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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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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有财默默地跟在小顺后头送人出大门,呆着一张脸,看着像一头鹅。他脑子里此刻塞拥着乱七八糟的东西,有小顺的责怪、狗蛋水汪汪的一双眼睛、藏宝图的下落、大腿根及其连带出的绮丽幻想,无一不让他着急上火、心烦意乱。

      马小顺时不时回头瞟他一眼,临走忍不住就说道:“对他好点不成吗?”陈有财纠起眉毛盯着马小顺,似乎想了半天才明白话里的这个“他”是谁,便说道:“不成。当初我说了要他不能便宜活着,否则是孬种。”若不是他此刻他耳朵尖都红成一片,冷言冷语冷面这么一句话倒实在是有几分可信的。于是马小顺也不跟他争,只说道:“我哥都长成个大人了,怎么你还像是只有十来岁?”

      这话其实挺气人的,可等陈有财思路转个弯反应过来,马小顺连人带马跑得影儿都没了。

      于是被点名脑子不好使的陈司令又想找个人出出气了。

      此刻李狗蛋躺平在小军阀的炕上手指掐掐算算开始想遗书怎么写。他知道今天自己触了一个大霉头,陈有财不会这样轻易的饶过他,可是报复来的速度之快却是让他有些始料未及。抱起被子从炕上一路跳到外头院子的时候他都想好了,陈有财要是上鞭子,他就拿司令这床又柔软又厚实的铺盖卷做个防护,遮头,围腰,打哪儿护哪儿。打了他能消气,那就打吧,他又少不掉一斤肉去。何况美人嘛。几个美人脾气不大的?

      结果陈司令压根不跟他来单打独斗,先挥挥手向警卫员命令道:“给我按回炕上去!”接着那双双白乎乎的手就伸了过来,开始同李狗蛋争夺那床被揉弄得没法见人的棉被。

      前几天李狗蛋说过之后,陈有财就有心地再寻了两斤棉花纺进去,不过这背山望水的破落地方,能在王家屯弄到几斤好棉花已属不易,哪还挑剔得了缝纫和绣工?老妈子一个下午又是弹棉花又是缝背面,急工粗活,针脚走得稀疏又乱,如何经得起两个男人这样掰扯?嗤一声断线裂帛,李狗蛋刚刚上身还没暖热的铺盖便露出内里暗黄色的棉絮,以及一张不知道出自哪个茅山道士之手的鬼画符来。

      这他娘的就很尴尬了。

      任是李狗蛋这样不讲究的人,也知道大凡这种偷偷摸摸缝进被子枕头芯的纸符,都是自求取之日起要随主人一辈子的,或求康泰,或求通达,或求姻缘,总之只能过求取人一人之手,绝不能教第二个人瞧去。在这漫长有如一个冬季的沉默里,李狗蛋率先、微微地抬起头去打量陈有财。他看到年轻的小军阀紧紧地抿着嘴,红着眼睛,俨然是克制不住快要吃人了,然而又没什么大的动作,只是握着被子里掉出来的符有些发抖。

      坏大发了。他想。心说,让着他,哄着他,最后还不是把人招惹生气了。不如这样陈有财你还是抽我一顿吧。摊上你这么一个人,我又不想死,干脆还是你动鞭子,咱们清算起来公平一点。视死如归眼睛一闭,四肢一伸,长条条地就霸占了陈有财那方不太宽敞的土炕。

      只可惜陈有财和他的心从来不在一处想。

      接下来陈司令只做了三个动作,上炕,转身,踹人,一气呵成。

      今天早上李狗蛋滚到地上的时候就想抗议来着,说陈有财你能不能收起你的兔子腿,你咋就这么爱蹬人呢!蹬一脚,打一鞭子,这都能忍,从半米来高的炕囫囵儿个硬挺挺砸到土砖地上,一有不慎,那就是斫骨损肾的营业。他忍不住了,他真的要抗议了,可是揉揉脑袋话还没出口,那一厢倒是如同截获了他的所想,急不可耐发了声:

      “为什么踹你?踹的就是你这个脏东西!”

      陈有财火急火燎的,斥完这句皱着眉头把棉花一股脑塞进被子没扯线的那一边,抱成一个疙瘩,叫外头的警卫员拿去缝补清洗,最后交代必须由副官长亲自送来,旁人不许碰!如此,坐在地上的李狗蛋恍然大悟:原来,他们这位脾气差的陈司令是讲究,真讲究。难怪昨天晚上那么大一张炕,他只缩在那么一个边角睡——发疯的时候开了一枪,崩了满炕的白灰,大半夜,又来不及收拾出新房,只能这样将就。早上一睁眼,看到灰扑扑的一个他,兽性大起,踹他下来。陈司令要把卧室改成自己的牢房,却爱煞这床又香又软的棉被还准备抱走,谁知自己这在地上打了滚的人居然跟挑衅似的把浑身的脏衣服裹得紧紧的!

      仔细一回忆,陈有财每次见他,无不是先让他收拾得整齐干净光艳照人,连每根头发丝,都要经过非常正式的打理。可这就不委屈吗?他李狗蛋,虽然说不上像陈有财这般,但也是个要脸子的人,个人清洁这一方面向来做的极好,何况他生得高挑英俊,浓眉星目,对自己的相貌极自负,若有条件,绝不可能做个衣衫褴褛、面目污脏的乞丐。

      当然,这只是有条件的情况下。在没有条件的情况下,过得寒酸些、落魄些、肮脏些、卑猥些,却也不算得什么。大丈夫能屈能伸,总不能个个都像陈有财这样被一抹土巴憋死对不对?

      当然陈司令不会在意对方心里顾及的这么许多,先再一次踹翻了刚刚试图从地上坐起来的李狗蛋,再从架子上一把揪下白毛巾,坐到李狗蛋身上便替他擦脸。他本来只是虚虚地坐着,重量并没有加在李狗蛋的胸膛之上,但觉察到李狗蛋一双长腿不安分地挣扎踢动,一拧眉毛,一屁股坐了下去。

      也好,一压,把李狗蛋的心里话给压出来了:“陈有财!多大点事!你是不是个男人!我赔你一床行了吧!”

      “这是你说的。”半晌没反应的陈司令握着毛巾,右手还停在李狗蛋的脸盘子上,猛然听到这么一句话,先是怔忡片刻,再恶狠狠地笑起来,使劲往李狗蛋的嘴巴上抹了几把,又重复一遍:“这可是你说的。”

      李狗蛋绝望地想,这丫小时候到底有没有好好读书?赔和陪都分不清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日更必须是一个意外。
    文是越写越跑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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