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辰瑟

4、４

　　莳萝正了正神色，拿出公事公办的口气问道：“你还记得沈绡绡吗？”穆潇翻开一个本子“刷刷刷”的记录着。我皱皱眉，有些不快，“沈绡绡？”我微微想了想，展颜道：“记得，她是我的前女友，不过一年前已经分手了，有什么问题吗？”莳萝定定的看着我，我也很自然的回视，对那目光中路出的凌厉视而不见。她仍旧一动不动地望着我，一字一顿道：“她死了。”死了？我一愣，随即回过神来，她死不死与我何干？“然后呢？”我无所谓地挑眉问道。显然是读懂了我的意思，莳萝脸上闪过一丝怒色，穆潇的双眉也紧紧纠结起来。我怔了怔，暗道：今天是怎么回事，说话那么冲。理了理心态，赶忙问道：“是怎么死的？我们自从分手后就没有联系过了。”
　　莳萝深吸一口气，力求保持冷静，只是态度却没有先前那么友好了。只听她冷冷道：“她的尸体是昨天才被发现的，凶手把她的尸体埋在地下，刚好那里在改建，才将她的尸体挖了出来。尸体的心口处少了两根肋骨，其他地方没有任何伤痕。法医院正在做进一步分析，希望能尽快确定死者的死因和死亡时间。”听到这里，我还真吃了一惊，但也非常疑惑：“可我们已经一年多没有联系了啊，你们来找我又是为了什么呢？”莳萝深深看了我一眼，方道：“其实，沈绡绡在一年前就已经失踪了。因为她是孤儿，所以并没有人报案，而她生前最亲密的人和最后见到的人都是你。所以我们才来找你，希望能获得一些线索。”
　　我抿了一口那甜的能腻死人的糊状咖啡，沉吟了半晌，方道：“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提供什么线索，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倒可以和你们说说我们的故事。”两人点点头，示意我说，穆潇也将手中的本子收了起来。我笑笑，却觉得有些苦涩的东西从舌间蔓延开来，看来糖放的还是不够多啊，吃进嘴里还是那么苦。两人也不催我，就那么静静地坐着。我扭头看向玻璃上自己的影子，清秀细致的五官，肤色却是绝对称不上健康的苍白。
　　“我的祖籍在江南，祖祖辈辈是做木雕的手艺人。我九岁那年，我妹妹化茗七岁。那一年，爷爷，奶奶相继去世，接着母亲死于血癌，父亲死于车祸。妹妹成了我在世界上最深的羁绊。我拿着肇事司机的赔款偿还了一部分母亲住院的费用，带着妹妹茫然不知所措。叔叔一家搬进了我家的房子，成了我和妹妹的监护人，在那儿呆了半年后，我主动要求和妹妹去孤儿院，叔叔没有阻拦。也是在那里，我认识了沈绡绡，她和我妹妹一样大，性格很孤僻，被孤儿院的孩子们排挤，常受他们欺负，那时候我还满热血的，看不过去就帮了她几次，谁知她从此就赖上我了。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过了两年，她被人接走了。”说到这里，我停了一下。想起那时候的日子，不由感慨。孤儿院那地方，现在提起来，我仍觉得恶寒。在圣洁的外衣下，竟是那么的肮脏。里面的孩子根本没有一点同命相连的温情，有人要来领养的时候，一个二个装得像个乖宝宝，私下里什么事都做的出来，为了一个玩具就大打出手，甚至弄出人命的事也屡见不鲜。而那些在外人眼中慈祥可亲的看护人员对此却完全漠视，看着孩子的尸体就像是看待什么垃圾一样满脸厌恶。我不小心偷听到他们在谈论如何贩卖孩子的器官，被金钱腐蚀的味道让我恶心。一些孩子经常会莫名其妙地失踪，当然没人会去在乎他们的去向。看着妹妹毫无心机的模样，我无奈之下带着她逃离了孤儿院。
　　“沈绡绡走后，我和妹妹也离开了孤儿院，找到了独居的外婆……”“不好意思，打断一下。”莳萝比了个暂停的手势，“我有些疑问。”我看着她，微有些不悦，打断别人说话很不礼貌，但还是点头示意她说。她歉然一笑：“你为什么不直接回你叔叔家，而是去找你外婆呢？你叔叔才是你们的监护人啊，还是……你叔叔对你们兄妹不好？”
　　我皱眉看着她，她大概也知道自己问得很冒昧，毕竟这是人家的家务事，于是她连忙道：“我只是随便问问，你不说也没关系。”
　　“怎么说呢……”我用食指轻轻扣着桌面，“我叔叔对我们还不错，只是婶婶不怎么喜欢我和妹妹。因为叔叔家还有一个小我两岁的女儿，一家人的日子过得并不宽裕。而且那时我也十二岁了，与其带着妹妹去拖累人家，还不如去找外婆。我外婆以前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虽然没落了，但家底还算殷实，又只有我母亲一个独生女，我和妹妹过去也可以照顾她。”
　　莳萝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忍住了没问。我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我妹妹１６岁那年生了场大病，命差点就没了，外婆也在那年去世，我干脆就带着妹妹搬到了云南。”
　　“哦？那你为什么会来云南呢？”
　　“我外婆是云南这边的苗族人，我当时没地方可去，就想着不如来看看外婆的故乡。”
　　“嗯嗯，云南的确不错呢！不过，你外婆是苗族人，不知道她会不会巫蛊之术呢？”
　　“呵呵，说笑了。”我端起咖啡，轻抿了一口，“可以先听我说完吗？”
　　“呃……”莳萝有些尴尬，“呵呵，不好意思啊，你说你说……”
　　“我在云南住了下来，用外婆留下的钱开了那间做雕刻艺术品的小店，就这么过了一年，才又见到了沈绡绡，和她成为了男女朋友。不过，我们没过几个月就分手了，后来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莳萝清了清嗓子，正色问道：“那么你知道她是做应召女郎的吗？”
　　我一怔：她什么意思？“知道。”难道怀疑我为此情杀吗？知道她她是应召女郎后恼羞成怒杀了她？什么逻辑！
　　听到我的回答，两人具是一愣，对视了一眼。穆潇小心翼翼地开口：“你，不介意吗？”
　　“介意？”我诧异，“这有什么好介意的？”
　　这次轮到两人哑口无言了。“那么……”莳萝看了看穆潇，又道，“照你的话说，你和沈绡绡是在江南认识的，后来她被人领养，你们又怎么会在云南相遇呢？”
　　我皱了皱眉，这是在试探我吗？这种事做警察的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她和我说过，当初领养她的是一伙人贩子，她被转手卖了几次，最后来到云南，做了应召女郎。还有什么问题吗？”
　　两人对视一眼，莳萝摇了摇头，站起身，伸出右手道：“谢谢你的合作！今天就到这里吧，如果还有什么问题，我们还会来麻烦你的。”我站起身，与两人一一握手：“不用客气。”
　　“你的手很凉。”
　　“啊？”穆潇突然开口，吓了我一跳，“我的体温本来就偏低。”
　　“哦。”穆潇笑了笑，跟在莳萝身后走了。
　　我苦笑，活动了一下有些发木的手指，心底不由松了口气。抬起莳萝未动过的咖啡尝了一口，苦苦的，却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