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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命里有终难逃死关 ...

  •   却说冬至节上,贾府大摆宴席,正是觥筹交错宴饮酣畅之时,忽有东府内管事来报,说小蓉奶奶秦可卿仙逝了。

      这秦可卿乃是贾母重孙媳中第一个得意之人,她老人家乍然闻听噩耗,只觉得心口一股血涌上来,手中的琉璃酒杯咣当一声掉在地上碎开了花。

      秦可卿的婆婆尤氏只是继室,年纪也轻,没经过这种事,只觉脑中一阵发昏,便要向后仰去,幸而丫头警醒,才勉强扶住了在椅子上坐着。

      见贾母如是,尤氏也晕倒,身边的李纨连忙传人,就近将二人扶到后厅,又是揉耳轮又是掐人中。赖升家的见此情景,话也说不利索了,生怕把贾母吓出个好歹。

      在场的贾家女眷炸开了锅,七嘴八舌地说起来,王夫人邢夫人都惊慌失措,两个人团团转着安排诸位太太奶奶去花厅坐着,又命人去预备下吊丧的物件儿,末了还说让贾珍和贾蓉父子赶紧回府去。

      在场众人只有凤姐儿还算冷静,知道别人犹可,独这些姑娘都是娇客,又不全是自家人,不能有一点闪失,因赶着过去将黛玉等人带到碧纱橱里暂且安置下来。

      见姑娘们都走了,内室里只剩下王夫人邢夫人和几个信得过的丫头,贾母才在鸳鸯的搀扶下起身,幽幽回过神来,厉声喝道:“都吵嚷什么?乱糟糟的,没得让人笑话!”

      这下,两位当家夫人都被吓住了。贾母沉了一口气,先喝了一口鸳鸯递上来的参茶吊住精神,方吩咐道:“去传赖升家的进来。”

      鸳鸯忙听命去叫人,赖升家的路都走不稳了,慌里慌张地进来磕头。贾母用力地磕一磕紫檀拐棍儿,质问道:“赖升家的,你是那府里的老人了,连个事都回不明白?你小蓉奶奶怎么回事,有一点说不清楚,立时拖出去打死!”

      这一句话惊醒了赖升家的,她连忙磕头道出原委:“老太太息怒!奴婢并不在小蓉奶奶身边伺候,只是听丫头宝珠禀告,说是这边儿瑞大爷到了我们府里,硬说小蓉奶奶的丫头瑞珠看见了薛大爷打瑞大爷,要让瑞珠跟他上府衙作证,告薛大爷伤人之罪。瑞珠不敢答应,瑞大爷便在那里吵嚷不休,惊动了小蓉奶奶。小蓉奶奶无法,强撑着病体起身,怎料刚到外间,正好撞见瑞大爷要打瑞珠。瑞珠起身一面躲,一面推搡,胡乱没看清人,一把推在小蓉奶奶身上。小蓉奶奶病体虚浮,一时没站稳,撞在一旁的桌角上,出了好大一滩血。等奴婢们请大夫过来,小蓉奶奶便已经仙去了!”

      贾母骤然一听又是贾瑞惹的祸,心里早已骂了千百句去。只是这边忙乱不堪,实在不成体统,遂道:“你先回你们府里约束好了家下人等,谁敢传出去半点闲言碎语,立刻乱棍打死!你们奶奶屋子里的人全都看管起来,一个不许出入。外面的事……”

      贾母还没说完,便有小丫头匆匆忙忙回禀:“禀老太太,外面大老爷二老爷珍大爷求见。”

      贾母长长地叹了口气,道:“让他们进来说话。”

      话音刚落,贾赦贾政贾珍一齐进来,已换了肃容,贾珍更是一脸悲戚。贾赦是其中最为年长的,先开口道:“儿子等从未经历过这等事,是报送官府还是如何,还请老太太示下。”

      贾母知道自己两个儿子的能耐,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一个为人迂腐不通庶务,贾珍则比之贾赦更甚,又是个极荒唐不成器的,这件事最后还是要自己做决定。

      思及秦可卿其人,长得标志,又利落能干,素日深得贾母喜爱。她这一突然离世,贾母固然心痛万分,不过逝者已矣,悲痛之余,老人家想得又不止这些。

      照赖升家的所言,秦可卿虽是被瑞珠推倒,却有贾瑞掺在里面。若是惊动了官府,丢的是贾府的颜面;可若是不报官,到底是一条人命,府里人多口杂,难免日后生出不必要的祸事。

      她凝神想了半晌,咬牙切齿道:“蓉哥儿媳妇去得尴尬,官府那边自然要说一声,没得为了个不肖子孙给府里惹祸的道理,老二,你亲自去。儒老太爷那里,老大,你和琏儿两个走一趟,把事情原委说清楚。珍哥儿,你赶快回府里,把所有知情人等全都看管起来,等事情过了官府有了定论,再做处置,必要的时候……”贾母眸光微凛,再出口已经带了寒意:“……也不必心软。”

      这言外之意,在场诸人都心领神会。得了贾母的吩咐,贾赦三人连忙应声出去,各自去按贾母所言行事。内里,宴席自然不能继续,凤姐儿也很快备好车马,命人将女客们好生护送回去。

      贾政毕竟有官身,与衙门中人总有一些来往,他亲自到京兆府衙门报了案,衙门自然知晓轻重,着妥帖的衙役和仵作至宁国府办理。

      贾赦和贾琏那边儿,也连哄带吓地稳住了贾代儒夫妇。只是贾珍父子回去得晚了些,那瑞珠知道自己失手害死主母,以奴害主是大逆不道,难逃一死,所以赖升家的刚出门,她就趁看守的人没留意直接撞了柱子。

      贾珍见此,原本与贾蓉的怒火全都无处发泄,只得照贾母说的,看管好下人的口舌,反正人命官司与贾瑞不相干,瑞珠又畏罪自尽,那细节如何,还不是贾家自己说了算?且那瑞珠是从外头买来的死契丫头,无亲无靠,省了许多风波。

      一时衙役到了,目击的下人们便串联好一套半真半假的说辞,说是瑞珠冲撞了贾瑞,二者争执之时,瑞珠失手推倒秦可卿致其身亡。如此,便将贾瑞先来寻衅滋事的罪过给摘出去了。

      衙役们都知道“贾史王薛”四大家族之盛名,又是贾政亲自报官,料想不会有错,稍加探问无误后便结了案。因瑞珠已死,便只将她的尸首带回去交差了。

      贾瑞那里虽没什么要紧的罪过,但毕竟牵涉其中,也不能无罪开释,便在牢里关了一个月以示惩戒。贾瑞虽不算如何锦衣玉食,好歹也是家里疼着护着长大,吃了这牢狱之苦,日日在里头担惊受怕,放出来以后还大病了一场。经此一事,他虽不十分改好,到底长了记性,以后倒也不敢轻易惹事了。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单说宁国府里,秦可卿既死,只好紧赶慢赶地预备起丧事来。在古人眼中,秦可卿算是横死,丧事便不可像原著中那么隆重了,就是有人说要大办,贾家自己还怕忌讳呢。只是少不得多请一些道士和尚来做法事,整整超度七七四十九日。

      因为死得不祥,贾母都命府里的姑娘们不必急着去,只在正日时到场奠灵。本来贾母也不准宝玉去,但宝玉向来重情义,也不知忌讳,贾母无法,只得命贾琏带着宝玉去东府,又命小厮们尽心看护。

      外头的事,黛玉所知不多,也无力插手。只是后来听说了东府给衙门说的细节与赖升家的所说大有出入,其用意昭然,黛玉默然一叹:这深宅大院里又哪里有什么真相?那瑞珠没拿一个顶雷炮灰的剧本,便已是难得了。

      至送殡当日,黛玉方与三春等人一同至宁国府中,只见大厅之上有一众禅僧念叨着大悲忏,超度前亡后化诸魂,以免亡者之罪;秦氏院中也有一群全真道士,打解冤洗孽醮。如此做法,显然哀悼在其次,超度冤魂才是真。

      黛玉随众进去,祭奠哀哭一番,便随李纨至内院。迎面只见贾母正在问着尤氏一些事宜,凤姐儿也帮着料理琐事,好在除却做法事,秦氏的丧事一切从简,尤氏便也支应得开。

      和书中描述的一样,传说中的四王八公只有北静王亲临,其他王府都只派了家人过来,但他们都没久留,倒显得冷清许多。

      看着许多变动之处,黛玉想,或许是这时的秦可卿还没来得及拉什么仇恨,死的也悲惨,尤氏才没称病不理事吧。个中内情,终是随着秦可卿之死而落入黄泉,永沉地底了。

      无论外间如何,内院里的女眷们总是感性的,都愁云惨淡。众姐妹或是哀秦氏之亡,或是不愿开口,倒是又显示了宝钗这朵解语花的本事,跟着薛姨妈左右劝慰这个劝慰那个的,贾府内外亲戚见了,也不由得称赞她处事不惊,四角齐全。

      只是从贾母眼中有黑粉滤镜,觉得宝钗似乎越俎代庖。正当此时,宝玉忽进来内间给贾母回话。

      因秦可卿走的匆忙,一应物什都不齐全,贾母便问及棺椁是否妥当。宝玉便答道:“听琏二哥哥说,薛大哥哥原本拿了一副好的棺材板来,说是出自铁网山,做成棺材千年不烂。但老爷和珍大哥哥念着忌讳,没敢用,只用了上等杉木,倒也一切妥当。”

      他这话一出口,在场众人的目光就有些微妙了,尤其是邢夫人,她与王夫人最是不对付,阴阳怪气道:“姨太太和宝姑娘在这里忙前忙后,那边连棺材板都送到亲戚家来了,还真是热心肠呢。”

      她这话说得辛辣,只是也的确是事实——贾家自己都怕忌讳,你还特特凑上去要大办,这……未免管的有些宽了吧?霎时间,薛姨妈和宝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分外精彩。

      贾母在一旁听得分明,不过这次,她却没有过问指责邢夫人的意思。因她觉得也是该敲打敲打薛家了。

      王夫人觑着贾母的脸色,知道不可造次,遂假装饮茶,淡淡道:“蟠哥儿既在这里,不过是力所能及,帮衬帮衬而已,”

      邢夫人冷冷一笑,转头另与尤氏说话去了,余者也无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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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命里有终难逃死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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