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尘殿》苏姓女子

6、如是虚妄

　　在十里桃林里，谷易摆了桌简单的宴席，与苏媚二人，算是为青华下凡历劫送个行。
　　酒过三巡之时，谷易别的意味的看着青华道：“我知晓你生性清冷，从洪荒之时开始便同其他帝君打天下，定了天下又只管埋头修行，可你现在的功绩在三界，基本上是无人能出你左右的。已是十分卓然。年轻时候你一心不去想那风月之事可以理解，可你现在都这么大岁数了，怎的还不去想一想么？”

　　青华只浅饮不言，良久只淡淡说了句：“今夜的风很好，酒很甜。”
　　谷易顿了顿，却继续说道：“远的不说，就说几万年前你经历天劫，那一日天雷滚滚，端的是摧古拉朽之势，三十三重天之下多少林木转眼化为灰烬，你从凡界跌跌撞撞的爬到九重天，满身血污，遍体鳞伤，只剩了一口气最后爬了上来，别的不说，是不是将近百年，你都运行的不利索，那会儿有个鼓着姑娘家所有勇气去照顾你的青禾公主，是对你不错吧。端茶送水，生生照顾你许久，可你既然最后这轻飘飘恪守礼仪来了句道谢，我可听天庭的小仙娥传着，那一日，当那青禾公主从东极宫出来时，脚下虚浮，面容惨白，可差点寻了短见。”

　　青华道：“我总向她说，你不必这般照顾于我，每每这时，她便跪地声泪俱下说着她只是想照顾着，没有别的用意，等我伤好，立刻离开。我本以为着也或者是天君派他来照顾于我，故而亦没有多说什么。”

　　谷易道：“无论如何，你总有你的理由，几十万年孤家寡人下来，你就未曾觉得甚是孤单么？”

　　青华只道：“未曾。”

　　谷易叹了口气道：“苏媚门下的那个独苗玄灵小公主对你的情意，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啊？”
　　青华握着杯子的姿势未变：“知道又如何。”
　　谷易道：“就没有认真考虑过？”
　　青华看着谷易，眉头微皱，道：“考虑什么？难道要叫天君为岳父么？”
　　玄灵喜欢他，他知道又能如何，只觉得吃惊，甚至荒唐，一个小女孩钟情于他，想想既觉得不可理喻。
　　谷易道：“真的很难捉摸你啊，难道跟那个斗战胜佛一般的，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区别就在，你的心，我估摸着也是石头做的”
　　青华只微微笑道：“也许。”
　　苏媚轻啜着一口酒道：“玄灵那个孩子，只怕心若交付出，很难收回的罢。”
　　青华扬起深沉眸光看向苏媚，缓缓道：“你终究只担心玄灵……”顿了顿，终究没有说下去。
　　清风乍起，一阵落叶飘飞，在回首的时候，青华已然离去。

　　当浮尘殿的花红了几个春秋了之后，苏媚想此时人间的的玄灵也应该是个二十多岁光景的人，她那般活灵活现的人儿，只要倾尽所有去追寻，应该能得到自己想得到的吧。

　　可是直到那一日，当看着躺在自己面前奄奄一息的玄灵之后，苏媚确实后悔了自己的当初决定。
　　不仅后悔，更是懊恼。

　　炎华洞内寒气阵阵，但是也比不上苏媚心中寒凉。她看着浑身是伤，九死一生的玄灵。只觉得罪恶深重。她是她师父，而今她却让她这个徒弟弄成现在这幅样子。

　　一人之力似乎勉强，苏媚立刻唤来了谷易，两人动用所有仙术，拼尽全力，终于留下了玄灵的一缕魂魄。

　　苏媚才重重地长吁一口气，收了仙术。此前，她的手都是些微抖的，自从成为上仙以来，她还从来没有如此这般心情沉重过，她的唯一徒弟，她没有照顾好她。

　　谷易大抵察觉了苏媚的复杂，踱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说着，“已经无事了，你莫不可过多自责，这是玄灵自己的决定。你这个做师父的，已经尽力了。”
　　苏媚回了回神，看着谷易道：“今日，谢谢你。”
　　谷易笑道：“你跟我，何需这般客气。”

　　当看着只剩一缕幽魂的玄灵终于睁开眼睛，苏媚看着玄灵，刚才满腔怒气又腾的上来，一时不知如何言语！她真是好大的胆子，一介凡人，竟敢单枪匹马上廊岩山盗取护魂草！她不知晓看守护魂草的凶兽为上古神兽吗？她一介凡人以为逗弄小猫小狗，拿点吃食就可以引走看管的灵兽？
　　只是此时玄灵眼睛睁着，却如死了一般，面对谷易和师父的滔天怒气竟无动于衷。只是沉声道：师父，为什么救，我觉得就这样魂飞魄散也很好。”
　　玄灵眼角流下了晶莹的泪珠。她曾经那一副洒脱的性子，眸若星辰，面若桃花，此时此刻竟然呜呜咽咽的只知流泪，无论如何都止不住。
　　谷易拧了一双眉道：“你是为了青华，去取的护魂草么？”
　　苏媚气极道：“那是青华命中劫数，无论如何自由天命，你这枉顾天意行事，岂不是一命换一命么，玄灵，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玄灵声音已是十分零落：“师父，就当是我为自己当初一意孤行所付出的代价后，从今往后，我亦算是都还给他了。”
　　谷易叹息道：“看来这几十年里，你和青华，应该相处的应该是不尽人意，甚是心伤。”

　　炎华洞寒气冲天，在洞顶上，因为寒气，故而结出了一个个湛蓝的冰魄。光影闪烁，甚是迷离。玄灵望向它。曾经美丽的眼眸里，此时亦是惨惨淡淡，毫无光彩。

　　许久许久后，玄灵道：“师父说的是对的，玄灵自恃过高，以为无所不能，以为与青华是天生一对，只不过需要考验罢了，却正正在凡间走上一遭时才知道，情这个东西，真真如此艰难。我在凡界的时候听闻忘川河是凡界流传最多的一则传说，师父，把玄灵放到忘川河吧。我想在那看看。人世间的情爱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样子，我想知道，对于青华，我是不是当真虚妄，我想明白，真正的爱情到底是什么样子，你我千年之约，给我一千年就好，师父如果你不同意，那么，如何救我，我也有办法，让自己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