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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九、幻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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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幻影
一名手脚利索的捕快缩在木桶里,绳子被人一点点放了下去,辘轳发出一串“咯吱咯吱”的声音。刘长庚虽然以为井里必然有某种玄机,毕竟还仅属于猜测,在没有确定之前,心里那块石头便悬在了半山腰上。忽然井里的捕快大呼道:“这里有洞。”刘长庚急忙说道:“快快钻进去,看看究竟。”那捕快一手提着火把,轻巧地爬进洞里去了。很快,洞内传出了声音:“快下来,果真别有一番洞天。”众人忙了半天,终于找到了钱府通向外界的暗道,无不欢喜,纷纷自告奋勇。
刘长庚审时度势,喝道:“下井缓慢,里面还不知道有甚凶险,武功高的依次先下去。”待入洞七八人后,刘长庚便也下井,钻入洞内,大家都在等着他吩咐。只见洞里比想像的要宽阔,不需低头,可容两人并肩而行,只是深遂得不见尽头。刘长庚留下一名手下等待其他人,嘱咐需得十人以上方可前行。当下刘长庚等七人拿着火把、钢刀互相壮着胆子摸索着前行。
洞内空气流畅,人丝毫没有闷着慌的感觉,可以想见平时钱府通过这条神秘的暗道不知干尽了多少恶事!走了很久,初时温度还很干燥,到得后来竟然有了浓浓的湿气,而且越来越重。刘长庚猛然拍了自己头额一记,说道:“莫非到了百花街。”众人都称是。原来百花街近靠江畔,地下湿气自然重于别处。又走了一会儿,地道竟变得曲折起来,前方一分为二,多出一条岐路。刘长庚冷笑道:“左走是去赌场的了,右走就是青楼的地盘了,好奸鬼。”想钱伯仲以为事败,必然要逃出襄阳城的,青楼邻城边,利于溜掉或隐匿,便叫两人留下,等待后面的人聚起后,转向左路搜索,其余四人则跟着他继续往右赶路。
须臾,刘长庚等一行五人赫然发现前方多了一座石彻而成的台阶,直通地面。五人欣喜若狂,两个公差高举火把领先登上石梯,冷不防一股阴风袭至,竟把火苗吹得东倒西歪。刘长庚忙道:“小心了。”但为时已晚,火苗瞬间便被吹灭了。五人中只有两枝火把,既然全熄,黑暗立刻降临了。刘长庚暗暗叫苦。
花玉倚摔倒在地上,暗道:“我命休矣!”肩膀上汩汩流着黑血,衣裳已被染透了一大片,只觉的那股麻痒渐渐逼近心脉,自己只能保住灵台一点清明,聚集残余的真气死死罩在心脉周围,不教毒液继续浸蚀下去。“我快死了么?我要死了么?”花玉倚迷迷糊糊中脑海里只是闪念着这几句话。灵魂也仿佛要脱窍离他而去,□□的痛苦即将成为过去。“我好困,好累,放弃吧!丢下眼前的一切吧!”眼皮沉甸甸的,就要合上了。
右手两指间夹着的摩剑忽然发出一阵低沉的哀鸣,他的主人倏地想起自己的父母,师父、师母,凝脂、鹂儿,还有姑姑与绿衣,一个个的音容在他面前缓缓流动着,他们在不停地招唤着他,不教他完全沉睡不醒。“我如果就这般默默地窝囊死在破庙中,不但辱没了白虎门的威名,也徒教凝脂他们伤心难受。去邪这等奸人尚活在人世,我花玉倚如何就先死了?气也得气死了。”
“此去离别唤筝音,夜浓意浓情亦浓。”绿衣的话犹在耳边回荡着。“我花玉倚还要好好活下去,才有相见之日,我才有希望做她的知音。”心里一阵莫名的激动,膻中穴上积蓄的那股异气陡然冲出了牢笼,向着张牙舞爪的毒液发动了一场声势浩大、攸关生死的进攻。
黑暗里刘长庚反而冷静下来,听见几名公差一阵惊慌失措的呼吸,安慰他们说道:“大家不要慌。”取了火折,就要重新点燃火把,但那股阴风好像专门要与人做对似的,见了明火立时吹至,“扑哧”,火苗又熄灭了。“见鬼了。”有人嘟哝道。有人则嚷道:“我就不信这个邪了。”也试图用火折照路,遭遇了与之前同样的下场,四周依旧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那人还要试,刘长庚挥手沉声说道:“不用了,我们摸黑走。”钢刀在手,当先开路。
却不料这一走就是半柱香的功夫,刘长庚明明记得台阶顶多二十个,老远就看见通向地面的出口了,石梯就像一条无穷无尽的黑暗之路,令人永无出去之日。其他都喘着粗气,不敢乱说话,分明心里面都已萌生怯意。刘长庚心中也犯嘀咕:“别栽在这条路上了。”为了鼓励士气,冷笑道:“古怪,我们试试往回走。”几人提心掉着胆改了方向,十几个台阶竟然走了半天也没走完。“天啊!”两个公差终于受不住这诡异的事情,无力地坐倒在台阶上了。万簌俱静的夜里,众人一度在心中闪现了“我会不会死在这里?”的可怕念头。
众人情绪低落,刘长庚拼命想着破除当前迷宫一般的怪事,脚下的梯子当然不是一座普通的石梯了,一定有人做了某种手脚,或许钱伯仲就在石梯的上方躲藏着,厮机再逃出襄阳城。一想到此,刘长庚便怒火中烧,却有人先是忍耐不住这股诡异的沉默了,一跃而起,拔出腰刀,乱挥舞着骂道:“什么妖魔鬼怪,快快出来,老子跟你拼了。”刘长庚正要喝止,不想那名手下的刀砍在了另一名同伴的身上,只听得“喀嚓”的一声,一个人头便“骨碌骨碌”地滚落了下去。其他人惊叫着闪让,恐怖笼罩在活着的人心里,砍人的那名公差还在嚷着,刀上的血四溅飞扬,刘长庚等人脸上都溅了不少血滴,未等刘长庚出手制住那人,剩下的两人却纷纷抽出刀来,相互之间砍杀在一团。“砰”,转眼又有一人丢了性命扑倒在台阶上了。刘长庚于黑暗中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凭着知觉一刀砍在另外两人的刀上,“铛铛”数声,那两人的刀被震落下去了。忽然丢失了刀的两名公差一致视刘长庚为敌人了,拼命抓住他的手腕,张开大嘴,就要撕咬。刘长庚惊道:“疯了,全疯了。”其中一个竟乘他不备,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齿入肉里,痛入骨髓,那块肉眼见就要被人吃下去时,刀光闪过,刘长庚忍无可忍地结束了最后两名同伴的性命,只觉一阵昏晕与恶心,强自忍住,忽然心生一计,便惨呼着摔在枉死者的身上。
稍倾,一个俊雅的身影飘然落在刘长庚的附近,“嗤嗤”笑了一阵,一手臂伸展开来,一只散发着红晕的宝石从五指缝隙间一点点倾泻着神秘的光芒,映得那人异常标致的脸显得有几分诡谲。刘长庚的鼻孔闻到一股浓浓的胭脂香味,暗道:“此人非男非女,阴阳怪气的,钱伯仲帐下果真能人异人甚多!”只听那人幽幽笑道:“还是头一次有人寻到这里来哩!你们这帮死鬼,算你们命好。不过哩!终究是要死在我幻影修罗的手里,呵呵。”刘长庚一跃而起,“刷”的一声,一刀猛扫。此事来的突然,那人吃了一惊,摇晃着腰肢,竟然轻飘飘的躲了过去。
刘长庚一刀劈空,便知自己绝非对方敌手,不禁怒道:“阁下武功如此了得,怎的就肯屈尊服侍钱伯仲呢?为虎作伥令人所不齿,刘某为阁下深感不值。”那人“嗤嗤”笑道:“你就是那个刘捕头吧!功夫不错,也忒狡猾了,你应该吃点苦头的才对。”此人正笑吟吟说着,一根绣针似的暗器悄然无息地刺入了刘长庚的左肩肉中,恰恰点在了肩井穴上,害的刘长庚左半身立时动弹不得了,左膝一软,便跪在那人的面前。刘长庚想不到对方武功如此诡异,不知还有多少非人的法子要折磨自己,便萌生了自杀的意念,忍着巨痛,喝道:“刘某技不如人,死而无怨,要杀要剐随你的便,休要折磨人,若不如此,就非好汉所为了。只可惜刘某没有亲手擒下钱伯仲,是为平生憾事。上官女侠,花兄弟,刘长庚先你们而去了。”说罢,就要举头磕向石阶,准备一死了之。
那人一怔,听了上官女侠之名,神色微变,也没料到刘长庚竟如此硬朗,轻伸指头,便隔空封住了刘长庚的穴道,使他不能再自寻短见,赞道:“果然是条汉子。”刘长庚张大了嘴,有话却无法说出口,心里说道:“快杀了我,十八年后我又是一条好汉。”他的眼神没有瞒过那个人,那人微笑了一下,问道:“上官女侠?是上官湘灵么?”又笑道:“噢!你认识的话就眨眨眼睛。”刘长庚一想此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依言眨了眨眼睛。那人眯着双眼瞧了刘长庚好一会儿,看得他有些头皮发麻。“哎呀!”这人说道:“既然上官湘灵也认得你,看在她的面子上,我便留你一条性命吧!只是你需委屈在这呆上一日,待钱老板走后,我便会放了你的。”见刘长庚极力眨着眼睛,索性解了他的哑穴。刘长庚来不急喘气,说道:“钱伯仲是一个披着羊皮的狼,阁下何苦为他卖命呢?”那人摇头道:“你真想知道?”刘长庚点了点头。那人轻轻摆动着身子,笑道:“因为我欠他一条命。”人在笑,声音却冷得令人心寒。刘长庚觉得笑中带着冰霜是世间最可怕的事情,正要发话,忽然那人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冷笑道:“没想到还会有人找到这里来哩!”几道寒星点射划破黑暗流向背后。
但听得几声“铛铛”直响,一个人影闪现在离二人不远的地方,敲落了暗器,此与同时,幻影修罗手上也多了三枚铜钱,沉默着没有说话。刘长庚暗叫惭愧,自己与人家差得太远了,就眼前的两人任谁杀了自己都是易如反掌。
幻影修罗淡淡的说道:“气凝投石。”对面的黑暗中的人讶然说道:“阁下武功委实惊人,见识也高人一筹。”“你是谁?”幻影修罗突然冷静地问道:“你是四方神剑派南宗的弟子?你叫什么名字?”黑暗里的人冷笑道:“当然。我叫花玉倚,阁下贵姓?”红宝石映在幻影修罗的脸上,显得他流露出的惊讶表情更为惊讶了几分。刘长庚喊道:“花兄弟,钱伯仲就在上面。”黑暗里的人静静地回道:“放心,他跑不了。”两眼却一直盯着幻影修罗。
幻影修罗沉默了片刻,忽然一阵冷笑,然后说道:“我曾经听说过你的名字,却绝想不到能在地下见到你,人生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呀!”黑暗里的人说道:“你的针功很是独特,不过倒与我的师娘神似的很,你倒底是谁?”红宝石散发的光晕轻微的颤动了几下,幻影修罗忽叹道:“罢了,我也不为难你们了。你替我转告钱老板,就说我早就还了他的人情,而今我也爱莫能助了。”说罢离开了刘长庚几步,又说道:“你功力纯厚,看来深得白虎门的真传,走的也是雷斫一路吧?”说着人已飘出数丈外去了。
黑暗中的人忙道:“那日在韶华院我的眼睛被人蒙住,转了几圈后,便莫名其妙的走到了另一座院子里去了,是不是你施的法术?还有你以后去哪里?”幻影修罗苦笑一声,幽幽说道:“少年人何必如此刨根问底呢!一切都随风去了,再也休提。四海为家,我去矣!”话音一落,人影便尽没于黑暗之中了。
刘长庚的眼前倏地一亮,黑暗中的人手里捧着一只迸发出七彩光芒的半环宝玉,一个碧蓝色的“仁”字尤其突出。那人走近刘长庚,说道:“委屈大哥了。”刘长庚看清来者,正是花玉倚,他还带着那张面具。两人都是长长舒了一口气:“好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