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尾夏灰］碾冰为土》腐草青桑

25、沸泉

　　“斯、波、瑞、恩？”
　　露西仰起头，一字一字地读着那极显眼的大招牌，“那就是这里了吧？”
　　“应该没错。”拖着两人高的行李的红发少女单手展开地图表情严肃地确认，一个樱发脑袋冒出来假装认真地瞄了眼并不能看得懂的地图，然后便活力十足地向天一冲拳：
　　“呦西！那我们就进去吧！”
　　“爱～”
　　“让本大爷好好品尝一下火山喷发的火焰味道有多美味吧！！”
　　“爱！！”
　　还是老样子啊。露西笑着摇了摇头，艾露莎收起地图，拖着箱子跟了进去。金发少女望着前方挺拔的两道身影和飞翔的蓝色小猫，忍不住回头望去——
　　意料之中的，空无一人。
　　我在搞什么呀，不是早就该习惯了吗。露西回过头去，努力忽略掉眼眶的酸涩，赶紧向前追过去。
　　“喂！纳兹！艾露莎！等等我呀！”
　　一年内保护斯波瑞恩不受火山爆发侵害——一个听起来有点无厘头的任务，酬劳可足有100万J——每人！而且这目的地着实叫人心里一动——斯波瑞恩是近几年刚刚兴起的一个旅游景点，原本是处在休眠火山脚下的一个小村子，这几年开发了村子里和火山上的温泉，顿时成了疗养胜地。此地纬度偏高，四处都是寒冷的雪国冻土，唯有这里因为温泉而一年四季绿意盎然、温暖如春。越往山上走，随着海拔的升高，气温也在下降，漫山遍野都是几百年的冷杉白桦黑松林，山顶火山口周围则终年积雪，皑皑白雪中还能看到温泉的热气蒸腾飘上蓝得醉人的晴空，一汪汪泉水美得就像神女的眼泪。
　　最重要的是——包吃包住啊！！天知道见鬼的火山什么时候喷发，在这么美的地方白吃白住还能拿酬金，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一样的任务！！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的房租！！露西至今都在为抢到了这个任务而陶醉着，走路都快要飞起来了。
　　“露西，好像又坏掉了呢……”
　　“哈比！！！”
　　斯波瑞恩给人的感觉和玛格诺利亚有些相似，镇子里的人都很友好，热情又不失礼节。刚进大门，露西就看到了不远处有人在冲他们招手。不一刻，冲他们招手的那个大叔就跑了过来。
　　“请问各位，是来自妖精尾巴的魔导士大人吗？”
　　“是的，”艾露莎迎上去，“您是……？”
　　“我就是递任务的人也是这里的镇长啦，”大叔蒲扇般大手一伸便将迎过来的红发少女勾在怀里，没等艾露莎反应过来，他又一把揽住纳兹和露西，一步不停地将他们向前推去，似乎在躲着什么，一边打着哈哈：“你们可以叫我萨姆大叔啊哈哈哈……”
　　被往前推的三人：“……”
　　被遗忘在半空中的哈比：“……”
　　可以收回关于“有礼”的评价吗？
　　迎接他们的镇长先生——也是任务的委托人萨姆大叔是个留着一脸大胡子的有些邋遢的诡异的男人，头发灰白相间，似乎有未老先衰之象，而且……似乎怪力惊人？
　　“喂喂大叔！有话好好说啊你这是在干什么啊——”露西怪叫着挣扎起来，结果磕到了艾露莎的盔甲，纳兹则陷入了某种类似于交通工具的眩晕。好在不一时这位怪大叔便在一幢红色石头房子停了下来，一边陪不是一边手忙脚乱地开门，将三人囫囵推进去又反身砰地关上了门。
　　“真是不好意思啊各位，刚才实在是太失礼了，”萨姆大叔深深鞠了一躬，直起身来挠了挠头，“只是，镇子里有两个小祖宗很喜欢捉弄生人，所以不得已才……”
　　“不至于吧？”露西揉着额头的红肿咂舌，她还是有点生气，“我是说，我们是魔导士诶萨姆大叔，怎么会怕几个恶作剧的小鬼？”
　　“这两个天赋异禀的天才小祖宗可不是一般的会捉弄人啊，而且他们是有计划有组织有目标的啊我说……”萨姆大叔碎碎念着，在看到露西满脑袋的十字路口后极富于求生欲地转移了话题：“言归正传，这里就是为您三位今天准备的居处，因为各种原因所以今天只能委屈各位挤一下啦，我保证明天各位一定都会有独栋别墅，包水电免房租……”
　　“萨姆大叔，先不要提住处的事。”艾露莎皱眉，按住萨姆大叔的肩膀，实在看不惯他这神神叨叨的样子：“请先和我们说说任务的详情吧。您发布的委托单实在很令人费解，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见到以阻止自然现象的发生为任务的委托，请您先把任务说明白。”
　　“这——唉，”他显然为难的很，“这件事太复杂了，”这个精力充沛的大叔叹了口气，冲三人挥了挥手，“还是请各位大人先安顿下来吧，明天我会把一切详细告诉你们——”
　　“干嘛非要等到明天啊，萨姆大叔？”
　　露西险些跳起来，一个声音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嫩嫩的，软软的，甜甜的。她猛地回过头去，看见对面的窗台上坐着一个笑眯眯的蓝裙小姑娘，天真无邪地晃着两条白生生的小腿，手中还捧着一个蓝瓷花瓶。露西看看同伴，发现艾露莎和她一样惊诧，而纳兹瞪着眼睛打了个大喷嚏。萨姆大叔？他简直整个人都僵成冰雕啦。
　　“让远道而来的客人久等不太好吧？今天就说明白多好啊，是不是？”小姑娘继续慢条斯理地说着，露西忽然感觉出一阵寒意。这不过十一二岁的小女孩，有着一头深灰色的长发，一双眼睛如薄雾下灰蓝色的凉月。是的，薄凉极了的月色，她感觉的出来，那绝对不是欢迎的眼神。
　　“洛忒伊斯亚！”萨姆大叔沉沉气，竭力表现出一副长辈的模样教导道：“谁让你跑过来的！”
　　“诶？”小女孩歪着头，很无辜的笑着，晃了晃手中蓝瓷瓶里摇曳的小苍兰：“我来帮师父送花呀~”
　　萨姆大叔一噎：“这间房子没订过花！”
　　“谁说的？嘁，”名叫洛忒伊斯亚的女孩撇了撇嘴，“只要是斯波瑞恩的房子里，就不会没有我家的花！再说，有远道而来的客人，哪能不热情招待呢？”
　　话音未落，那女孩早已如闪电般抽出花枝，一扬手将瓶中水泼了出去。这实在太无礼了，艾露莎沉下脸色一挥手，用杀气拂开迎面而来的水，没想到那水竟如活的一般自己先转了弯，并瞬间凝水成冰，从背后向他们射来！
　　这女孩——是魔导士？！
　　纳兹把萨姆大叔拨拉到一边以免误伤，然后一口火喷出蒸干了冰剑。洛忒伊斯亚扬起手中的小苍兰，几滴晶莹的露水顺着娇嫩的花瓣边缘飞出，正向三人飞去，艾露莎只用二指一挥，便以气斩碎了三枚水滴，用酒红色的双眸好整以暇地看着那女孩。洛忒伊斯亚将小苍兰插回花瓶，脸色难看的很。
　　”不错，你们还算有点本事。”她把花瓶放在身边的窗台上，瞪着他们，“可我警告你们，趁早离开，少管闲事！斯波瑞恩的事是我们的，你们谁也别想插手！还有，”她嘴唇有点颤抖，但显然是因为愤怒而非害怕：“收起你们的杀气！这种程度，就别拿出来现眼了。杀气，我见得多了！！”
　　她吼完，便一翻身从窗户上跌了出去。艾露莎一怔，赶紧收回身上不自觉放出的杀气，和露西纳兹一起跑到窗边去看——早没了洛忒伊斯亚的身影，这女孩跑的够快。她又将目光投向那瓶小苍兰，发现那本该被倒空了的瓶子，其中又充满了盈盈的水，那株无辜的花正摇曳着身姿。
　　是操控水的魔导士。
　　纳兹看着那株兰花还在出神，艾露莎知道，自从格雷的事情后，他对各种花木都比较敏感，也就不去打扰他。她回过头去，把锐利的目光投向萨姆大叔，那大胡子男人满脸苦笑，那双藏在蓬乱毛发中的蓝眼睛看上去无奈又有点忧伤。
　　“让各位见笑啦。”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既然已经被忒亚发现了，我也就不用这么藏着掖着了。请各位随我来吧，我这就为你们讲清任务的原委。”
　　艾露莎与露西对视了一眼，随即拖着纳兹跟了上去。这番境遇虽然让她们非常不爽，却也勾起了她们的好奇。露西走到镇长身边，问：
　　“萨姆大叔，你说的那什么喜欢捉弄人的小祖宗，就是指她吧。”
　　大胡子男人默认了。他们推开门走在街上，露西继续道：“可我看着，她并不是喜欢捉弄生人，只是看我们不顺眼吧。还有，两个小鬼，那另一个呢？”
　　“此事说来话长。”萨姆大叔又是长叹一声，却避开两个孩子不谈，开始说起任务的原委：
　　“诸位魔导士大人，你们看，”
　　他伸出手，最强小队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镇子的尽头处，一座雪山在薄雾里矗立。那山不高，模样还算秀美，半山腰往上开始被白雪覆盖，奇异的是，这山的顶部居然没有雪，只有光秃秃的一片黑石，一圈雪带环着那山，像是一条白雪项链。
　　“这便是任务中请诸位帮忙驯服的火山，雪龙山。”萨姆大叔收回手，继续领着他们向雪龙山走去，背身负手让人看不见他的脸，只能听见他苦闷的声音，“我们斯波瑞恩，因雪龙山而兴，却也险些因雪龙山而灭啊。”
　　纳兹完全来了兴致：“哦？怎么说？”
　　“诸位都知道，我们斯波瑞恩最著名的就是火山温泉疗养旅游，近几年才办起来，生意很不错，全是凭了这雪龙山。可是五年前发生的一场灾难让我们至今心有余悸啊——”
　　萨姆大叔停下步子，蓝眼睛中闪过惊惧的的神色：“我们一直以为，雪龙山是一座死火山。”
　　“直到五年前，它爆发了。从火山口里……飞出一只火凤凰。”
　　“……什、什么！”
　　“很讽刺吧？名为雪龙的山口飞出一只火凤，几乎毁掉了我们这个受它庇护的村镇。万幸的是，我们镇子里有一位伟大的魔导士大人，拼尽全力将火凤打回火山口，从火山爆发中救回了我们的镇子！”提到了这位魔导士，萨姆大叔的神情都激昂了起来。
　　“打退火凤！”露西惊呼，“这得有S级实力了吧！”
　　“具体什么级别我倒不太清楚，反正那真是一位很了不起的魔导士大人啊……只可惜，”萨姆大叔转为苦笑，眼神中有些许自责，“因为损耗过大、伤了元气，魔导士大人在那之后……魔力尽失，到现在，也没有恢复。”
　　“……!”
　　露西捂住嘴，不想让自己发出失礼的声音，瞪得大大的焦糖色眸子里全是对这不幸的震惊与歉意。一个魔导士，落到魔力尽失的地步，绝对是比死还要难受的。艾露莎眸中闪过惋惜与敬意，而纳兹——自从来了斯波瑞恩，他似乎就一直有点在状况之外。
　　“因为火凤被击败，雪龙山现在是一座休眠火山。可是，经过镇子里的大家的反复测算，一致推论出，火凤最迟今年就会醒来，再次为祸人间，而镇子现在根本没有一战之力！所以，我们才商议重金请来各位魔导士大人常驻斯波瑞恩，将火凤的事和整个镇子的安危托付与诸位——”
　　萨姆大叔长揖到底：
　　“请诸位，万万不要推辞。”
　　现场为这份沉重的嘱托沉默了片刻。俄尔纳兹大笑出声，用力拍打着镇长的肩膀：
　　“算你好运啊萨姆大叔，碰到我们——伟大的妖精的尾巴的魔导士！尽管放一百个心肚子里好了，有我们在，斯波瑞恩绝对不会受到半点伤害！那位魔导士用全部魔力守护的地方，我们会接替他守护下去！要知道，我火龙纳兹可是很久没有品尝过美味的火焰了哈哈哈！真想看看这只土鸡能不能给我带来什么惊喜！！”
　　他甚至是有点兴奋地绕了个圈，忽然沉吟片刻，冲萨姆大叔问道：
　　“不过，大叔，你可以告诉我们那位魔导士是谁吗？我很想见一见这位勇士。”
　　艾露莎也点头：“豁出性命去保护所珍视之物的人，是当之无愧的勇者，值得人发自内心的尊敬。”
　　萨姆大叔犹豫了片刻，“论理，也该让你们见一见的。”他又长叹一声，显然对那位魔导士的事耿耿于怀至今，“我们全镇的人，都很尊重这位大人，他……”
　　“他就是我们的师父。”
　　萨姆大叔今天第二次僵成冰雕，还带往下掉渣的那种。背后传来的声音虽软嫩却又阴测测的声音，听起来似曾相识。露西转过身去，看到那个小身影，眼睛几乎要要掉下来。
　　洛忒伊斯亚？！
　　不，不是洛忒伊斯亚。那是个小男孩，十一二岁的模样，深灰色的短发，一双眼睛是混着些许琥珀色的苔藓绿，犹如日暮炊烟中笼罩着的柳色——是的，这也绝不是欢迎的目光。
　　“莫斯杰德！！”萨姆大叔几乎要跳起来了，“你你你你你你们两个……”
　　“我们两个怎的？”莫斯杰德横眉冷对，“萨姆大叔，我和忒亚警告过你，不许你请外面乱七八糟的魔导士，那见鬼的凤凰是我和忒亚的猎物！”他咬牙切齿：“你究竟是看不起我和忒亚，还是看不起师父！”
　　“我是在对全镇人的生命负责！！”萨姆大叔怒吼道，“五年前，就是因为我的不作为，才害得先生身受重伤，险些害了所有人！！今天，你们还要重蹈覆辙吗！！”
　　莫斯杰德被他吼的退后了一步，老好人萨姆从来没对他们这么凶过。他赌气道：“你怎么就知道我和忒亚收拾不了那泼怪物？为了替师父报仇，我们已经整整准备了五年，你要把我们当成一个笑话吗！再说我们不能解决，”他猫一样的烟绿色眼睛瞪着纳兹等，“难道他们就可以？！”
　　“我倒要看看你们有什么能耐！”话语间，莫斯杰德一跃而起，一条蓝色软鞭一闪而现，灵蛇一般向纳兹等袭来。纳兹面色一沉，今天他已经受够小孩子的挑衅了。他伸手欲接鞭锋，不料几根带着幽绿冷光的突刺拔地而起，他急忙躲闪，鞭子已然缠上了他的脖子——那竟是一根处于固液态凝结点的，亦冰亦水的由纯粹魔力凝结而成的辫子，温度低得惊人！它死死绞在纳兹脖子上力图使他窒息，而洛忒伊斯亚不知何时又从身后袭来，卷起流水湿润的冷光。
　　纳兹闭上眼睛。
　　“玩够了吗？”他冷笑，亮出牙齿，“你们玩够了，纳兹大爷我可就要发火了！！”
　　轰的一声，纳兹全身燃烧起真火，水寒鞭，流水，突刺，都在瞬息间蒸得一干二净。两个孩子一惊，一下子就被奔涌的热浪掀了出去。火焰中，纳兹的身影如魔神一般，萨姆大叔被这强大的实力震惊得目瞪口呆。
　　“爱……纳兹这样欺负两个小孩子，有点过分。”哈比犹豫地转着圈。
　　“纳兹有分寸。”艾露莎冷静地说，手却按在剑柄上以防不备。露西气鼓鼓地拽了拽哈比的尾巴：
　　“再说，那两个孩子确实欠教训。”
　　“爱！！露西松松松松松松手啦！！”
　　“连本大爷一招都接不住，还妄想去挑战凤凰那种凶兽？”火海里，纳兹冷笑着，那一片跃动的艳红映在两个孩子惊惧的冷色眼眸里，恍如又回到了五年前的那个末世。
　　“我承认就这个年龄而言，你们的本事算很不错，可是要玩真的，你们还差得远！！这么想逞英雄吗？这么想浪费你们师父用魔力换给你们的生命吗！”他越说越来气，自不量力的小鬼最讨厌了，特别是这种实力不济还自不量力的小鬼。
　　他受够了牺牲了，他受够了。
　　“若不是因为尊敬你们的师父，我真想好好教训教训你们！！”
　　“不敢当。”
　　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纳兹如同被一桶冷水浇了头一般，所有火焰瞬息熄灭。他浑身汗毛尽皆炸起，全身血液像是要全部流出体外，心鸣如雷，耳朵里嗡嗡响。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
　　“魔导士大人的尊敬，在下实在是不敢当。小徒顽劣，想是给魔导士大人添了不少麻烦，我这当师父的先给各位赔个罪。不过，阁下也不必对这两个顽童如此大动肝火吧？”
　　这个清冷而暗含怒火的声音，这个得体而丝毫不减傲慢的声音，这个他太过熟悉，又太久太久没有听到过的声音……
　　“师父！”
　　洛忒伊斯亚扑到来人怀里，莫斯杰德也急忙绕过碍事的纳兹向来人跑过去。纳兹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僵硬地转过身去，在有点模糊的世界里，他清晰地看到那个人俯身揩去两个孩子脸上的火燎的黑痕，又直起腰将弟子护在身后。他穿着白色浴衣，还滴着水珠的发梢依旧黑的像永不醒来的子夜，暗蓝的眸依旧深邃的像无尽沉沦的深海，只是其中已没有了纳兹所熟悉的温暖与热烈。
　　“有什么，冲我来。”
　　他听见那个人这样冷冷地说道。
　　哈比和露西在尖叫，艾露莎和他一样基本处于动弹不得的状态，萨姆大叔的笑容苦得都能腌咸菜了。
　　“不是这样的，格雷先生……”他解释。而纳兹什么都听不见了。
　　格雷。
　　格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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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朋友蹲在坑底吗？茧子高考结束了，回来更新～斯波瑞恩，即Spring，泉，也有春天之意。夏灰的春天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