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尘殿》苏姓女子

7、如是我闻

　　走在天庭青璃宫的过道上，玄灵每一步都很小心翼翼的走着，有清凉的风吹过，玄灵轻微扬起唇角，这院里院外的风吹着竟然也是不同的。已经是将近百年，她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的青璃宫一步。
　　原因亦是简单，她的所谓所谓让天君伤透了心。
　　百年前，当她的师父苏媚把她从忘川河带回来的时候，果真世上无不透风的墙，况且忘川河畔的鬼君来来往往何其之多，终究知道了她是天君之女的事实。
　　当日的凌霄殿上，天君震怒，风云变色，他指着玄灵手指些微抖着质问她怎可如此让他失望，怎么敢私自跑落凡间，让冥界的人亦传着天界的笑话。
　　玄灵只是跪于殿上沉默不言，倔强的性格，亦如她爱着一个人一般执着。
　　直到她的师父苏媚却轻缓上前，语调听不出的喜怒哀乐，只是道：“玄灵尚小，尚无明确分辨能力，是我管教不责，导致纵容她下凡历劫，九死一生，我是玄灵的师父，我愿承担所有罪责，恳请天君不要波及玄灵。”

　　一向眸色如死水的玄灵这才惊恐的抬起目光，连忙上前，恳请父君饶过师父，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她甚至请愿跳下诛仙台，以此填补自己犯的过错。

　　天君看着从小灵动的女儿只是过了这短短几万年竟然变化之大，到底是让他这般失望了。末了重重叹了一口气。
　　最终的结果便是，天君勒令玄灵在她青璃宫闭门思过百年方可出宫，而苏媚上神，自此，万年期间，取消封为上神资格。

　　结局终究是很多人受了伤，得了处罚。只是天君封锁消息，这些秘闻从头到尾知道的也就不过寥寥几人，天庭之类，大家唯一知晓的只不过是不知为何，天君对他最宠爱的女儿突然恩宠尽消。

　　在入青璃宫之时，玄灵只是抱着苏媚哭。不断的懊悔自己的过错，连累了师父。
　　苏媚只是轻抚着玄灵的头发，轻声道：“凡事都是命定，皆是不可逃过，我亦不看重这上神头衔，都还好，你不必自责。”
　　苏媚复又说道：“倒是这百年里，你要自己想想清楚，忘川河的千年，你也看了，尘世间林林种种的爱情你也知晓了，青华，是否是你应该爱的人，我想，你的却需好好想一想。”
　　玄灵泪眼阑珊的看向师父，许久，安静的直了直身子：“多谢师父教诲，徒儿明白了，百年不见，请师父照顾好自己。”

　　而当青华帝君完成应劫返回天庭时，在东极宫外，当他听谷易说起苏媚万年不得封上神以及玄灵私自下凡的闭门思过百年的前因后果之时，饶是十几万年的青华，也不由的狠狠一震！
　　他并不知道……
　　凡界为人的记忆是存在的，他知道有这样一个为他哭为他笑，为他倾尽所有的人，甚至最后不惜付出性命来为他拿来护魂草，可是……他不知道，那就是玄灵。

　　而苏媚这般如此，也是与他分不开关系。
　　许久许久，当谷易上神已是走开渐渐行远之时，青华只是怔怔，无论如何回不了神。

　　在青璃宫外的门边，玄灵看到了馨月，她都差点儿认不出她了，百年过，她长大很多，在青璃宫里，她也听着城墙外的仙娥们碎语着日常，这个只有几百岁的小小馨月公主深得天君喜爱。
　　现在看来，变化真大，馨月已是明眸皓齿的小公主一枚了。玄灵暗暗叹了叹气，她确定让父君很失望了。瞧着眼前蹦蹦跳跳的馨月，她仿若看到了两万年前的自己，而仅仅经过了一份爱情，自己竟然无论如何都无法天真了。

　　天界的时间为人间的数倍，何其之长，每年，每时每刻，发生的事情何其之多，谁不会变老，谁还是少年模样？

　　只是馨月公主却深刻记得玄灵姐姐，自看到她便蹦蹦跳跳的过来抱着她，嫣红的脸蛋上扬起大大的笑脸叫着玄灵姐姐，让玄灵的心都跟着暖了。

　　只是很快的，馨月既被远远跑来的仙娥跑走，玄灵自嘲的想，是啊，如今的她，怕是人人避之不及吧。在她呆在青璃宫的时间里，也有人曾过来在门口陪她叙话，只是久而久之，便也就没有了。
　　她是如今天君最不喜爱的公主。
　　可是就算仅仅的几个人，她既然想对他们说声谢谢。

　　在去浮尘殿的路上，站在云头看着凡界的喧闹多彩，玄灵近乎贪婪的看着，真的是久违了。她那样活泼的性子，生生自己和自己呆了整整百年。在忘川河里那一千年，她尚可不断的看着凡界尘世的来往过客，可是在青璃宫，她只能看着宫墙。

　　眼前的尘世似乎海市唇楼般虚幻，默默的忍受的清苦以及孤寂在此时此刻转化成冰冷的眼泪缓缓留下来，却在停在浮尘殿门楣之时，又迅速的擦干，她不愿师父见到这样的她。

　　浮尘殿的门口依然是老样子，门楣古旧又仿似沉寂千年，缓缓的，无比的静。玄灵闭起眼，复又睁开，让眼睛逐渐清亮，过滤掉眼泪。玄灵笑了笑。
　　在青璃宫的时候她总是煎熬着，总是想着可以出来，而如今出来了，她又发现自己却不知道在青璃宫到底想了些什么了。出来了之后，她觉得除了浮尘殿，她似乎也不想去别的地方，也是无处可去。

　　从前，当她尚跟着苏媚学习仙术之时，每每苏媚告诉她什么时候可以休息一日时，玄灵常常可以欢呼雀跃。因为只要是休息日，她就从青璃宫跑出来在跳下两重天，去东极宫，那里住着青华。

　　想想那时真是幼稚，她总是蹦蹦跳跳的去了，却也只是偷偷的幻成一个树木或者小花，立站在东极宫的院内树下遥遥的看着青华一整天在阅书，在品茶，在习武。

　　玄灵没有去想或者青华早就注意到她，她只是默默的近乎痴痴的看着，看一整日。那是她最愉快的时光。
　　以至于后来到了凡间，她也改不掉如此的习惯，只是区别在于，她已经没有法术了。呆呆的站在那边看着他整日的结果就是，青华手下的人将她抓了起来，他们怀疑她心怀不轨。

　　转生为人的青华，下凡的身份是一个帝王。

　　她被打得皮开肉绽，只是一个凡人，没有半分法力，她将养着许久，却总是感觉不到疼。也只是嘻嘻笑着，上药的时候龇牙咧嘴。好了之后她依然会去，只不过会学聪明一点，不被发现，玄灵傻傻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