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辰瑟

5、５

　　回到店里，重新开了门，做了几笔生意，不知不觉就混到了晚上。今天我有点累，早早就关了门，去地下室打理我的东西。我抱起一个就快要完工的木雕，拿起刻刀工作起来。正当我小心翼翼地勾勒木雕的鬓角时，一阵细微的响动引起了我的注意。
　　按理说，是没人会来打扰我的，店里只有我和花茗，她从不来地下室。我疑惑地抬头，看到正对着我的那面墙壁上不知何时摆了一个小臂长的木雕，那木雕面上五官清晰，那双活灵活现的眼睛幽幽地看着我，让我一阵心悸，手一抖，右手锋利的刻刀划破了我的手指，鲜红的血滴到手中正在雕刻的木雕上，污了一块上好的松木。
　　我有些诧异，这不是一年前我送给沈绡绡的那个木雕吗？怎么会在这里？那是我用上好的花梨木雕的，费了很大工夫，绝不会认错。况且我送去的木雕无一不是刻上了对方的五官，那眉眼，纵然一年多没见，不正是沈绡绡的模样嘛。只是……不知道这是不是灯光的缘故，我总觉得它脸上的纹路过于深刻，不似我一贯的清浅，但看上去却更像沈绡绡。
　　我含住仍在出血的食指，将伤口舔拭干净后拿出药膏抹上，好不容易才止住血。站起身，一步三挪地向那木偶走去，直到将它拎起来，都没发生什么怪事，我松了一口气，抱住它离开了地下室。
　　第二天，我去看了沈绡绡，她孤零零地躺在墓地里，连个来送别的人都没有。我把怀中的木偶放在她墓前，抚摩着粗糙的石碑。照片里，她妩媚地笑着，没有一点十七岁少女的青涩，艳丽得像一朵盛放的红蔷薇。我似乎在木雕的脸上看到了哀戚。天突然就变了，豆大的雨珠砸落下来，滴到木偶的眼睛里，顺着脸颊滑落，像是在哭一样。
　　人活着的时候，有高低贵贱之分，死了，也只不过是一坯黄土而已。
　　大雨模糊了我的眼，记忆中几乎被我遗忘的女孩儿的身影却在逐渐清晰。我就这么呆呆的站着，不知过了多久，雨终于停了。木偶仍静静地靠在石碑上，木然的表情就想一只普通的木雕，不复先前的灵动。只是，她胸口处却渗出了大片的血色印迹，如同在尸体上绽开的鸢尾，美丽而残酷。我呆了半晌，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回到店里的时候，天已经有些暗了，晚霞在山的那边隐没最后一丝踪迹。我走进店里，莳箩和穆潇竟在里面等我，让我有些意外。我刚进门，莳箩就冲我埋怨道：“阿泽，你到哪去了？店门就这么开着，连个守店的人都没有，也不怕遭了贼？害得我们替你守了一天的店。”
　　没人？我一愣，我不是让茗帮我看着店吗？那小丫头，又不知疯到哪去了。
　　“哦？那真是谢谢你们了。你们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事，只是路过顺便过来坐坐。”莳箩笑着说。
　　顺便过来坐坐？我笑了笑，也不说破。递给他们两杯茶，我便自顾自地坐在一边品茶、看书，偶尔起身应付一下客人。没过多久，莳箩坐不住了，趁着我看完这本书，正准备起身去换下一本时，开口道：“那个……阿泽，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问。”我放下手中的书，点头道：“你想问些什么？”
　　“嗯……那个……你为什么要和沈绡绡分手呢？”
　　“相处不来就分了呗，这有什么好问的？”我若无其事地将书放回书柜，又挑了一本出来，漫不经心地道。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吗？”莳箩喝了口茶，装做无意地问。
　　我笑：“男女朋友分手能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你们坐，我进去看看我妹妹。”也不知道她吃饭了没有，早知道应该给她买些回来。
　　“茗……茗……”我喊了几声，没人答应，又四处找了找，连个影儿都没见着。无奈之下，只好先出去，把那两个警察先应付走再说。
　　路过地下室入口时，突然听到里面有什么响动，我冲了进去，正看到准备推门而入的莳箩。见到我，她一下子愣在那里。我冷冷地看着她，听她给我个解释。她尴尬地笑笑，神色有些不自然，强自镇定地道：“我们等你半天不见你出来，就进来找你，所以……”
　　“哼！”我冷哼一声，找我？我在里面弄出的动静绝对不小，只要不是聋子，都应该知道我在里面。来地下室找我，以为我会信吗？
　　莳箩一只手放在虚掩的门上，只要轻轻一推就能推开，她看看我，又看看那门，犹豫不决。我大步上前，莳箩心虚地退到一边，我看也不看她一眼，来到门前，“啪”地一声踹开了门，然后斜倚在门边，双手环胸，冷冷地看着她。莳箩显然被我的举动吓了一跳，但想到自己的职责，还是咬咬牙，走进了地下室。
　　因为好久没有整理，雕刻室有点乱，但一眼看去，除了神态各异的木雕外并无不妥，连工具也整齐地码放在一边。
　　“咦？”莳箩似是发现了什么，快步向一个角落走去，指着地上的东西问我：“这是什么？”我随意地一扫，是我昨晚残留的痕迹，木雕倒在地上，脸上血迹斑斑，一把沾了血的刻刀扔在一边。的确，这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我昨天不小心划破了手指，还没来得及收拾。”这种事在搞雕刻的地方又没什么希奇的，可莳箩却面带疑惑地看了看我，显然不相信我说的话。
　　“我需要带回去化验一下。”
　　我耸耸肩，“随便。”莳箩掏出一只塑料手套戴上，将刻刀放进一个塑料口袋里，封好，向我点点头就出去了。我走进地下室，将倒在地上的木雕扶起，靠在墙上。
　　正准备去送客，那两人却早已自觉地离开了，我冷笑几声，出去关门。不经意地一抬眼，一辆银色的别克车从我面前呼啸而过，后排的车窗上闪过一张有些熟悉的脸。我愣了愣，这不是那个半夜三更闯进我店里来的那个女孩吗？想到她，心中不由地一动，我摇了摇头，甩掉那莫名其妙的感觉。干我什么事？关门睡觉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