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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二、之之 ...

  •   二、之之
      花玉倚为救蓝之之,匆忙之间却忘了自己全然不会游泳的,跳入河中,只觉秋水冰冷,渗人骨髓,激灵灵地打了一寒颤。暗叫不好时,嘴里便直灌了几口水,双手慌乱地朝岸边划去,不料脚腕却被一物缠住了,他以为是水藻,就要蹬开,忽然一双手竟抓住他的双脚,竭力地托起了他的身体。“哗啦啦”,花玉倚终于攀到了岸沿,另一人也露出了水面,却是蓝之之。
      一弯残月映在水上,衬得蓝之之消瘦的身子愈发楚楚动人。蓝之之急切地喘着气,哀伤的一双眼睛光光地看着花玉倚。花玉倚脸颊烫得厉害,恨她却恨不起来,恼怒却不忍心,只是觉得自己要救她,反倒让人家姑娘救了,这、这可把人丢到家了!
      两人默默地对视了一会儿,一阵冷风拂过,冻得蓝之之小身子骨直颤抖,花玉倚说道:“快上岸。”拉着她爬上了绿茵茵的草地上。花玉倚装着生气地责怪她:“你……。”可是蓝之之眼里有两颗精莹的泪珠转了转,悄然滑降了下来。花玉倚想起她竟用孱弱的娇躯和一双纤纤细手托起了自己,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再也责怪不下去了,叹道:“你何苦如此!”握住蓝之之的一双手,那手猛的一哆嗦,便安然让花玉倚握在手里了。
      此时两人身上都被河水浸透了,夜风不断,花玉倚运起真气暖和身体还好说,可蓝之之就不同了,直听得她上下两排牙齿不停地打战,通过她的手,花玉倚感觉到她身子在颤动着,月光照在她的苍白如纸的脸上,那两朵红晕也早已消散殆尽了。花玉倚担心她受了伤寒,忙道:“走。”伸手搂在蓝之之的腰间,展开逍遥步,冲东北方向疾驰而去。
      蓝之之耳边生风,忽然察觉双脚已离了地面,吃了一惊,只是见花玉倚如此贴着自己,那只搂着她腰肢的手上传来了阵阵温暖,又是害羞又是欢喜。心想有花相公在身边,些许寒冷又算得了什么!一时竟盼望永远这般走下去。
      眨眼间,一片松林中的土隍庙呈现在眼前。花玉倚带蓝之之双脚落地,迈步推开了木门,拉着她进了庙中。鼻孔可以闻到庙内有股淡淡的香火味道,隐隐可见供奉土地神的灶台上燎烟氤氲,不时冒出点点星火。花玉倚“咦”了一声,暗道:瞧这架势,应该不久前有人来这里上香了。蓝之之轻声问道:“花大爷,您怎么了?”花玉倚笑道:“你一口大爷大爷的,说得我好像老得快掉了牙似的。”蓝之之扑哧一笑,说道:“那之之以后就叫您花相公吧!”花玉倚无奈地说道:“随你了。”蓝之之开心地笑了,两人都在朦朦胧胧的光线下瞧着对方。蓝之之突然打了个寒颤,花玉倚忙道:“你等一下,我这就去寻些干柴,引火取暖。”蓝之之抓着他的衣袖急道:“花相公,我、我……。”花玉倚拍了拍她的小手,笑道:“怕什么!一切有我在哩!我去去就来,你不要乱动就是。”说着轻轻拿开她的手,出门拾柴去了。
      松林里幽暗、清爽,风过枝叶发出“呜呜”的哭声,惹人心惊。花玉倚拣了一抱干柴就忙回土隍庙,惟恐害得蓝之之又冷又怕的。庙内却没了人影,花玉倚大惊失色,慌张地喊道:“蓝姑娘,蓝姑娘。”
      “我在这里。”从新彻而成的土地神像的后面露出一个脑袋来。花玉倚这才长长舒了口气,拍了拍急速跳动的胸脯,放下干柴、松叶,小心翼翼地点燃了火折。须臾,松叶冒起了缕缕青烟,很快烧得旺了起来。花玉倚曾经独自游走于山林中数次,对野外烤食取暖十分在行,便问蓝之之:“你饿不饿?”蓝之之点了点头,旋即又摇了摇头,咬着嘴唇不说话了。
      花玉倚乐了,笑道:“你先脱下衣裳让火烤烤,我再去拾些干柴,顺便看看能不能打些野味。今晚你我是回不了城了。”说罢起身要走,忽回头嘱咐她:“我把门带上,回来时我会敲三下门,你方便了就知一声。”蓝之之红扑扑的小脸没敢瞧他,只是“嗯”了一声。花玉倚又赞道:“适才你很聪明。”这才关门走了。
      蓝之之回味着花玉倚那句“适才你很聪明”,不知他指的是自己藏在神像背后还是指投水自尽逼他收容自己呢?或两者兼而有之?火烧得旺盛,蓝之之忍不住看了看那门,关得严实,放下心来脱下外衣,就着火暖和发冷的身体。半响儿,身上的衣服升起阵阵湿气,这般烤法虽然不太舒服,痒而不透爽,但蓝之之只能做到这点了。
      不知不觉便过了许久,蓝之之衣裳干的也七七八八了,穿上外衣,只等花相公回来。可是左等右等也没听见有敲门的声音,女孩心丝细腻,担心花相公遇到了什么麻烦,又想他武功了得,纵有危险也难不倒他。忽然想到花相公为了自己多些时间休息取暖,莫不是故意逗留在外的?想到此,心里甚是不安和愧疚,轻手轻脚地推开了庙门,却见不远处又有一团篝火冲天烧着,一个穿着内衣的男子正在津津有味地不断翻动着火堆上的一只野鸡,三根木枝架着他的外衣放在另一边烤着火。那人正是花玉倚。
      花玉倚瞄了一眼蓝之之,笑道:“你好了?快来尝尝我的手艺。”蓝之之像一只小鸟欢快地扑到花玉倚的跟前,笑吟吟地闻了闻,说道:“真香。”瞧着她快乐的小脸,花玉倚心底一阵莫名的颤粟,忙笑道:“好了。”把棍子上的烧鸡凑在鼻前,大力闻了一下,诱人的香味使人垂涎三尺。二人都饿了半天,饥肠辘辘的,花玉倚忍着烫替蓝之之撕了一只鸡腿,递给她。蓝之之嫣然一笑,小声道:“谢谢。”玉指接了过去,柳眉轻眉道:“好烫。”但小心地吃了几口,便惊奇地说道:“怎么会这般香哩!”忽觉花玉倚正呆呆地看着她,“刷”,双颊红透了,别过脸不教他看。
      花玉倚愣愣地盯着人家姑娘吃东西,也发觉不妥,凛然提醒自己,给自己口里塞了一口块肉,含糊地笑道:“山林之中什么都有的。没有盐没有辣椒,我却有法子在野外找到所有厨房才有的佐料,你信不信。”蓝之之好奇的睁着一双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瞅着花玉倚。
      “呵,你不信。”花玉倚眼望苍穹之上的那轮残月,喃喃说道:“天地自然赋予我们人的不单单是生命,还有智慧,你只要细心去寻找,去体会,你就会发现你的周围处处都是生机,无处不存在着可以使我们快快乐乐活下去的事物。”这次换作是蓝之之盯着花玉倚不放了,花玉倚笑了笑,摇头道:“我这人爱胡思乱想,谈话经常跑题的。我这手艺是从师娘那里学来的,她做的饭菜那才叫香呢!”
      蓝之之一怔,说道:“师娘?”花玉倚点头道:“是呀!”当下一边吃着,一边聊起在天平山那几年苦而快乐着的日子,谈到了师父的侠义与武功,乃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师娘的英气与细如发丝的心智,又是位相夫教子的好母亲,活泼、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黄鹂儿,还有温和贤惠的木凝脂。聊着聊着,花玉倚的双眼便有些红了。蓝之之忘情地伸出温软的小手拍了拍花玉倚的手,柔声说道:“你想她们了?为什么不回到他们的身旁?”
      花玉倚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她,只是深深叹了一口气。蓝之之被他触动了心事,流下了眼泪,哭道:“你至少还有亲人挂念着你,而我呢?父母双亡,打小便寄养在姨丈家里,他嗜赌如命,把家底都输光了,我姨娘带着我们紧巴巴的过日子。逢年过节的债主们踏破了门槛,姨丈就躲了出去,而我们却只能应付着别人的冷嘲热讽。自小看惯了别人的眼色而活着,最后还是让人家卖到妓院里,若不是遇到了相公您,我蓝之之早就自缢一了百了,落个清静了。”泪水早结成了一串串的珠子,断断续续地滴在了草地上。花玉倚眼睛湿润了,紧紧握住那只小手,动情地说道:“之之,你、你别哭,不还有我么!你、你以后便跟着我,等到你碰上了喜欢的人,再、再离开我。”
      蓝之之闻言急问:“真的,花相公同意之之当您的婢女?”花玉倚温和道:“什么婢女呀!我长你一、二岁,你便叫我大哥吧!”蓝之之摇手道:“这怎么行。”花玉倚不管她,叹道:“妹妹,你不知道,大哥我也是孤苦伶仃的一人而已,若不是师父、师母收留,这世间又哪里有我花玉倚一个亲人!”二人身世相似,不免又添了一层怜惜之情,蓝之之咬了咬嘴唇,轻声道:“大哥。”花玉倚“嗯”了一声,笑道:“妹妹,快吃吧!都凉了。”蓝之之破啼一笑地低垂了头斯斯文文地撕肉吃了起来。她脸上那两朵火烧云却迟迟不愿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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