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之沧海遗梦》未完成的将来时

56、第 56 章

　　一年四季春分秋至，苏宅偏院有一株桂花树盛开满院扑鼻的悠悠香气。穆霓凰扶着如曦在树前采着桂花小心的放置在吉婶给的密竹篮里，预备做桂花酿在中秋佳节享用。飞流被蔺晨追着，飞身从旁边的屋檐飞至小院弄得一阵桂花雨飘落，满地细白小碎花，树下的两个姑娘沾了一头的花蕊。
　　霓凰打了个喷嚏，笑着替如曦拂去了衣上的落花。如曦却随手从地上捡了块小石子，往不远处还在逗小飞流的少阁主砸去。下一秒霓凰就呆住了，说来奇怪如曦虽自小身子弱，可在某些所谓武力上却是很精准的。小石头不偏不倚，稳稳的砸在了蔺晨的背上。正对面的飞流见状很是开心，飞身逃到了站在廊下闲观的梅长苏身后。
　　蔺晨回过头长发飘逸，向她们走了过来，拿着折扇指着荀如曦脸上却是故装严肃，“我今儿非要好好收拾你一下，过来。”
　　“谁让你整日就会欺负飞流，你别过来哦！”如曦转身躲至了穆霓凰的身后，露出小脑袋对他吐了吐舌头，“霓凰姐姐，揍他！”
　　蔺晨倒是停了脚步，站在原地潇洒的挥着扇子，“嗨，你个小没良心的。今天算是精神了，长本事了，待会玩累了可别让我抱你回房间。”
　　“别闹了，快过来休息会，那桂花采得够多了。”梅长苏于廊下向他们招了招手，霓凰朝他点点头。这时甄平急急前来，向梅长苏行了礼，“宫中来人请郡主速去，说太子殿下有事商讨。”
　　霓凰见他神情严肃，似有大事也不急于知道，只是拍拍身后的如曦将篮子交给她，又向梅长苏嘱咐了句，“兄长记得喝药，我向吉婶学了百合清酿在厨房热着，你待会记得用。我去去就回。”
　　“甄平，发生了何事？”梅长苏问，甄平恍神才回应过来，“宗主，边境急报，大渝兴兵十万突袭衮州失守，东海水师侵扰地方难以控制，北燕铁骑五万，夜秦叛乱。只怕……”
　　蔺晨望向廊下的梅长苏，忽觉心中一紧。他近日心中总有些不安，直至今日，他方明白这份预感来自何处。待他再抬头时见梅长苏同样注视着他，蔺晨忽不愿多想，牵起身边如曦的手离开了偏院。

　　一整叠告急文书压在萧景琰的案头，还有不少战报在传送的路上，一封封的宣告着事态的恶化。穆霓凰踏入金殿时正闻衡国公嗫嚅开口，“殿下，臣等还是主和……先派人前去商谈为好……”
　　“主和？”穆霓凰冷笑一声，上前向萧景琰行礼，随后扫了眼在场的武将，“向来都是文臣主和，武将主战。怎么咱们大梁倒反了过来，战火都快烧过江了，诸位军侯主和？”
　　“郡主，不是臣等怯战，大渝北燕来势汹汹，大梁兵力不足，若强攻只怕是以卵击石。”
　　大殿上文臣武将争吵不休，光为了主和主战就各持己见。穆霓凰摇着头，向萧景琰低声道，“聂锋大哥现下已恢复了身份，虽言语不清，但有冬姐相陪可去阻击北燕五万铁骑。夜秦和东海并不是目前最关键的，卫铮擅水战可前去。霓凰自请出征北境同大渝相抗。”
　　“不可。你是南境统帅，需回南境以防南楚蠢蠢欲动欲意来犯。这北境，由我亲去。”萧景琰摇头，言语声声有力。
　　穆霓凰怔了怔，“你若亲征，谁来主持朝局？青儿虽小如今亦有担当，这北境我如何去不得了？”
　　“你从未上过北境的战场，大渝并不是你熟悉的敌人，你若有损，我如何同小殊交代？”萧景琰目光清明，心下便已有决断，当他搬出了林殊来压制霓凰便知可行，却未料到一袭灰白布衣踏入金殿，大声道，“殿下不可亲征，北境可派蒙大统领前去。”
　　萧景琰何尝没有想过蒙挚，只是蒙挚虽是一员猛将，又是大梁第一高手，但元帅一职并非以此就论。
　　待到金殿内只剩下他与梅长苏，萧景琰深深看向他，恍然道，“你是不是想跟我说，只要在蒙挚身边放一个懂得统筹全局，排兵布阵的人就行了？你要告诉我，这个人就是你对吗？”
　　梅长苏向他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轻声道，“景琰，你先别急着否决。我并不是一时意气，当年聂真叔叔不也是不谙武力一介文弱书生，更何况身边有蒙挚和甄平，有何不放心？”
　　“战场上的艰难凶险你我都经历过，我并非担心你应付不了战局，可行军打仗，那是要体力的。以你的身子，如何去那刺骨的北境之地？反正不管说什么，我都不同意，你不用再说了。”萧景琰知说不过他抿紧了嘴唇，扳着脸始终不肯松口答应。
　　“若是让蔺晨来同你说，让他证明我的身体可以上得了战场，你是不能够安心？好，我这就回去让他同你来说。”

　　苏宅来了位一身黑袍的银发婆婆求见如曦，黎纲来报时如曦正喝着吉婶端来的茯苓鸡汤，才尝了一口就朝吉婶撒娇道，“我最喜欢吉婶了！只是这汤今日味道怎么怪怪的？”
　　“哦，晏大夫前几日给了我一株莲花样子的药材，说是用来炖汤最滋补，今日就加到了汤里，还有一个乌黑的人参。”
　　如曦看向坐在旁边的蔺晨，眨了眨眼心下想，价值连城的天山雪莲和血参啊，她本是用不上还想着高价卖了的。一嘟嘴才想起一旁的黎纲，让他快将婆婆请来。
　　那黑袍的银发婆婆才踏进里屋，如曦就站起身扑了过去，嘴里叫着心月婆婆样子很是亲热。蔺晨心生奇怪，却不好打听，如曦将他赶了出去。他才缓步走至竹园，就见晌午入宫的梅长苏朝他走来神色异样，蔺晨一个回身只想离开就闻梅长苏叫住他，“蔺晨！该来的总要来。”
　　的确，该来的总会来。可若他蔺晨不想来，自然有不让它来的办法。蔺晨挥动着手中的折扇，装作不经意的道，“我刚刚出去了一趟，见言豫津拉着萧景睿去募兵处报名从军，看来这世家公子也分两种，一种醉生梦死毫无用处，另一种加以磨砺却易成为国之中坚……”
　　“国难当头，岂有男儿不从军的？”梅长苏语调平静，“蔺晨，我也要去。”
　　“去哪里？”
　　“北境。”
　　“别开玩笑了。”蔺晨的脸色冷了下来，收起手中的折扇，“现在已快入冬，战场又在北方，你勉强要去能撑多久？”
　　“三个月。”
　　梅长苏回答得如此之快，令蔺晨瞬间脸色有些转白，他不可置信的深深看向他。
　　“冰续草不能久存，我知你将它制成了冰续丹。”
　　蔺晨挥开了空荡荡的衣袖，深吸了口气道，“知道又怎样？我不会给你。”
　　“如果按原计划，我们一起带着飞流曦儿还有霓凰，游山玩水，以你的医术或许我还可以悠闲的拖上一年半载甚至更多……”
　　“不是也许，是可以。我知道我可以！”蔺晨霍然回头，眸色凄厉，“长苏，旧案昭雪，你加给自己的重担可以卸下了。这时候考虑一下自己不过分吧？这世上有那么多事，一桩桩一件件，又岂是你一人之力可以解决完的。你为什么总要在最不该放弃的时候放弃呢？”
　　“我做了整整十三年的梅长苏，却在最后能选择林殊的结局，这于我而言，难道不是幸事？”
　　待到蔺晨闭着眼，冷冷质问眼前人，“谁认识林殊？我千辛万苦想让他活下去的那个朋友是梅长苏，不是林殊。你自己也说过，林殊早就死了，为了让一个死人复活三个月，你就要终结掉梅长苏吗？”
　　绿竹前两人争执得不可收拾，却未曾注意以廊下一身水湖蓝广袖长裙的穆霓凰正恍神的站在那。霓凰怔怔的站着，耳畔似乎已听不清那两人在说什么，只觉得心似被剐了下，她眼前模糊一片却又生生的将眼泪逼回去。
　　蔺晨面容十分沉郁，怔怔看向他，轻声道，“三个月后，你呢？这冰续丹一服下，虽以药效激发体力，却也是毫无挽回的绝命毒药，三月之期一到，就是大罗神仙，也难留你一日。”
　　“我知道。”梅长苏淡淡点头，“人生在世，终究一死。蔺晨，我已准备好了。”
　　蔺晨咬紧牙根，扯开衣襟内袋掏出了一个朱墨小瓶，动作粗暴的丢给了梅长苏，冷冷道，“放弃也罢，选择也好，都是你自己的决定。我又有什么资格左右呢？”
　　“你去哪里？”
　　“外头的募兵处大概还没关吧，我去报名，”蔺晨只是略停了停脚步，头也不回地道，“我答应过要陪你到最后一日。你虽食言，我却不能失信，等有了军职。请梅大人召我去当个亲兵吧。”
　　梅长苏心头一热，将装着冰续丹的瓶子收入衣袖。却觉翠竹外的廊下站着一人，正是他魂牵梦绕的小女孩。他同蔺晨的这场争执无人知晓，不曾想到被霓凰撞见。此刻，穆霓凰眼眶通红，抿着唇站于石阶上并未上前，只是眼眸深邃直直的看向了他。
　　他作为林殊，辜负了霓凰的一片深情不悔。他作为梅长苏，辜负了蔺晨多年的相知相伴。梅长苏虽巧言能辩，而此时却再也拿不出什么好话去哄她了。他站在绿竹前，想要上前的脚步却好似僵在原地，他见霓凰含着泪朝他点了点头。他想要说的，她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