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笑像郁金香》亲尝雪山楂

2、第二章

　　领养笑笑的手续在一周之后终于办好，这一日康正文和郁相宜准备带他回家。
　　笑笑依旧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的窗户边画画，郁相宜往他的方向走去，康正文留在房间门口等着他二人。
　　郁相宜见笑笑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忍打扰，可一心想今天是带他回家的日子。
　　“笑笑。”郁相宜看着阳光里的男孩轻声开口，目光柔和。
　　笑笑见有人与自己说话，也不答，似是听不见，与外界隔绝了似的。郁相宜此时想起院长所说过的话，笑笑是懂得外人在说什么、做什么的呀。
　　郁相宜想到这儿，心里似乎有了答案，再次开口，“笑笑？”
　　笑笑仍是听不见的样子，小小的手儿拿着画笔在画纸上描摹着。屋外的阳光像投影仪一般打在他的身上，卷翘的睫毛在脸上留下轻盈的阴影。
　　“笑笑是生气阿姨之前说你的坏话了？”郁相宜走到笑笑的身边，“阿姨那些话都不是真心的。在阿姨眼里，笑笑其实很优秀，很棒……笑笑能原谅阿姨吗？”
　　笑笑偏过头看着郁相宜，眼露不解的神情，好似是不理解面前的女人在说什么、做什么的模样。
　　郁相依看着，伸出手温柔地揉着他的头发，“笑笑想一直画画吗？”
　　笑笑仰起一张小脸茫然地看着她，随即点了点头，目光清澈、干净。
　　郁相依在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之后便开心地笑了，她将笑笑紧紧地拥进自己的怀里，“好……阿姨带笑笑回家。”

　　福利院会客室里，康正文夫妻正在办理笑笑的离院手续。
　　笑笑正坐在沙发椅上看着郁相依为他事先准备的名家画册，郁相宜坐在他的身边。
　　院长在领养材料签上了名，然后交给康正文，说：“那笑笑以后就交给你们照顾了。”
　　“院长您放心。”康正文接过材料，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妻子和笑笑，“我会好好照顾他们母子的。”
　　院长领悟出了他话中的意思，会心一笑。
　　郁相宜见笑笑专心地看画，问：“笑笑最喜欢哪幅？”
　　笑笑不做声，一页一页地翻看着，直到末页。
　　郁相依见笑笑翻到最后也没回答自己的问题，即使心中极想与他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也不再开口询问。
　　可就在她以为笑笑不愿回答时，笑笑却直接将画册合了起来，然后递给她。
　　郁相依被他这突然的举动给惊住，一愣。
　　“这……”郁相依不解地看看画册。
　　笑笑直接将画册丢给她，然后走向院长，用手语和眼神示意自己想去厕所。院长会意，笑着对他说：“去吧。”
　　笑笑回身看了一眼还在愣怔中的郁相宜，随后走出了房间。
　　郁相宜看着笑笑幼小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然后才拿起他丢给自己的那本画册。
　　画册的封面是一幅油画：一个怀着孕的美丽女人正被自己的丈夫从身后环拥在怀里。即将到来的新生命使他两人脸上皆带着甜蜜幸福的笑容。
　　这画册的封面是她的作品，画作名为“THREE L”，意为“爱情，生命，生活”。
　　她当初在得知自己此生不能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时精神几近崩溃，她把自己在房间里关了三天三夜。那三天三夜里她一直在想自己不能生育的事情，“不能生育”就像是一条勒在她脖子上的麻绳，让她绝望、窒息。
　　“THREE L”就是在那个时候产生的，她将自己的痛苦、绝望、窒息全部转换为幸福、甜蜜、美满。
　　且最后也是“THREE L”将她救赎。
　　直到康正文察觉出她的异样，她才将这件事情告知大家。康正文的母亲在得知自己的儿媳不能生育之后自是觉得家门不幸，强烈要求他二人离婚。
　　可康正文深爱着妻子，自是也不愿意离婚收场，于是他想到了收养孩子，一来圆了父母传宗接代的想法，二来也不会破坏他夫妻之间的感情。
　　康母觉得委屈，自己不能抱抱亲孙子。郁相宜也觉得委屈，她也想生孩子。康正文也觉得委屈，替郁相宜委屈。
　　大家都觉得委屈。
　　可即使是委屈，两家人为了求全也不得不同意了这个折中的法子。
　　看着这幅让自己走出了阴影的画作，郁相宜忽然明白了笑笑的意思。

　　福利院的大门口。
　　康正文正在把笑笑在福利院里的所有东西放进后备箱，院长在为他三人送行。
　　院长拉着笑笑的手，表情十分不舍，“笑笑要听叔叔阿姨的话，不要惹他们生气，也不要给他们添乱，要做一个听话、懂事的乖孩子，知道了吗？”
　　笑笑似乎不习惯与人亲密的接触，看着想抽离她的手，却又担心她察觉出会难过，只是任她握着，一幅既不说话也不挣脱的别扭样子。
　　郁相宜看在眼里，对院长说：“院长您多虑了。既然我们已经领养了笑笑，那他就无异于我们的亲生孩子。作为我的孩子，我会让他享受一切孩子应该得到的幸福。所以没有什么该不该的事情，您放心吧！”
　　“是啊，院长。”康正文关上后备箱，然后朝她们走去，“笑笑今后就是我们的孩子了，我们会好好待他的。况且孩子天性烂漫，本该就是玩闹的时候，我们又怎么会觉得他添乱呢？”
　　“那就最好不过了。”院长抹去眼睛上的泪水，然后松开了笑笑的手，“你们走吧，我看着你们走。”
　　郁相宜抱了抱院长，“院长再见，我们会常带笑笑回来看您的。”
　　“哎！好。”院长脸上带着笑，“有空多来。”
　　“我们会的。”
　　郁相宜拉着笑笑的手往车边走，笑笑边走边往回看了一眼，身后的院长笑着冲他们挥手告别。笑笑看着，小手突然拽了拽郁相宜的衣角，郁相宜停下。
　　笑笑走到了院长的面前。
　　院长看着返回的笑笑，慈爱地问，“怎么了，笑笑？是不是有话想对院长说啊？”
　　笑笑用手语示意院长放低身子。
　　院长会意，笑着在他跟前蹲下。两人此时身高相等，视线平齐。
　　笑笑突然踮起了脚尖，伸出他短短的手臂抱住了院长。
　　笑笑三岁半的时候就被送到了福利院，他长得比福利院所有的小孩都出色，呆在福利院的时间却比其他小孩都长。原因只是因为他不爱与人接触，疑似患有自闭症。
　　因此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令院长喜极而泣。
　　好比一个天生患有失语症的小孩，某一日突然开口叫了自己一声“妈妈”。
　　“好孩子……笑笑是个好孩子……”院长紧紧地搂住笑笑，眼泪瞬间滑落，“……记住院长跟你说的话，到了新爸爸新妈妈家之后要听话，千万不要让他们担心，也不要惹他们生气……知道吗？笑笑跟其他的孩子一样，都是我们心疼的好宝贝，我们笑笑又可爱又聪明，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变得比所有的孩子都优秀……”
　　不远处，康氏夫妇动情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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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长的情绪渐渐恢复平常，松开了笑笑。她抹了抹眼角的眼泪，“去吧……叔叔和阿姨还在等着笑笑呢。笑笑以后的生活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笑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朝着郁相宜他们的方向走去。康正文连忙拉开车门，三人坐进了车里。
　　三人挥手告别。
　　车子驶离福利院。

　　车里，回家路上。
　　康正文正在开车，郁相宜和笑笑坐在后座，笑笑手里正拿着一本画集看着，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窗外的风景在快速的倒退，距离康正文的家也越来越近，郁相宜看着身边的笑笑温声说道：“笑笑，我们现在要去奶奶家，奶奶给笑笑准备了很多礼物。还有其他的小朋友，他们也给笑笑准备了很多礼物，大家都很想见到笑笑，想跟笑笑做好朋友。不过如果笑笑不喜欢他们为你准备的礼物，笑笑要跟妈妈说，不要直接表现出来，知道了吗？”
　　笑笑不说话。
　　郁相宜知道笑笑是能听见她在说什么的，于是继续说道：“他们是因为喜欢笑笑，所以才会给笑笑准备礼物。我们对于那些喜欢自己的人，即使心里不喜欢她，也要接受她喜欢自己的那份心意。当然，如果笑笑不开心的话，也要尽早跟妈妈说，不要憋在心里，好吗？”
　　笑笑却仍是不做任何回应，专注地看着手里的画集。
　　郁相依看着他这幅乖巧认真的模样，喜爱地摸了摸他的头，然后自言自语般地说：“……笑笑这么可爱，奶奶一定会喜欢笑笑的。”
　　康正文闻言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面的两人。
　　他心知郁相宜可能是因为第一次带笑笑回家所以心里有些忐忑，于是开口安慰道：“今天才是第一天，你不要太担心了，妈会喜欢笑笑的。”
　　郁相依听到丈夫安慰的话却并未立即放下心来。
　　“……希望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