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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三、坟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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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坟墓
二人闲聊了好久,谈的很是投机,欢乐的似乎这世间已没有了烦恼。突然一股阴风拂至,花玉倚暗吃一惊,擦了擦手,不动声色地穿上了长裳,只劝刚刚认了兄妹的蓝之之多吃些。两眼却往松林中瞧去,淡淡说道:“这位朋友好强的杀气呀!”松风阵阵,黑暗里一个人影闪现出来,那动作如鬼魅之影,令人顿生警惕之心。
花玉倚对蓝之之笑道:“妹妹,你不要害怕,只管吃肉便了。”说罢起身迎上那人。火光照不到那个黑影,隐约可见对方一身黑袍,头戴一顶极大的圆帽,摭住了脸庞,仅能见到棱角分明的下巴,背负一把三尺长剑,瞧这身形,必然是武功卓越之辈。花玉倚抱拳说道:“想不到在夜深人静的郊外还能碰到像兄台这般的人物,在下深感吃惊。”
一个阴沉的嗓音响起,那人冷冷说道:“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么?”花玉倚摇头道:“不知。”“哈哈”那人的眼睛里露出阴森的光芒,笑道:“我要她。”伸开一根手指指向火堆旁的蓝之之。
“哈哈”花玉倚也是一阵冷笑,说道:“阁下未免太过无礼了吧!”那人眼里杀气一闪,冷然说道:“你不愿意?小子,你自思量能挡住我的剑么?”花玉倚“哼”了一声,说道:“剑者,首要之务当知剑何时可以拔,何时不可以拔,阁下自视剑法了得,便要抢人,呵,在下着实为你叹息。”
那人眼现惊讶之色,不禁问道:“那么你认为剑何时可以拔呢?”花玉倚笑道:“那在下就卖弄一二了。”然后说道:“剑出于世,自然是用来杀人和自卫的。如今剑在阁下手里,自卫是谈不上的了,难道阁下想杀人?”
“哈哈”那人冷笑一声,说道:“你说的对,我就是以杀人为谋生之法的。”花玉倚暗暗吃惊,说道:“你是一名杀手?”那人点头道:“拿人财物,替人消灾。”花玉倚笑道:“阁下的武功只是为别人卖命,为财而杀人,实是可惜一身大好功夫了!那么在下斗胆一问,我等与阁下可有冤仇?可有人请阁下来杀我的?”
“没有。”那人冷冷说道:“不过我来襄阳的确是来杀人的,当然不是为了你,何况我也没有必要知道你是谁。只是我有一个小小的毛病,偶尔身边没人可杀,又偏偏遇到人时,便想杀人了。”
花玉倚见这人毫没来头地一阵胡言乱语又有轻蔑自己之意,心中甚是恼怒,突然恍然大悟,说道:“你适才故意激我发怒的,是也不是?”那人眼睛寒光闪烁,阴沉地说道:“少年人有这份冷静的实属难得可贵。”右手缓缓抓向背上的长剑,忽然瞧见了花玉倚后面已然站起来的蓝之之,嘴角抽筋似的动了动,便放下了手,笑道:“这姑娘很可爱,你莫辜负了她。”说罢人向后倏然退去,很快消失在了黑暗之中了。
蓝之之跑到花玉倚身旁,颤着声音说道:“大哥,他是谁?”花玉倚盯着那人的背影,挥袖拂去头额上的冷汗,静静地说道:“是一个怪人。”想这人来无踪,去无影的,当真是位可怕的劲敌。又想起那人所言来襄阳杀人一事,不知此人要杀的是谁?纵是花玉倚见过英雄豪杰无数,自问于身上散发着如此浓浓杀气的,竟未有能超越此人的。蓝之之见他脸上阴睛不定的,甚为担心,轻声唤他:“大哥。”花玉倚便从深思里醒来,看着蓝之之稚嫩的脸,心里的乌云便瞬间不见了,笑道:“怎么,是不是困了,妹妹,你去庙里睡吧!明日你我再返城里。”
蓝之之脸上一红,低着头答应了一声,轻声道:“那大哥你呢?”花玉倚随意挥着手笑道:“我再吃些,肚子好饿呀!哈哈……。”很自然地回到火篝旁,拿起烧鸡大口大口嚼了起来,却想起那个神秘人“你莫辜负了她”,也不知道蓝之之听没听见,内心“砰砰”乱跳着。蓝之之的眸子盯着花玉倚粗鲁的吃法,又是好笑又是好奇,微风掠过,掀起她那整齐的柳海,也吹迷了她的睫毛,轻轻叹了一口气,自回庙里休息去了。
一声清脆的鸟鸣,惊醒了庙里的蓝之之,她跑一溜烟地跑出去寻鸟。只见松林间弥漫着淡薄的雾气,空气新鲜的使人如入仙境,浑然忘了身子仍处于尘世里了。蓝之之的心陶醉了,微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几下那份清新的芬芳。“啪”,林中传来了树枝断裂的响声,蓝之之像只云雀轻盈地飞到林内,躲在一棵松树后面,果然是花玉倚在一片空地上练着功夫。
但见花玉倚脚步凝重,手里拿着一根木枝,慢慢挥舞着,或砍或劈,犹如柴刀,股股劲风划破长空,力道所及无有不断折的,在花玉倚的周围已零零散散地落了厚厚一层的枝叶了。此时花玉倚运转的是雷斫劲力,招式却是揉合了猛虎七十二路刀法和沉埃无尘剑术,不断验证着化繁琐为精简的南宗要旨。刀剑的融合倒是他首次的尝试,真气游走全身,单凭劲气隔空击断木枝;左手虚浮于腰际,看似毫无用处,实际上却是潜在的一种威胁,随时可以由虚转实,出奇不意的制敌于数招之间。
蓝之之藏在树的后面,花玉倚岂能不知,只是不作理会,招式陡然一变,身形飞走于几棵大树之间,脚踩虚空,手里的那根二尺余长的木枝已然成了一条不停旋转着的黑龙,一时间也不知是剑随人走,还是人随剑行,人剑合一,身影扑朔迷离,越转影子越往高处飞去。要到树顶上时,忽然一声仰天长啸,人剑直冲云霄,声震九天,惊得林中无数鸟儿展翅飞走,无数走兽落慌而逃。
蓝之之吓得小脸苍白,身子不禁微微颤抖,倏地那身影已到了她跟前,微笑道:“你醒了。”花玉倚没料到蓝之之能吓成这样,暗暗自责,关切地问道:“之之,你没有事吧?”蓝之之摇了摇头,神色渐渐恢复了平静,拍着胸脯,撅着小嘴,嘟哝道:“吓死人不偿命的呀!”花玉倚看她嗲声嗲气的撒娇样子,便有一股暖流淌过心田,竟然想起了黄鹂儿。花玉倚笑吟吟地随手玩了几下木枝,不无得意地说道:“我这套‘天龙啸宇’剑法可好?”蓝之之赞道:“大哥的的武功自是好的没话说,你不知道么?眼下的襄阳城里大街小巷人人都在传颂着你大战钱伯仲的故事哩!”
花玉倚倒是从未有耳闻,他少年心性,不免好奇地问道:“人家都说什么了?”蓝之之说道:“当然是讲我哥哥如何奋勇擒凶了,大家还给你乔装打扮斗智斗勇钱伯仲的事起了个名号哩!”花玉倚急问:“叫什么?”蓝之之忽然笑道:“花钱大战。”“我的天!”花玉倚惊叫一声,但一深想,也情不自禁的笑了,笑声会感染人,二人相视着越笑越止不住自己,最后直到笑弯了腰才罢休。蓝之之倚靠在一棵小树身上,眼望着泛蓝的天空,喃喃说道:“之之已好久没有这么开心的笑了。”花玉倚深有同感地点头道:“我也是。”蓝之之便用眸子直勾勾地瞅着他。沉默了片刻,花玉倚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说道:“妹妹,临走前,我要去看一位好友。”蓝之之说道:“我跟你去,他在哪?”
二人一先一后地穿过了这片松林,一座新添不久的坟墓赫然呈现在蓝之之的面前,石碑上刻着几个字,是为“侠道去疾之墓”五个字。花玉倚凝视墓碑良久,脑海中不断涌现与去疾道人短暂交往的几次。那晚去邪逃走后,花玉倚体内毒性发作,追敌不成,只好运起全身真气与毒相抗衡。去邪的匕首上的毒液巨毒无比,花玉倚虽懂得凭借“百足通神图”驱逐毒性,然而他中毒之后又施展内力与去邪恶斗了几招,这才杀得去邪落荒而逃,但体内的毒却因此发作得更快了。生死关头,花玉倚激发起求生的欲望,竭力发动真气抵挡巨毒,奇迹再度降临,那股聚集在膻中穴里的异气爆发了更为强大的劲道,约摸一柱香的功夫,右手五指便挤出了数十滴黑色液体来。只是当花玉倚大汗淋淋地发觉性命无忧时,受伤的左臂却麻木的不再听使唤了,当时便凉了半截,暗道日后要落了个残疾了,幸好是左手,不然的话,可真的要成废物了。索性心里放开了,爬到去疾道人跟前,指探他的鼻孔,早没了气息了,那带有同样巨毒的一只匕首深深插在去疾道人胸口中,就是神仙下凡,也无力回天了。花玉倚悲愤交加,难以排遣,硬是哭了出声来,他不过是十七岁的少年,独自行走江湖以来,屡经磨难,心里积蓄了不知多少委屈与彷徨,平时压抑得久了,这番面对去疾的尸体当真是伏地号陶大哭。正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泪水若降没摭拦,瓢泼大雨亦英雄。哭了半天,花玉倚便去拔那把万恶的匕首。那匕首入肉虽深,终究还是让花玉倚拔了出来,可以想见去邪定是乘哥哥不注意时下此毒手,可怜去疾为这弟弟操了半辈子的心,反而让这个禽兽般的同胞兄弟杀害了,一想到这人生的巨大悲剧,花玉倚心中就犹如刀绞。当下就要单臂抱住去疾放置到干净的地方上去,忽然从去疾的手里掉落一只小药瓶,花玉倚吃了一惊,拣起药瓶,却见上面贴着药名,似乎是:“解毒散”三字,暗道:“去疾道人临死前手里还握着这药瓶,不知这药是解什么毒的。”又想到他二人所中之毒当然是一样的了,突然灵机一动,想此药莫非就是解自己身上毒的?左思右想,觉得值得一试。便点了火折,寻了他飞掷出去的匕首回来,在上面散了些药末,果真短刃上的蓝光眨眼消失了。正是因为这瓶药,花玉倚的左臂才最终保住了。剪除钱伯仲一党后,花玉倚厚葬了去疾道人,闲时经常带着葫芦来陪他在月下喝酒唱诗。
蓝之之偷眼瞧见花玉倚眼睛红红的,不敢吱声打扰他,只是交叉着双手默默地站在花玉倚的背后看着坟墓,暗暗为他在心里分起忧愁来。忽然远方的一棵大树上有一只怪鸟发出了几声尖锐的叫声,绕枝三匝,然后展翅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