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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六、无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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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无奈
原来这套掌法名叫“春蚕无尽功”,以绵绵不绝的招式、专走“巧”字诀见长,并非黄金屋所传,乃是朱雀门绝技之一。那年与木凝脂、黄鹂儿初到公孙剑庄,闲来无事时,就和鹂儿交上几手,鹂儿便常以此掌法游斗花玉倚,使得花玉倚有力难使,苦恼了多日。他于武功方面最肯下心思,为了破解“春蚕无尽功”,不知费了多少功夫,终于发现惟有力道刚猛的掌法走简洁的路子或可大破之,这也深合黄金屋所说的“只要单刀直入,不要广参,以简克繁”的南宗要旨。结果凭他的修为果真大败鹂儿,恼得她从此再也不与他练掌了。
掌法即破,“春蚕无尽功”却也深植于花玉倚的脑海里了,再也忘不掉了。去邪道人行事阴险,花玉倚是领教过多次了,不敢以实击险,无意间便展开这套功夫来了。去邪道人陷入被动境地,如何瞒得过花玉倚的眼里,当下源源不断地发力于指尖,脚走逍遥步,渐渐的占据了上风,牢牢地控制住了去邪道人的攻势。
去邪道人眼见今日已讨不了好去,就想脱身逃走,只是花玉倚身影迷离,掌指怪招层出不穷,打得越发兴起了,岂肯放他出去?不禁勃然大怒,拳头一招快似一招,劲力狠得出奇。花玉倚冷哼一声,瞧准了对方破绽,右手五指便穿过去邪手臂,插中他的左胸几处要穴。“砰”,去邪道人穴位被封,左半身立时僵住,右手还想还花玉倚一掌,花玉倚略一闪身,五指再度拍中去邪道人的右胁下。这次,去邪四肢登时麻痹,仰天便倒在了地上。
花玉倚走上前,伸脚踏在去邪道人的胸口,怒喝道:“畜生,你丢尽了武当派的脸。我要为含冤而死的陈小姐报仇。”说着,右掌就要往对方的头额处重重拍下。去邪道人耳听陈小姐之名,吓得全身一哆嗦,头一歪,便晕死了过去。花玉倚不知他这般怕死,微一犹豫,但想此人真是罪大恶极,死有余辜,何况若放了他生还钱府,可是要坏了今晚大事了。想罢,举掌又要拍下,忽听一声轻喝“掌下留人。”声音由远及近而来。
花玉倚惊愕地望向来者,那人匆匆赶至,“砰”的一声,竟然跪了下来,却是去疾道人。花玉倚惊道:“先生,何故如此?”忙舍下去邪来扶神算子。去疾道人泪流满面,哽咽说道:“贫道求公子放他一马。”花玉倚一听之下,手便缩了回去,低声喝道:“先生,你不会想让这个禽兽不如的家伙仍然逍遥法外吧!”去疾道人哭道:“这畜生当然死有余辜,只是念及他毕竟是贫道的弟弟。父母不在,长兄为父,他走上岐路,有了今日的下场,多少也是我这做兄长的过错。贫道虽恨他咬牙切齿,而今见他命将休矣,却又动了恻隐之心,便想不如把他捉拿回武当山上,由长老们按律惩罚,那时是死是活,我也再无可怨了。”
花玉倚想不到去疾道人这般糊涂,为难地说道:“先生,我知道你只是想让他多活几日,因为在哪里他都难逃一死的下场,你回武当山上,怕是还会受他牵连,他死不足惜,倒拉坏了你,在下不明白,对这种人,何必念及兄弟之情呢?”去疾道人哭泣得像小孩子似的,只是磕头。花玉倚不忍见他如此悲痛,连忙扶住他,叹声说道:“好吧!”去疾大喜,重重磕了三头,方才起身。
花玉倚便问他因何在此。去疾道人瞅了一眼昏死过去的弟弟,稍稍稳定了一番情绪,说道:“贫道奉上官女侠之命,确保你个人的安全及剪除尾巴。根据你提供的线索,官府已在暗中包围了赌坊与青楼,在城西设下了数十个暗哨,只是钱府内机关重重,若是强攻,恐怕会多有伤亡,又不尽搜出什么来,还会危及人质们的生命。即便如此,以钱伯仲的背景,不咬死他,也难以使他落入法网,故而大家都同意你的计划,在西郊无奈桥先救人,拿下部分爪牙,然后三管齐下,直掏钱府老巢,砍掉这一为害襄樊多年的毒瘤。”
待去疾道人说完,花玉倚笑道:“太好了,那我这就去城西与刘大哥他们会合一处,等候钱老鬼的人来送死就是。”然后又笑道:“想不到,先生是武当山紫霄真人的弟子,身怀绝技,心藏正义,真是‘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呀!”去疾道人苦笑道:“公子竟是四方神剑派的门人,这才是使贫道惊讶的事呢!贫道已被武当山驱逐下山,何颜再称之为武当弟子!”摇头叹息了几下。花玉倚便引开话题,笑道:“那晚在玉蝴蝶的窗外有人偷听我二人说话,也是先生帮在下处理的吧?”去疾道人果然露出笑意,不无得意地说道:“那个走狗狡猾得很,差点让他溜掉了。”二人都笑,去疾见天色将暗,便说道:“时辰不早了,公子快去无奈桥吧!”说罢就拎起弟弟,扛在了肩上,回首阴沉着脸说道:“贫道先把他送到一个隐秘地方,待此地事一了,便带他回山。”告一声罪,纵身走了。花玉倚本来要嘱咐他一句,可是人已去远了,只好作罢,叹了口气,转身朝西郊赶去了。
城门已提前关上,花玉倚寻了一个僻静角落,提气纵身而起,脚点城墙借力攀上了墙头,再沿着墙面漫漫地滑了下去。脚踩地面,便走逍遥步,不多时,约定的地点就摆在了眼前。无奈桥是一座古石桥,是流向汉江的一支小河必经之路。石桥四周长着一片茂密的杨柳林,记得儿时跟着父母来城内游玩,恰逢夏日,但见漫天飞舞的尽是柳絮,如雪花一样白净,如雪儿一般轻盈,信手拈来几朵,放在鼻口闻闻,竟有股淡淡的香味,惹人鼻痒,令人由衷的欣喜。柳絮摭浮在河溪的表面,随着流水缓缓而去,水无尽,雪无断。那时的他还不知道它们到底流向何方,常为此怔怔出神。而今想来,花玉倚不禁摇头一笑,笑自己的痴。此时身临其境,只觉得无奈桥的周围有种久违的温馨,使他莫名的兴奋。
忽然一只猴子的“吱吱”叫声从林内深处传来,花玉倚轻声呼道:“刘大哥。”林内便窜出几个身影来,为首的正是刘长庚,其余都是襄阳捕快。刘长庚等人一身夜行衣,手提带鞘的钢刀,见到花玉倚,都露出钦佩的目光。刘长庚抱住花玉倚,叹道:“兄弟,你可回来了。”花玉倚淡淡笑道:“钱府纵是龙潭虎穴,兄弟我也还是走上了几遭。”众人齐赞他少年英雄,全身都是胆量。花玉倚暗笑自己,口上问道:“大哥,准备好了么?”刘长庚右手一扬,在半空中打了个指响,桥头两边的林中立时钻出无数人影来。刘长庚再打了个手势,这些人便又隐蔽了起来。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月光无华,黯淡的紧。众人等了半天,仍然不见有任何动静。有人便沉不住气了,小声嘟哝道:“啥时候了,连个鬼影子都见不到。”刘长庚问花玉倚:“时辰没有错吧?”花玉倚肯定地说道:“是人定时。”另一名捕快说道:“眼见都快到夜半时分了。”刘长庚凝视着桥面,沉声道:“再等等,若有变故,会有人通知咱们的。”
大约又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就连刘长庚也喘起了粗气。花玉倚心里嘀咕道:钱老鬼难道要反悔?九万五千两的白银可不是小数目,这种为钱可以不择手段的人不为之动心?设身处地的想,若自己果真是公孙家的人,这笔交易对钱某人是大有好处的。一来可消除最大的隐患,二来可大赚一笔横财,三来又可结交江南首富公孙剑庄,何乐而不为?换作是花玉倚自己,恐怕也难挡这样大的诱惑了。
突然桥东传来一串车轮滚动的“嘎吱”声音,众人一阵激动。很快十几辆马车停在了桥上,当先一人瞧了瞧林子,掐着嗓子学起了夜猫子的叫唤。刘长庚待对方唤了三次,便也依声应了三回。“走。”刘长庚一声令下,十来号人率先冲了出去。花玉倚抢先喝道:“黄河走东溟。”对方有人回道:“白日落西海。”然后对方问:“翻云覆雨。”花玉倚紧着嗓子回话:“扭转乾坤。”他又问:“渭北春。”对方答:“江南暗。”对方问:“交易。”花玉倚答道:“必成。”反问:“货带来了么?”对方没有回答,从一辆马车上又下来一人,缓步向花玉倚这面走来,边走边沉声说道:“金老爷,银子呢?”
花玉倚听出竟是那位沈公子,讶然说道:“竟烦劳公子的大驾,金某真是过意不去。”说着示意刘长庚交银票。刘长庚低头道:“是。”上前就装着从怀里拿银票,霍然发难,抽刀砍向沈公子。沈公子大惊,他功夫了得,应变奇速,一掌拍中刘长庚的右手腕上。刘长庚未料到对方如此棘手,手腕巨痛,哪里还能把持得住,“哎哟”一声,钢刀便脱手落地。沈公子怒吼着再发一掌就要毙了刘长庚,却不妨有人出手架住了他的一掌,正是花玉倚。
二人一交手,皆是掌对掌,以实打实,未有一丝虚招。沈公子愕然说道:“你倒底是官府的爪牙。”花玉倚冷笑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沈公子,你束手就擒吧!”掌劲愈加施力了。沈公子双眼凶光大作,只是沉着应战,招招老而弥辣。
石桥上的人见突发变故,都是一惊。刘长庚拾刀扬声道:“弟兄们,给我上。”刹那间,两旁林子中窜出百来名官兵,点燃备好的火把,一窝蜂似的扑向石桥上。沈公子陡然色变,晃了一虚掌,就要撇开花玉倚。花玉倚冷哼一声,右手一掌如山如石沉沉拍向沈公子左胸;左手缩入袖里,化袖为兵器,拂往沈公子的脸庞。沈公子见花玉倚双手能同时施展两种不同的功夫出来,不禁暗暗吃惊,哪敢招架,身影倒着便走。
花玉倚喝道:“哪里去?”左袖摩剑已然出鞘,化作一道光芒划破了黑暗的夜色。沈公子去势不减,顺手抓住一名官兵,挡在身前。花玉倚急忙使了一个“吸”字诀,摩剑无功而返。此刻双方在无奈桥附近呐喊着厮杀成一团,花玉倚恐误伤别人,不再用摩剑,飞身便追沈公子。沈公子扫倒几个官兵,就想钻入林内,花玉倚已凌空杀至。沈公子闻风知人,大怒,旋转身子,见花玉倚双掌打来,也立掌相迎,“啪”,四掌接实,花玉倚竟被对方生生震了回去。但沈公子犹如遭了电击,全身巨颤,止不住地吐了一口鲜血,冷冷地喝道:“小子,今夜大恩,在下绝不敢忘怀。”说罢,随手抢了一把钢刀,又连杀数人,震飞几枝火把,跑到河边,抛了刀,便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投水隐匿而去了。
花玉倚知自己是凭了居上而降之势,占了便宜,但所受反击之力也不是轻易就能消化得了的,只见黑暗中人影晃动,待他匆忙拣了刀追到河旁,眼前水波泛泛,哪里还有沈公子的影子?心中深感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