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之沧海遗梦》未完成的将来时

33、第 33 章

　　夜已深，雪庐外静的只闻虫鸟声，梅长苏立于廊下已有一个时辰。飞流拿着披风走过来为他披上，少年歪着头，“苏哥哥，高兴。”
　　“飞流，再过些日子景琰就会来找我，到那时一切就回不了头了。”
　　飞流摇摇头，却突然一字一句念道，“小凰儿！”
　　梅长苏含着笑，摸着少年毛茸茸的小脑袋。他今日很高兴，不仅仅是见到了太奶奶。在大殿内，与霓凰并肩跪在太奶奶跟前，一切都好像回到了当年。谢太皇太后赐婚，身边是将头埋很深一脸娇羞的霓凰，他的霓凰。
　　太奶奶将牵着他们的手叠在一起，他的一时情不自禁，竟未曾放开她的手。梅长苏甚至可以感到身边霓凰投来的目光，如果这一瞬能停在这，若能守着这一刻。可是，他不能。他提醒着自己，松开了她的手。那双曾牢牢握过的手早已没了年少的细嫩柔软，手心中有练功累积下的薄茧，还有些常年战场上受伤留下的细微疤痕。
　　出了暖阁，梅长苏向她行礼致歉，穆霓凰却轻笑朗声道，“倘若我说，我并未介意。苏先生会否认为，堂堂郡主竟如此轻浮？”
　　梅长苏低着头，“不敢。”
　　“苏先生，良禽择木而栖，外面那两根静侯你落脚之木，你会选哪一根呢？”霓凰看着他，悠悠问道。
　　“穆王府一向镇守南境，从不过问朝堂之事，不知郡主为何对苏某的未来如此感兴趣？”
　　穆霓凰看了他一眼，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远处的打骂声给止住了。梅长苏暗想，若是她再追问下去，他当真不知如何回答。沙场征伐十余年，霓凰早已不是当年天真纯粹的少女，如今的她，一方军侯，言语之间周全果决自有判断。
　　穆霓凰朝着那仗势欺人的太监狠狠便是一鞭，梅长苏扶起庭生。萧景琰正在向霓凰道谢，萧景琰是个皇子，如今在这皇宫内连一个小小的太监竟敢仗着主子威吓着皇子。梅长苏起身，看着他这位多年不见的好友，对他轻声说，“若是我能把庭生从宫里接出来，也能了却殿下一桩心事。”
　　萧景琰抬眼看向他，“好，我就等着。”
　　梅长苏目送他离去的背影，如若不是他心中对赤焰对祁王对林殊有所坚守，如若不是他这宁折不弯的性子，何至于这处境艰难，何至于常年驻守在军营。年少时的景琰，总是带着憨厚爽朗的笑，可如今那冰霜般的脸不复往日的模样。

　　一切都如他所料，借由霓凰的招亲，他顺利的接出了庭生。萧景琰便立即寻上了门，他喝着茶坐于窗边的软榻上问他，“那么先生，是选太子，还是誉王呢？”
　　“我想选你，靖王殿下。”他甚至可以看到景琰眼神中那一瞬的震惊，随即带有嘲讽的大笑，一位连亲王都不是的皇子，在朝中无权无势，府中无任何多余财力，母妃不受宠又因林家出身算是打入冷宫。
　　“庭生就当是我给殿下的见面礼，不妨好好考虑一番，我并不着急。”萧景琰看向他，竟觉得此刻眼前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衣书生，竟带着一种朗月清风般的气质，完全不像他话语中的阴郁。
　　蒙挚在靖王离开后跳进来，神情紧张，“你竟真的要扶助靖王，他的性子不适合，这条路多艰险，一旦踏上便回不了头了。”
　　“要想有所成，总是要沾上鲜血的，这些阴暗不堪的事，景琰做不了，就由我来做。无论如何，我都会保住他这颗赤子之心。”
　　金陵的夜是一日比一日寒冷，处理完闯进雪庐的杀手，目送着心中充满震惊的萧景睿，梅长苏轻叹着气。飞流走过来，坐在他身边的小地毯上，将头靠上他的膝盖。梅长苏低头看着膝上那黑发少年，伸手轻轻揉了揉，“飞流，你回廊州去好不好？”
　　飞流将眼睛瞪的大大的，向前一扑抱住梅长苏的腰，“不要！”
　　“我可以写信给蔺晨，让他不要再逗你，这样好吗？”
　　“不要！”
　　梅长苏才来金陵一些时日，却已觉得心中波澜四起，平复也压抑不了的情绪，若是蔺晨在必要没有好话。他一边算计着，一边心伤着。
　　“飞流啊，以后你就会明白，人的心只会越来越硬，这里会变得无坚不摧。”他不能让景琰知道，自己年少好友成了这个鬼样子。那个战场上无往不胜的少年将军，如今成了这搅弄风云的阴诡谋士。

　　事情似乎如梅长苏所谋划的，正一步步顺利的向前走着。可他却疏忽了一个人，当他意识到，穆霓凰已对他再三试探。若是只看出当年水战一事是他江左盟相帮，倒没有那么难圆。可是她却带着他，来到了旧年林府的门前。
　　“先生，不想随我进去看一看吗？”穆霓凰一身水湖蓝锦衣，立于台阶之上，回头问他。
　　梅长苏转过身，不再看向她，“这与我所谋之事无关，恕苏某不能陪同郡主。”
　　穆霓凰看着他大步远去的身影，站在原地的自己竟有些颤抖。她对他，有着些许没来由的信任感，总觉得有些熟悉。
　　她问他，如何得以让百里齐败，梅长苏带着笑意，语气之间竟有些得意几许，百里齐是江左盟的人。
　　她在被言皇后招见时，又是他匆匆赶来好意提醒，他竟知她从不带侍女的习惯。身中情丝绕时，他一步步谋划为她解困，才得以靖王相救。
　　他知她心头气未消，竟突闻那司马雷在流放之处暴毙，这转念一想又岂不知何人所为。
　　他轻轻为她拂去发髻上的落花，那眼神中所流露的伤怀，似有说不出的苦楚。
　　若这些都算不上什么，可两年前的水战，他江左盟又为何要派人替她解了这南境之危，与他而言有何利呢？
　　她试探再试探，他却隐藏再隐藏。他越是神秘，穆霓凰越是想知道，他究竟有何用意？而她唯一可以确定的，他是友非敌。

　　直到太子和誉王的朝堂争辩，梅长苏暗中与靖王有所往来，他前来穆府托穆青送信请周老先生出山。霓凰拿着那封信，并未马上交代穆青，而是走进房内拿出了刻花红木的方盒。将盒内的一封信拿出，与梅长苏的字细细比较。
　　那木盒子里留着所有她珍藏起来，赤羽营少帅林殊的东西。以前，只要林殊出征，她总是缠着要他写信报平安。可战事多变，林殊一上战场总要将她抛之脑后，他报平安的书信很少，只有寥寥几封。
　　如今再看梅长苏的字迹，手腕无力是怎么也无可能写出林殊那苍劲有力的笔划。霓凰有些失落的放下手里的书信，难道真的是她想多了？可是那枚玉蝉，怎么会落在梅长苏身上？纵使江左盟势力再大，江湖第一帮派，如何能取得呢？
　　当年那枚黎太傅所赠的玉蝉，明明由林殊转交给林曦保管。林曦走了后，她从未在林殊身上再见过。霓凰的心跳得很快，这一桩桩一件件又当如何解释，这梅宗主恐怕再巧言能辩也要说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