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中浮萍

52、无奈苍凉

　　清晨，徘徊小径，听落红寂寞。傍晚，独坐湖岸，看寒霜初现。
　　月浮云端，风吹云动，风摇竹舞。我把手肘支在桌面上，手掌托着下巴颏，凝神注视着门外，等着胤禩月下归人。自从回京后，胤禩是一天比一天更忙，忙的连我也不太能见到他。每每孤灯瘦影，望眼欲穿，却总是未见君归。
　　烛火微摇，照亮了我眼前的黑暗一片，握在我手心里的是带有体温的字条，草草的字体却是片言的关心，字语的思念。胤禩昨晚不知何时而来，只留下这张字条供我思恋。终于看到月白色的点从远外飘然而来，我心头的喜悦慢慢的浮现。今日胤禩归来的时间还是比往日早了许多，竟然没让我们在梦中相见。
　　衣带翩纤，我跑向胤禩，拉住他的手，一起默默的回还。月映竹影，竹暗浮烟，抬首间，却发现几缕惆怅倒映在我的眼帘。
　　对上胤禩怅惘的眼眸，我的眼前也一片苍凉。这是怎么了，什么人能让胤禩如此的萧索不堪。
　　心中含泪，眼中朦胧，我轻声低问：“胤禩，你这是怎么了？”
　　胤禩紧紧的拥住我，仿佛要把我刻在他的身体里。弯下腰，胤禩把下巴紧紧的贴上我的肩，泪水如莲般的绽开。眼泪滴在我的肩头，我未发一言，唯有抱紧胤禩，抱紧这个男子伤痛的瞬间，刻进我记忆的心田。
　　月影移，滴漏深，燕儿双飞人相依，却是一声叹息！
　　烛尽月残，胤禩稍稍动了一下放在我肩膀上的脸，重新抬起头来。那迷茫无奈的眼眸却是让人心碎，牵动我内心几多的愁怅。
　　沙哑的声音飘过耳际，“笑梅，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淡淡的摇头，我把自己的头贴在胤禩的胸膛。任草木摇落，任晶露如霜，我只认定你。前程多风雨，我们早已是避无可避，害怕会有用吗？所以我不害怕，谁也吓不住我。
　　“笑梅，皇阿玛今日说我性奸心妄，柔奸性成，到处妄博虚名，是又一出皇太子。”
　　用手抚向胤禩的眼眸，仿佛这样就能把胤禩眼底的伤痛全部抚去。胤禩每日早出晚归，辛苦办差，最后得到的评语竟是这么差。
　　把手滑向胤禩尖尖的下巴，自从回京才半个月，胤禩却瘦了整整一圈。而眼底的阴影则在诉说着最近的胤禩是多么的努力，竭力的想做好康熙所吩咐的每一件事情。可胤禩聪明如斯，却怎么没想透康熙绝对不可能让自己的手下有这样一股势力一枝独秀。保持各股势力的平衡，为我所用，才是康熙的王道。太子被废，势力凋零，打击与他相对立的势力则是康熙事在必行之事。而你就是康熙必须打击的对象，这时候的康熙只是个皇帝，不会想到你是他的儿子而对你手下留情，更多无情的打击还在后面，以后你会有更多的痛。
　　一声叹息，几许寂寥。胤禩抓住我抚在他脸上的手，“笑梅，皇阿到说你最知圣心，那你说说皇阿玛怎么会如此的对我？”
　　我能告诉胤禩什么，告诉他早就无缘帝位，以后的人生道路一片坎坷，步步惊心，让他在绝望中过完这一生？还是什么都不说，至少在他的心里还存有一个希望。也许人生途中，有希望还是比没希望活的更舒心。
　　双手捧住胤禩的脸，在他的唇角印上一吻，我柔声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的胤禩是太优秀了。你累了，先休息。不是还有明天嘛，明天又会是新的一天。”
　　无力的坐在摇椅上，胤禩疲惫的闭上了眼睛，喃喃的说：“笑梅说的对，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新的开始。我怎么能为皇阿玛的几句斥责就大失心性，乱了方寸。”
　　缓缓的坐在地毡上，我缩着身子紧靠着胤禩的摇椅而坐。胤禩，无论经历什么，你都有我一路相伴，我会一直陪着你，一直维护你，一直安慰你。我会永远站在你的身边。
　　月浮云端，竹映眼帘。这寂寞而又苍凉的夜却才是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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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刚刚微明，我睁开了沉睡的双眸。旁边的位置又是冰凉一片，胤禩又不知道何时离去。心中一阵郁闷，最近老是睡的昏沉，每次竟然都不知道胤禩什么时候走。
　　披衣下床，朦胧的天空竟下起了霏霏细雨，空气中飘过一阵寒湿，使整个屋子都透着冷意，沁的人心里发寒。唉！秋风秋雨愁煞人，梧桐细雨更断魂……
　　和每日一样，独自徘徊于小径之上，看乱红寂寂，看桐叶飘舞，府内的一切是那么的凄凉，又都是那么的美。
　　“主子，主子。”
　　在府里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大声的喊叫。回首，我看到小顺子满脸泪痕凄凄然然的跑了过来。
　　“主子，万岁爷大怒，先在朝臣面前怒斥我们爷，后来又罚爷跪在乾清宫门外，还说要了断这父子之情，还说要斩草除根。九爷说，万岁爷最听福晋的，让福晋向上回救十三爷那样去求求万岁爷。”
　　胤禟又会错意了，上次我下了康熙的车驾，宽免胤祥的旨意就跟着下达。所有的皇子都以为是我给胤祥求了情，其实他们哪知道我只是歪打正着。胤禟为了这件事有好些的日子见我都怒目相对，不理不睬。我知道他心里怪我认不清形势，分不清党派。没想到今日轮到胤禩了，可这次我却未必还能歪打正着劝的动康熙。可无论劝的动还是劝不动，我都要去。因为在乾清宫门口跪着的不是别人，而是我的夫君，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即使劝不动康熙，我也能在乾清宫门外陪着胤禩。
　　匆匆的回去换装，一身红色的嫡福晋的服饰在我眼里却是红的有点刹气。还没出院门，杏儿带着弘旺的奶娘一阵风似的往院里奔。未及到近前，我就听到了杏儿略带哽噎的哭音。
　　“福晋，弘旺被宫里来的公公给抱走了。”
　　乱了，全乱了。胤禩在乾清宫门口跪着，弘旺又被抱走了，刚才小顺子说康熙要斩草除根，难道康熙连弘旺也不想放过，事情紧急，现在只有先进宫看看形势再做打算。
　　与小顺子一起到了乾清宫，却没看见在门口跪着的胤禩，我马上清楚我上当了。狠狠的盯了小顺子一眼我才开口，“小顺子，你不是说你们爷在宫门口跪着吗？”
　　小顺子马上如实招来，“主子，是九爷叫奴才们这样说的，九爷说只有这样你才能来的快，才不误事。九爷还说这次不比往日，福晋进去后一定要想尽法子劝万岁爷改主意。”
　　“那弘旺也是九爷找人抱走了吗？”
　　“不是，九爷没说要找人抱走小主子。”
　　看来弘旺真的是被康熙给抱到宫里来了，这局势确实是不妙。胤禩虽没在宫门口跪着，但说不定在乾清宫里面直面康熙情况会更糟。
　　我在乾清宫门外走来走去，躇踌着什么时候进去好，却清晰的听到里面声声泪下宛如泣血的喊声，“皇阿玛，儿臣求您了，饶了八哥吧！”
　　听完这话，我头脑一热，想都没想就直接冲了进去。只见康熙拿了把寒森森的剑，正朝胤禩挥去，而胤禩直挺挺的跪在地上连躲都不躲。原来康熙要杀胤禩，想也没想我扑上去护住了胤禩。胤禟与胤祯也同时跑上来，一个抱住了康熙的腿，一个抱住了康熙拿剑的手。
　　康熙却并不想罢休，兀自想挣开胤禟与胤祯的束缚，但挣了几挣却没成功。气急败坏之下，康熙怒道：“你们谁在拦着朕，朕就连谁一起杀。你们两个还不快放手。”
　　双手护住胤禩，我扭头含泪吟道：“常忆园中架,缠绕欲带水。架下有痴儿,跃跃弄青翠。痴儿长高时,架下瓜垂垂。一摘瓜尚好,再摘犹可为;三摘枯黄落,四摘抱藤归。藤蔓有余热,争进火中堆:化尽一腔情,为儿午后炊。天下父母心,知者能有谁!”
　　转身在胤禩前面跪下，我泪流不止。“皇阿玛，胤禩一时糊涂不知皇阿玛的苦心，皇阿玛是该教训他，可皇阿玛却要手刃亲子，却也不是一个好阿玛所为。求皇阿玛先把剑放下，胤禩有什么做的不对，皇阿玛可以打他，骂他，但却不能杀了他。”
　　略略回头看向胤禩，我使劲的给胤禩使眼色，让他说两句软话。胤禩却未发一言把我一把拖到身后，然后仍是直挺挺的跪着一动不动。
　　胤禩的表现彻底的激怒了康熙，猛力一挣，康熙竟甩开了胤禟与胤祯的束缚，把他们俩个人甩开了好几步。乘着这个机会，康熙又提剑向胤禩刺来。来不急思索，我又冲到了胤禩的前面，等着康熙那无情的一剑。
　　一双手却适时的握住了剑刃。血顺着剑身滑下，一滴又一滴落在乾清宫内的汉白玉的地上，如同一朵朵的红莲盛放。这血是那么的红，那么的多，唤回了康熙早已失控的理智。看着那熟悉的修长的手指，我已知道那双手的主人是谁，因为我曾在那双手的主人手心里写过“执子之手，与子同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