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吟》水中浮萍

53、为爱痴狂

　　一向憨厚的老十适时出声，“皇阿玛，求你饶了八哥吧！”
　　所有在场的皇子同时出声，“求皇阿玛铙了八哥（弟）吧！”
　　康熙提了剑的手慢慢的放下，手一松，剑掉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阴森的剑芒混着红色的血迹，落在了地上的那一汪血水之上，散发着阴冷的光晕，刺的人一阵一阵的眩晕。
　　用手使劲的按住太阳穴让指甲深深的刺入肉中，我眼中黑色的光晕渐渐的变淡。神志清明后，我把焦点定在了胤禛的手上，伤口深可见骨，殷红的血还在汩汩的不停的往外冒。本以为我们从那天后再也没有了瓜葛，可没想到关健时刻是你救了我，我欠了你。可我只能欠着了，因为我已经有了胤禩，他才中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胤禛神色复杂的望向我，眼里却闪着莫名的让人看不懂的情愫。我直视着胤禛的眼睛，行了一个大礼。“多谢四哥相救。这有帕子，四哥你自己包一下。”
　　胤禛的眼睛立即转成一片幽蓝静海，各种莫名的情愫全被吸进了大海，最后只余下冷漠。转过头不再看我，也不理会我托在手里的帕子。像我们初见时那样惜字如金，胤禛淡淡的说，“举手之劳。”
　　默默的把帕子放回去，我知道我这次的表现伤了你，可我也只能如此，我是八福晋，我首先要考虑的是胤禩的想法，而不是你的想法。
　　双膝一弯，我斜跪在胤禩的侧面。我低低的对胤禩说：“我是你的福晋，你跪着我也只能跪着陪你。你想死我也只能陪你死。”
　　胤禩却毫无动静，仍是一动不动的跪着，好象刚才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与他无关。深深的望进胤禩昔日如水的双眸，现在却写满了空洞，空洞的没有内容，没有焦点，没有光彩，毫无生气。
　　抬起左手在胤禩的眼前晃了晃，那眼眸里却没有光影流转的倒影。眼睛是心之门，虽然胤禩睁着眼睛，却闭上了自己的心门。我的胤禩虽然还活着，但在他的心却已是死了。
　　不顾众人的眼光，抚上了胤禩的双眸，我早已泣不成声，语无逻辑。“胤禩，你醒醒，你还有我，你还有我。你这样让我怎么办，让我怎么办？”
　　胤禩依旧是无动于衷，像个木偶一样的跪在那儿。我使劲的摇着胤禩，想让他从黑黑的梦魇中快快醒过来。可无论我怎么摇，胤禩都没有任何的反应。我的胤禩他现在关上了心门，听不到我讲话。是谁害的胤禩那么惨，就是那个爱新觉罗玄烨，我一向敬重的千古一帝。
　　恨恨的盯了一眼康熙，为了达到各种政治目的，你无情的利用我，我可以理解。可你现在无情的伤了胤禩的心，我却怎么也不能接受。
　　用帕子擦干眼泪，我无声无息的站了起来，抬步就向康熙走去。胤禟急急的扯住我的衣袖，“表妹，别去，那是犯上。”
　　根本不看胤禟，我凄楚一笑，喃喃而语，“犯上，犯上又有什么，不就是一个死字。死就要死的痛快，活就要活的舒心，无论怎么样都比像胤禩这样不死不活的强。”
　　俯视着康熙，我低声而问，“皇上，你总说皇子们的圣贤书读到哪里去了。礼记云：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不是自己的孩子都要疼爱，更何况胤禩是你的儿子，是你的亲人，与你身体发肤血脉相联，万世相传。皇上你却要亲手杀了他。皇上，你看看胤禩，你没杀死他的人，但你却杀死了他的心。笑梅想问一下，皇上的圣贤书读到哪里去了？”
　　对于我公然的犯上的举动康熙却没有动怒，展现了作为一个帝王的基本的风度。“笑梅问得好，那你去问问那个逆子，弘旺倒底是谁儿子？你再问问你，嫁入皇家近十年，却未有子嗣，你嫉妒行恶，逼死了庶福晋，更是拦着胤禩不让纳妾，你怎么还有脸站在这给朕说什么礼记。”
　　原来是因为弘旺，我早已知道弘旺不是胤禩亲子，但这时我却不能承认。直视康熙，我镇定自若的说，“皇上，不用问胤禩，我都知道弘旺是我们的长子。”
　　“笑梅，朕本来想放过你。只办了胤禩，可你公然犯上，并且出言顶撞朕，实在是罪无可恕。今朕让你死的明明白白，心服口服，让你看看弘旺是不是你们的亲子。来人，把弘旺给我抱上来。”
　　小小的弘旺被抱了上来，他才九个月，早就学会辨认自己的亲人。每当看见自己的亲人，他总会伸出白白的小手让抱抱。看见我站在宫里，弘旺向我伸出了他的小手。我伸手就要把弘旺从嬷嬷手里接回来，可抱着弘旺的嬷嬷却不松手。
　　一个小太监端了一碗水走到弘旺跟前，没看见他有什么动作，却听到了弘旺撕心裂肺的哭声。
　　小太监走到我身边，把碗略略的放低，“皇上让你看清楚了，这是弘旺小主子的血。”
　　我暗自冷笑，原来是要滴血认亲。幸亏我是来自于现代，早知道这滴血认亲没有任何的科学依据。只要是血型相同，这血就可以相融。在现代，不相识的人互相输血早已是家常便饭，没想到来到大清朝还用这么古老方法来确定是不是血亲。
　　心中立即施然，我回头看向康熙，脸上露出了一丝讥诮的笑容，“皇上，笑梅能证明这滴血认亲根不不准，胤禩根本就没有欺瞒皇上，弘旺确是我们的亲子。”
　　“只要你能证明不准，朕就承认弘旺就是你们的亲子。所有的事情概不追究。”
　　得到了康熙的承诺后，我说：“那好，请皇上让皇子们站一排，给他们每个人一个装水的碗，让他们每人都往各自的碗里滴一滴血。”
　　拿起掉落在地上的剑，我在手指上划了一个小口。血涌了出来，我往每个皇子面前的碗里都滴了一滴我的血。我知道这十几个皇子不是一个娘生的，血型肯定是不完全一样。只要有和我血型相同的，那我的血就可以和他相融，我的运气不会差到每一个皇子的血型都不和我的一样。
　　用手帕按住伤口，我说：“皇上，请看。”
　　康熙走下龙椅，依次观看。我指着每个人面前的碗说：“皇上，你看到了吗？有好几个皇子的血都能与我相融，难道他们都是我的亲哥哥、亲弟弟。血融不融并不能作为验证是否为亲子的依据。如果皇上不信，可以拿自己的血再试一次，笑梅可以保证不是每个皇子的血都与皇上你的血相融。”
　　看着康熙呆呆的样子，我接着下猛药，“皇上，弘旺确是我们的亲子，如果皇上不信，硬要给胤禩安罪名，那皇上以后的英名何在？又如何能使群臣信服。”
　　“滴血认亲真的不准？”
　　我肯定的点了点头，“真的不准。如果皇上不信，还可以再试。”
　　康熙用疑惑的眼光看着我，“朕真的错怪了胤禩？”
　　我又点了点头。
　　康熙回身坐了回去，端了一杯茶用嘴抿了一小口后才说，“朕得再想想，你们都先跪安吧！笑梅留下！”
　　众皇子如释重负，慢慢站起，悄悄后退。只有胤禩还毫无声息的跪着，眼神空洞，没有任何的动作。我默默的看着胤禩，他这样回去了也是活死人，也不知道何时才能醒过来。不行，我不能让胤禩这样被弄出去。解铃还需系铃人，不管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也要让康熙把胤禩给喊醒。
　　不计后果的往下一跪，“笑梅不能奉旨。胤禩还没醒来，我不能留下。如果要我留下，皇上你就亲自唤醒胤禩。你看看胤禩，他就是因为爱你才会那么在乎你说的话，也只有你才能把胤禩唤醒。”
　　同我所意料的一样，康熙把杯子重重一放，变脸。“笑梅，朕对你一容再容，一没追究你的犯上之罪，二没追究你不敬长辈。可你却侍宠生骄，不知进退，还给朕讲条件。朕绝不会一让再让。来人，把八福晋给我拖出去，重责十庭杖。”
　　本来已经缓和的气氛又再度紧张，走在半道上的皇子又全部折回来，这次却是为我求情。
　　跪在地上，我的眼中全是决绝。谁给我求情都没用，只要康熙不让步，不把胤禩喊醒，我就不会让步，也不会给康熙说半句的软话，更不会喊他皇阿玛。
　　几个太监磨磨蹭蹭的来拖我，却被老九和老十用手给挡了回去。两人重重的把头叩在石地上，“皇阿玛，求你就饶了八嫂吧！”
　　康熙却更加的怒火中烧，“你们都反了，连朕说的话也都不算了。魏珠，你去把八福晋给我拉下去。”
　　我既不低头也不敛眉，用冰冷的目光直直的盯着康熙，黑黑的眸子里写满了决绝。“如果皇上能把胤禩喊醒，不用别人拉，我自动去领皇上的罚。并且笑梅宁愿再多加十杖。刚才皇上也看见了，笑梅喊不醒胤禩。不是笑梅给皇上讲条件，而是现在就只有皇上才能把胤禩喊醒。”
　　怒火中烧的声音传来，“你……”，却没有了下文。
　　“唉！”康熙的声音急转直下，“笑梅，你怎么那么像玉莹，较起真来连天皇老子都不怕。”
　　这是我第二次从康熙的口中听到玉莹这个名字，玉莹，玉琳，都带玉，不知道这个叫玉莹的是康熙的第几位皇格格。也许已不在人世了吧！要不康熙也不会整天挂在嘴边。千古一帝也未能免俗，只有等失去了某个人后才会更加的念念不忘，才会有“当时只道是寻常”的感概。
　　康熙虽然示了弱，我却依旧不依不饶，“笑梅没有较真，笑梅只是想请皇上把胤禩喊醒。皇上既然能怜惜一个已经不在的玉莹格格，为何就不能把你的爱分一点给胤禩。”
　　一直没有插话的胤禛却突然开了口，“玉莹是先皇后，我皇阿娘的闺名。”
　　原来这个叫玉莹的是佟佳皇后，怪不得康熙的女儿全是叫玉什么，原来是为了纪念孝懿仁皇后。脑海里突然闪回我刚来大清朝时的片断，因为我的生日就是孝懿仁皇后的忌日，当时胤禛就说我身上有着他皇额娘的精魂，还说我唱的那首《自君别后》他皇额娘也会弹，也会唱。当时没太注意，现在细想起来，我弹的是一首颇具古意的现代歌曲，如果佟佳皇后也会弹，只能说明她也是从现代穿过来的。不过她是她，我是我，我现在最大的想法就是把胤禩喊醒。
　　低下头，我也稍稍的放柔了语气，“皇上，父子之情也是前生相约，今生相守的缘分，请皇上看在你与胤禩有缘的份上给胤禩说几句宽心的话，把他喊醒。”
　　低头沉思，良久又是一声叹息。“你这丫头虽然无子，但对胤禩却也是一片真心。朕当真为此事和你过不去，也是不该。可你咆哮宫庭，目无长辈却是大大的不该。”
　　“只要皇阿玛唤醒胤禩，笑梅现在就去领罚。”站起身，后退两步，我朝宫门外走去。
　　“你们都跪安吧！”
　　“笑梅，回来，把胤禩扶起来，到朕身边来坐。时间过的真快，二十年了，玉莹已经去了二十年。整个宫里只有你最像玉莹，有时温婉，有时倔强，也只有你知道朕心里在想什么。”
　　回头用力的扶起胤禩，从来没想到胤禩全力依靠我时会是那么的重。没有时间回答康熙，也没有必有回答康熙，这个时候也许康熙并不需要别人来回答，他只是想起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露出了自己作为一个平凡人有着七情六欲的一面。
　　我一步一步的撑着胤禩往康熙身边挪去。把胤禩安置在正对康熙的榻上，我用手帕帮胤禩擦了擦脸，捋了捋头发。我的夫君一向爱整洁，没想到今天却弄得这么狼狈。
　　坐在胤禩身边，我用手悄悄的揉揉腰。养尊处优当主子的日子久了，没想到稍稍用了点力气腰就酸酸的，并且还夹杂着绵绵的轻微的痛意。忍一忍也许就好了，这个时候我可不能因为这点小痛就前功尽弃。
　　痛意越来越明显，仿佛是各处细小的支流汇成了苍茫的大海，从四肢百骸中汹涌而出。用手紧紧的捏住手帕，仿佛这样就能减轻痛苦。
　　眼前一会黑一会白，我只能看到康熙喋喋不休的嘴一张一合，却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凝聚了最后的力气，我一字一顿的说：“求皇阿玛唤醒胤禩。”
　　如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我一头扎入了无尽的黑渊中，看不到任何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