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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八、负隅 ...

  •   八、负隅
      花玉倚教人守在无奈桥上,自己就朝杨柳林深处奔去。漆黑的不见五指的林子里没有丁点的反应,花玉倚轻声呼唤:“姑姑,姑姑。”林内便有人在笑,又觉不应该,慌忙止住了。花玉倚一听便知道是绿衣,心忽然“嘭嘭”地跳个不停,说道:“绿衣,是你么?”又道:“姑姑呢?”
      沉默了片刻,林内的人终究还是说话了,她说道:“姑姑的伤还没完全好,你可以告诉你那位刘大哥,就说姑姑谢谢他的挂念,她会照顾好自己的,只是教他日后不要忘记了曾经答应她的事。”花玉倚想问是什么事,然而立即晓得这话是不需要问的,便说道:“你也会弹古筝?”绿衣问:“弹的不好,若不是姑姑飞鸽请来百草先生,今晚怕是镇不住邓畏的了。”花玉倚便叫她同他一起回城救人擒凶,绿衣却说道:“姑姑已经委托华山百草先生了,想来不会再有太大的麻烦的,你快去吧!她、她们都在等着你去相救哩!啊,多一人多一份力量么!”
      花玉倚听她说到后面竟然有些磕巴,不解地问道:“那你?”绿衣淡淡一笑,说道:“此地已不需要我和姑姑了,我们、我们是要走的了。”声音里明明有着几丝颤抖。花玉倚急道:“为何这般急着走?我还有许多话要与姑姑说呢!”心上却又说:我也有许许多多的话要对你说的。然而,他是不可能说的。
      绿衣微微叹息一下,似乎是在摇着头,轻轻地笑了笑,只说:“你去吧!日后有缘,我们自会相见的。”声音在渐渐离开花玉倚而去,花玉倚的手急切地想抓住她,但是他的脚依然站在那里没有动弹,只听得逝去的那个清脆的嗓音说道:“山风吹惹人头绪,星辰眼撩心中水。此去离别唤筝音,夜浓意浓情亦浓。”话音刚落,人影早无。花玉倚眼前一片茫然,耳边只是不断的回响着那句:“夜浓意浓情亦浓”的话,心中窃喜,甜滋滋的美了一阵。

      刘长庚一脚踹开钱府大门,几个捕快当先冲了进去,随后便是无数火把潮水般呐喊着涌入。钱府上下早已树倒狲猴散,乱成一锅粥了,刘长庚挥臂喝道:“全部给我拿下。”众人齐声应喏,四散抓人,偶有反抗者尽皆乱刀剁了。忙了半夜,钱府一干人等几未有逃脱者,除了钱氏父子。
      派去捉拿赌场、青楼要犯及救人的公差陆续来报,尹铁板、老鸨等人无不落入法网,众多无辜女子已被救了出来,只是未见钱氏。青楼与赌场之间的地道很容易便找到了,然而都没有寻出通向钱府的暗道。又寻不到花玉倚所提到的那所神秘的小院,刘长庚皱眉不语,竭力压制着那颗惊诧不安的心,凝视着一盏红灯笼,好像钱伯仲就藏在灯笼里似的。眼见大案即将告破,为害两湖民间多年的主犯却不见了踪影,费了十年的心血就有可能付之东流!太阳穴上的青筋“嘭嘭”直跳着,刘长庚狠狠地用大拇指按揉着,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心中不住念道:“别急,别急。”
      突然灵光一闪,想起花玉倚提到过的韶华院,匆忙问人。有人知道,众人便直奔韶华院而去了。韶华院里的歌舞班已经由人抓了,此时院内一片凌乱,空荡荡的没了往日的那份热闹。刘长庚叫人找来钱府管家,问他知道不知道地道。那管家已吓得全身瑟瑟发抖,见公差们个个铁青着脸,双目怒火燃烧,不敢不答,只是那双平日里很是柔软的舌头今晚却变得石头般硬了。一名捕快大怒,揪住管家衣领,喝道:“说不说?。”有人不奈烦起来,推他要打。那管家做奴才久了,哪里受得了这般恐吓,双腿一软就要跪下,两名官兵架住了他,不让他倒下去。
      一旁的百草先生忽然沉声说道:“此地似乎暗含着反八卦九宫阵法,不知是也不是。”刘长庚闻之大喜,忙请教道:“听花兄弟说,钱府的确布下了八卦之类的玄机,在下正愁找不到原来关押民女们的密院,又寻不见那个钱伯仲,不知先生可否破解眼前的困局?”
      百草先生凝神细审周围,用手指不断又掐又算,口中喃喃有词,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只见他双目突然光芒一闪,倏地飞入韶华院的内厅之中,刘长庚等人急忙跟了进去。但听得百草先生笑道:“雕虫小技,何足挂齿。”伸手便扯下北面墙壁上的一幅高达数尺长的仕女图,颜色如同墙壁色彩的铁门赫然暴露在众人的面前。百草先生冷笑道:“原来这反八卦阵里又藏着天干地支一类的玩意,哼,这便是生门了,或称卯茂门了。”
      刘长庚不解地问道:“在下于八卦之法略知一二,这卯应在东方才对,反之亦应在西方,怎的跑到北方来了?”百草先生拂须愠色道:“初时老朽也以为是反卦之法,而今方悟此乃错八卦九宫阵法,内藏天干地支,混为一体,外人看来,零乱无序,难以破解。这当然是位高人设下的了,就是不知是何人这般助纣为虐,真是岂有此理!”有人便道:“咱们先进去看看究竟再说吧!”百草、刘长庚都道:“正是。”刘长庚便来推门,触手所及,竟然稳丝不动。百草先生也来助他,合二人之力,那厚厚的铁门终于发出“咯吱”的一声,渐渐被推了开来。
      眼前竟然是一条黑暗无比的隧洞。
      众人举着火把小心翼翼地穿了过去,又有一门,刘长庚与百草先生仍然拍掌齐力去推,不料这回却一碰即开,竟是一个黑色的木门。出了隧洞便到了一个露天的院子里,平平常常的不见稀奇之处,只是花草全无,光秃秃的甚是干净。百草先生神色一变,深深叹了一口气,道:“先生后死,够狠。”刘长庚问他何出此言。百草先生左手掐算道:“那黑门预示着死亡,又是木制,那便是地支中的戌灭门了,意味着草木凋零,生气灭绝之意了。本来若我等于戌时而来,此处毒药便害不了人了,可惜了。不过有老朽在此,顶多稍费些功夫罢了!哼,虽然于我之号有所忌讳,老朽焉能惧哉!”说罢从怀中取出一只药瓶,倒出不少乳白色的药丸来,叫每人都服进一颗。
      刘长庚一惊,道:“先生之意是说此地有毒?”百草先生竟怒道:“必然是那个孽徒施放的了,不过诸位休慌,吃了这解药,便可无忧矣!”众公差只好半信半疑地吃了。
      待众人服完了药,百草先生纵身掠过一间青瓦房,半空中轻喝一声:“玄空掌。”霍然拍出一掌,但听得“砰”的一声,无数木屑四散飞溅而去。赶上前来的刘长庚等人这才见到原来房后又有一门,此时已被百草先生隔空发功一掌击碎了,木屑落定后,眼前便露出了一座十分诡异阴暗的独院。
      百草先生当先飞进院内,只见黑压压的竟有几排的长房。火光冲淡了弥漫在院里的那股阴柔之气,砰砰,几个公差抢先踹开几间房门,发现里面竟是空空如也。及至最后一间时,百草先生急忙唤道:“且慢。”但已然晚了半拍,一个公差挥刀劈断了铁锁,打开了房门。火把照耀下,众人惊奇地看见屋内摆放着几十位展示着各种姿式的妙龄女子,栩栩如生,只是人人紧闭着双眸,见不到那动人的秋波。
      有的公差便喝道:“好呀!这里还藏着人。”突然,一个身影划过黑暗的长空,没等众人回过神来,一颗火团便闪电般射入了屋子里去。刘长庚见状大喝道:“快跑。”率先扑倒了两名兄弟。只听“轰”的一声,爆炸的声音震得地动山摇,巨大的冲击波在一瞬间摧垮了房屋,几名躲闪不及的公差也被炸得支离破碎。刘长庚望着已陷入火海之中的房子,颤抖的伸出右手,发出了凄惨的吼叫:“不!”
      百草先生在爆炸之前,双腿微蹲,“嗖”,身子便弹射出去,人在半空中发掌拦住那个人影,喝道:“下去。”
      那人冷哼一声,看也不看,便拍出右掌,“啪”,二人单掌相接。百草先生只觉一股大力如排山倒海之势层层逼来,自己那一掌竟如涡牛入泥海,毫无作用,暗吃一惊:好掌力。不敢大意,身影倏退,以避其锋芒。
      黑影晃动,那人已飘出数丈外的墙头,双目寒光闪烁,狠狠瞪了百草先生一眼,悄然走了。
      百草先生追到中途,眼见夜海茫茫,哪里还寻得见那人半点身影,无奈返回。刘长庚眼见数十名正当风华的女子转眼成为灰烬,心下凄凉至极矣!百草先生落到刘长庚的身边,伸手扶起了他,不住摇头叹道:“想不到钱府还有这般人物在此,失算,失算了。”
      几名公差受了重伤,已奄奄一息,百草先生瞅刘长庚脸色深沉可怕,知他怒到极至,再叹一声,抢救其他人去了。
      刘长庚发疯似的率众寻找地道入口,密院已不可能再什么玄机了,正自踌躇,猛然忆起花玉倚还提到过韶华院里的那口井,便生起一线希望,急忙往回便走。回到韶华院,一面在心中盼着花玉倚速来,一面仔细打量起这韶华院来。众人只见他不住地摇着头,嘴里还喃喃自语地说话些什么。忽然他直奔那口水井,急忙揪住那个管家的衣领,喝道:“还有人用么?”管家怕人打,又听刘长庚声音凌厉,更是怕得要死,哆哆嗦嗦地说道:“没没没人用了。”刘长庚一把推开管家,接过一枝火把,蹲身向井内看去。井内果真已近干枯了,暗暗冷笑,叫人拿来一根长绳系紧了另一枝火把,缓缓放了下去。众人的心都在巨烈地跳动着,默默地盯着那越降越深的火把。当落至水井半腰时,火苗竟然齐向右壁倾斜,似乎碰到了风洞一般,吸引着火苗的方向。刘长庚两只布满血丝的眼睛兴奋的大放光彩。

      花玉倚待绿衣走后,又是喜悦又是茫然,半响儿,方才转身离开了无奈桥。因夜色正浓,无意间返回城的途径与出城之路稍有不同,竟然见到一座败破不堪的土隍庙,显然香火并不旺盛。花玉倚想起刘长庚说过去疾与去邪在一间土隍庙里所发生的事情,思来那土隍庙多半就是眼前这座了。去疾道人为了弟弟改邪归正,长年露宿于此,吃尽了苦头,世间有如此有情有义的兄长,换作孤苦伶仃的花玉倚当他的弟弟,不得快乐死了。心思一动,便往土隍庙走去。
      庙的四周全是槐树,阴风吹过,便是一阵阵鬼哭兽咆的声音,倒令花玉倚吃了一惊。庙门静静地开着,静得有些诡谲,从门口往里看去,庙内黑暗的竟比之庙外更是过份。花玉倚悄然迈步走了进去,轻声说道:“有人么?先生。”唤了几遍,没有人回应,便想自己真是可笑,去疾道人一定是前往襄阳,帮助刘长庚等人抓捕钱伯仲去了,怎还会呆在这里!想罢,就要迅速离去,不防伸脚踩了一杆木棍,顺势挑起,落在手中,感觉是已断为两截的竹杆,摸索着断裂处,似乎是人用掌力拍折的,心里“喀噔”一声,暗道:“莫不是去疾道人的?”又恐怕是那晚去疾与弟弟拼斗时所遗留下来的,不敢坐实了心里的担忧,丢下竹杆,从怀里取出火石,“嚓”的几声,借着火星赫然看见土隍庙内一片狼籍,泥做的土地佬碎成了七七八八,散落在庙内。火星熄灭后,连连擦了几次,又看见一个满身污垢的人横躺在地上,穿着道袍,只是看不清脸。花玉倚惊道:“先生。”扑上去就要扶起那道人。
      突然那道人猛的睁开眼睛,左手的匕首悄然无息地插在了花玉倚的肩膀上。花玉倚大骇之下,不顾左肩巨痛,右掌奋力一拍。那人刀伤花玉倚,立时滚向一旁,花玉倚一掌便打空了。
      “嘿嘿”一阵阴森的冷笑传来。花玉倚怒道:“去邪。”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去疾呢?”黑暗里的人也许听到了花玉倚的心声,嘻笑道:“你就是襄阳来的那名小捕快?你好命大哟。”花玉倚只问:“去疾呢?”去邪冷笑,说道:“你自己中了毒,还要问别人?他没有你命硬。”说着一物直奔花玉倚而来。
      花玉倚闻言自己中了毒,猛打了一个激灵,只觉肩头果真有些麻痒,并不似初时那般疼痛了。闪身躲开,护住心脉,咬牙拔出匕首,头脑一阵昏晕,差点没有把持得住。忽然火折亮起,露出了那张委琐、阴险的脸,两眼正带着几分嘲弄、仇恨的凶光瞪着花玉倚。在去邪的脚下,一个道人委顿地倒在血泊之中,胸口有一个深深的血洞,不时还往外冒着黑血。
      花玉倚勃然大怒,甩手投掷毒镖,又怕去邪躲避,单脚再挑那半截竹杆,手腕一抖,竹杆化作长剑,“嗖”,射出的方向稍稍偏离了去邪。去邪大骂,斜身避过毒镖,未料花玉倚早就算计此点了,但听得“砰”的一声,竹杆正中去邪的右胸,直打得他惨叫着踉跄后退,“扑哧”,喷出一口血来。花玉倚见去邪中招,就想以摩剑取了他狗命,摩剑“嗤嗤”之声划破夜空,吓得去邪心胆俱裂,弃了火折,人便要逃走,但摩剑去势如虹,只听“噗嗤”一声,去邪右臂已为剑刺穿,发出撕心裂肺般的嚎叫。花玉倚右爪吸回摩剑,便要再投,只是火折落地后熄灭,庙内恢复了黑暗,去邪拼命扯着断臂仓皇逃窜出去。花玉倚闻音喝道:“休想。”追出两步,就觉眼冒金星,天地为之飞速旋转,一口气没上来,颓然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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