无妨。

      周围仿佛安静下来,他的眼里只有她一人。吴君峤捶了捶头,克制地穿上干净的衣裳,又忍不住和微蓝商量道:“我就吻一下嘴角,可以吗?”

      微蓝见他眼神里那副要将人拆解入腹的架势,又见他额上暴起的青筋,压抑着自己的羞涩,闭眼一鼓作气地凑到了他的唇边。

      吴君峤的脑子轰得一声失去了思考能力,呼吸越来越粗重,他艰难地颤栗,即便两人鼻尖相抵,也不敢逾越雷池半步。

      这是他捧在手心里的花儿啊,理智一瞬回炉,他喘着粗气才发觉两个人贴得太近,他似乎能立时体会到蚕蛹脱壳,羽化成仙的肆意,感受到乱发松松,眉黛羞聚。

      她的笑容,她的迷离,她的每一寸每一分都在向他邀请着,可是他不能。

      有些事源于本能,但他不可以伤害她。这个念头如同一盆冷水般给他兜头浇下。

      是啊,他想保护她,想要尊重她,便不急于这一时。

      他偏过头去消解着燥意,忽而见着早前为她簪上的那只绒花簪子艳丽生姿,心有一念,拔下那簪子狠狠地扎向自己的手心。

      微蓝心里咯噔一下,他本也不必如此,婚仪不过是一场仪式。这点她比他想得开,既然打定了要在一起的主意,那么有些事早晚都无所谓。可乍然瞧见他这般爱护自己,当真想要任性地投进他的怀里,说最动情的甜言蜜语给他听。

      然而他用疼痛才换来的神志,怎么能容她胡闹?微蓝平复了自己的气喘吁吁,愧疚又不安地看着他手心冒出的止不住的血,不敢主动碰他,见了他失神落魄的样子,才大着胆子搂紧了他的脖子,宽慰道:“阿非,我……我愿意的,你别这样……”

      吴君峤又不是演苦肉计,妻子泪光点点,他手忙脚乱地拿着血淋淋的手给她擦拭,结果怎样,越抹越糟糕,他急道:“莫哭莫哭,你哭了,我更不好了。”

      这句话体贴至极,微蓝懂他的教养,他的尊重,更是因此而心乱。她遇到了一个多好的人呢?值得她孤注一掷,野蛮生长。

      ……

      宗石为人向来机警,方才吴君峤一过来他便觉着他面色酡红,气息不稳。他打眼一瞧四周,仆役们是洛二夫人精挑细选的,都是忠厚老实之人,定然不会多嘴。

      想了想着人将胡媚的小箱子拿到了一旁的小车里,不放心地敲了敲,不想箱子里却有了回应。

      马车缓缓地行驶着,这头春意盎然,那头大雪纷飞。

      被宗石塞到小车里的胡媚和刘澄邈局促地拘在个一角。两人都不说话,脸上怎一个灰头土脸可言说?

      胡媚无助、小巧,玲珑,任何一个男子都难不对这样的姑娘动恻隐之心。无奈的是,刘澄邈早已看清她的面目,两人的视线交锋几次便各有盘算了。

      只是随着小车的摇晃频率,刘澄邈隐约觉得自己的心神,随着吴夫人下马车时一漾一漾散开的衣摆一起律动着。那样妩媚又端庄,如同落入凡尘的仙鹤一般的身影,他幼时好似在哪里见过。

      约莫七八岁时,他酷爱修仙问道的阿爹突然带他收拾了行囊跑去了云中县。还带着多年好友,时任宫中太医的云浩倡。

      云老医术高明,传言说他能活死人,肉白骨。凤和十五年到底发生过何事?云老怎么会因着区区几块金子就被胡媚胁迫?刘澄邈百思不得其解,还有胡媚的那口箱子里,到底装的是甚?

      这样一想,再次回神就已来到了蜀郡驿馆,房间清爽干净,只是空间不太大,仅能容下一张床榻和书案。

      宗石将房里的零碎清出去,一手一个地把刘澄邈和胡媚提进来。

      胡媚期期艾艾,刘澄邈目光晦暗,吴君峤在屋中神色不明地打量两人,待到胡媚的面上出现了烦躁才停下打量,蓦地转身坐回上首坐席。

      “啊!”

      胡媚仿佛被吓着,惊叫一声。她早就被麻绳捆得结结实实,像颗萝卜般杵在地板上。

      “公子……公子这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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