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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十、离去 ...

  •   十、花玉倚还从未想过离开师父,惊愕地说道:“什么?”黄金屋却一脸严肃,说道:“你也不用这样大惊小怪的,像为师刚出道时才是十四岁的小子,比你现在还小呢!你记不记得战国时代有一位名叫屈原的楚国大夫,他说‘吾生有涯,而学无涯’的话。”花玉倚点头道:“他是位忠君报国的大臣,也是位一代辞赋大师,我爹爹在世时常对我提起此人,言语中甚是钦佩。”黄金屋说道:“学问如汪洋大海一般,是学无止境的。我们学武者常用一句话来告诫弟子们,是为‘师父领到家,修行在个人’,这话是极具见地的。而今你对逍遥心法的领悟已达至‘身重于物’的境界,实属难得,只是于实战经验上惟有靠你个人了。至于内力方面,无论是谁,纵是天资过人之辈,也非得用二十年之功方可称为天下第一!”
      黄金屋见花玉倚似有所悟,又道:“为师眼下也只有你一个徒弟在身旁,可知师父对你的厚望。你我离分别之日尚有三月,我当多传你几路剑法,你即便囫囵吞枣也要记在心里,待日后因缘而悟,再慢慢熟练精通吧!”花玉倚问道:“弟子三月后离开逍遥居么?”黄金屋摇头道:“非也,是我们一同离去。”花玉倚这才大惊,急道:“师父,你?”黄金屋眼望漆黑的窗外,喃喃说道:“我和你师母当北上雁门关,祭奠一番房老师伯的灵位。”花玉倚怒道:“难道古风那厮还敢来撒野不成?”黄金屋冷笑道:“名利是一把双刃剑,流言蜚语的威力丝毫不弱于前者。”花玉倚想起那晚玄武诸人所言,惊怒道:“他们竟敢散播谣言,说师父是凶手?”黄金屋挥手阻住弟子说下去,只道:“所谓‘众口烁金,积毁销石’,此言非虚,人言可畏,像古风这等在江湖上有名有势的人兴风作浪,那就更是了不得的了。为师修习逍遥游,本来对名利之事早已看得淡了,然事关我们四方神剑南宗名誉,为师和你师娘就不得不迎接此次挑战了。何况玄武门数年前诸般迷团尚未解开,就是没有古风来弄事,我与你师娘也是要管上一管的,我意已决,你休要繁絮了。”说罢,便叫花玉倚抛去杂念,打坐于椅上,传他一些自疗内伤的心法、口诀,以便日后所用。
      此后,花玉倚在黄金屋严厉的监督下,勤奋苦练剑术,又先后学了“天龙啸宇”、“一溪清水东流逝”、“沉埃无尘”、“烟柳万丝垂钓雨”、“大雁掠斜阳”等等剑法。只因离别之期渐近,花玉倚更是心无旁骛地日夜练剑,虽然以木枝当剑依旧在力道过大时常有折断,但其功夫却一日比一日的精湛,当真称得上是突飞猛进,三日之后便已有不小的进益了,如此,一晃便是四、五月的光景。一天,黄金屋从外面回来,脸色异常沉重,众人忙问何故。黄金屋“哼”声道:“古风正在江北大邀高手助拳,准备大举来犯我逍遥居。”朱金钗愠色道:“他竟放下捉拿房封的事,看来是执意要报那晚断刀之仇了。”黄金屋瞧了花玉倚一眼,说道:“江湖上的朋友还告诉我,说风雅指名要亲刃了玉儿,哼,他要杀我弟子,也不称称斤两,需先过我黄某人这一关再说。”木凝脂脸色惨白,似乎很是害怕,鹂儿劝道:“姐姐不要担心,万事有我们呢!”花玉倚恨声道:“他们请人,我们南宗朋友遍及全天下,师父……”。黄金屋却瞪了花玉倚一眼,喝道:“小子,你胡说什么!若是如此,咱们四方神剑派可真的就此休矣!此念断不可再有了。”花玉倚恼道:“他们人多势众,我们如何不吃亏。”黄金屋和朱金钗相视一眼,各自笑了笑,黄金屋脸现傲然之色,说道:“我与你师娘同闯江湖,一直是所向披靡,不知经历了多少大风大浪,眼前的些许困难又算得了什么!”朱金钗搂着鹂儿和凝脂说道:“我与你师父只是担心你们三个孩子,放在身边,会束缚我们的手脚,只有把你们先妥善安排一个安全的地方,我们方可放心地全力与对手周旋,至不济也可保全得了性命无忧。”花玉倚问道:“安全之所?”朱金钗点头笑道:“你师父有一位多年的好友,名叫公孙纯均,已然答应保护你们的安全了,不日我们便要往扬州投背他去了。”
      “公孙纯均?”花玉倚从未听过此人之名。鹂儿却知道,为他解释道:“就是与我爹爹齐名于武林的‘江南四大剑客’之一、公孙剑庄的庄主公孙伯伯,我小时候父母还带我去他家玩耍过哩!”朱金钗说道:“公孙剑庄是屹立于中原武林长达数百余年的武学世家,昔正统年间的庄主更是号称江南第一大剑客,天下无不知之。现今的庄主公孙纯均为人慈和,为武林大豪,在江南的威望比你师父尤有过之而无不及,有他替我们照顾你们,我和你师父当可放心了。”
      当日,朱金钗便谴散了逍遥居的一干仆人,仅留了一个老者看护院子。这些老妪、丫鬟多是跟随黄氏夫妇十几年的佣人,黄、朱待下人那是再好没有了,今日匆匆要她们归家,虽然每人都多得了数两银子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大家哭着不愿离开逍遥居,朱金钗劝说了半天,最后自己也潸然泪下了。老妪们见女主人也哭了,只好忍耐自己,帮衬着收拾行李,不再言语。朱金钗感激地说道:“他日归来,必请诸位重返庄园就是,我们是不会忘了你们的。我们走后,若有缓急,可去苏州寻钱庄的孙总管,我们已嘱咐他了,必能为你们解去一些燃眉之急的。”
      待所有该谴散的人走后,已是夜间,众人却不能休息,紧着整理物事。黄金屋叫来花玉倚说道:“原本我是想让你独自行走江湖,但考虑你的安危,你便也随鹂儿她们寄于公孙剑庄吧!正好可以多多磨练些日子,准备又多,功夫又深,日后摔的跟头便又少。怕路途多有不便,我就先指点你一下本门心法的至高境界吧!”花玉倚听了,惊讶地问道:“身重于物的上面还有另一层境界么?”黄金屋正色说道:“当然,或许你将来有所成就时,发现我今日所言的至高境界并不是所谓的无上之境,因为武学从来都是没有终结点的。”稍停片刻,沉声说道:“‘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辨,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你当牢记这句话,以后若触景生情,或顿悟参透,因而能攀登我南宗至今为止的最高法门,你便不负为师所望了。”当下又为花玉倚详细解说了一遍。花玉倚虽一时之间无法真正理解,却红着眼睛用心把师父所言一一深印在心底了。黄金屋话一说完,花玉倚跪在地上,双目泪流不止,便给他磕了三头,以谢数年来养育、栽培之恩。黄金屋拍了拍花玉倚的头,强自笑道:“你我名为师徒,实为父子,何需如此多礼。”心里却酸酸的很是难受。
      花玉倚在临行前,特意登上天平山,来向枫竹寺的慧隐长老与藐性和尚告别。在寺门前,却只见到藐性一人。藐性只说道:“施主自管放心离去,小僧师父当为你每日都向佛祖祷求保佑。”花玉倚不能见到慧隐大师,甚觉遗憾,和藐性握手聊了几句,正要怏怏下山去,藐性和尚忽然说道:“阿弥陀佛,小施主,主持有赠言予你,你可细听。”便唱道:“苔滑非关雨,松鸣不假风。谁能超世累,共坐白云中。”唱罢,转身入寺关上了大门。花玉倚沉思片刻,最后摇头笑道:“我难道可以随和尚们整日读诵佛经,不问世事?”又叹息了几下,便下山回庄去了。
      次日天微亮,黄金屋夫妇、鹂儿、木凝脂及花玉倚依依惜别了逍遥居。守庄的老周抹泪挥手的资势消失后,花玉倚的眼睛再次被泪水给打湿了,回想进入山庄时,自己还只是个稚气未脱的小小孩童,而今日踏出大门,远赴江都,已然是十六岁的少年人,前路茫茫,不知命运之手会把自己最终推向何方?眼光无意间扫到木凝脂的玉容,凝脂也正在看着他。女孩漂亮的眼睛如林中的晨曦,朦朦胧胧的透着薄薄的水雾,花玉倚忽然觉得无论自己身在何方,只要有她陪伴,那么所谓孤独就永远不会降临到自己的头上来,自己一脸愁云惨淡的又是何必呢!想到此,脸上露出了会心的笑容,木凝脂见了他高兴之色也欢乐的笑了。
      庄外的枫林正是翠绿盎然时,枫叶上还残留着稀稀寥寥的露珠,怡人的清风伴君行走。众人频频回首故里,虽爱却不能长住。只见那白云飘荡,往来无痕;袅袅炊烟,隐闻农家夫妻笑语。远离之人誊恋山水无奈亦需忍痛割舍,只是此去遥遥无期,不知何日方得归来!如何不令人牵肠挂肚,百感交集。花玉倚在心里暗道:我花玉倚终有一日会以强者的英资重返天平山的,若能终老此处,世间碌碌有何恋哉!我生当无憾矣!想罢,便信步追上众人,不再回眸逍遥居了。
      数人乘船渡江,只见那滔滔江水一望无垠,往东一泻千里,大小船只随波游动,天高舒云朵朵争艳,雄鹰展翅厮机捕鱼,如此壮观的大江景象,令花玉倚不禁为之赞叹。鹂儿兴致最好,牵着凝脂的手在帆船甲板上倚栏指指点点,小脸兴奋的红扑扑的,二女惹得无数目光注视,却浑然不觉。黄金屋夫妇看女儿欢乐的没有半点离愁,都会心了笑了,暗道:但愿女儿永远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就好了!只是离扬州越近,分别之日也就越近了,此次北上说得上是凶险难测,重聚时日之长可能远非寻常可比,做父母的最放心不下的事也就是自己的儿女了。
      渡过长江,慢行数日,那扬州城便近在眼前了。扬州是大明王朝商业极为繁华之地,水陆运输四通八达,人口稠密。扬州又以江盐最是闻名于天下,每年产量大约占当时全国的五分之一,可见其重要性了。扬州又叫江都,此名源于隋唐时代。大隋在鼎盛时期仅有三个大城被称为都的,是为东都洛阳,西都长安,以及这江都扬州。长安乃关中之要,而得关中者即得天下;洛阳为中原腹地所在,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长安和洛阳都是千年数朝故都,天下命脉之所系,称之为都是毫不为过的。而扬州镇锁长江下游以北,是进入江南的第一要塞,其失与得将关系到整个江南的存亡,江南是中土最为富庶的地方,这扬州又是富庶地方中的富庶之城,真正的遍地黄金之邑,盛产水米之乡,端得地杰人灵,美名远播,可见江都之名实非虚言。
      迎接黄金屋等人的竟是多达二百余的人马,弟子一律是公孙剑庄招牌式的白衣,背负长剑,表情严肃,动作整齐划一,甚是好看。为首的是三位绯裳剑客,年纪大约都在三旬左右,见了黄金屋,急忙上前行大礼,齐声道:“武林后学拜见黄大侠、黄女侠。”黄氏夫妇认得这三人乃是公孙纯均之子,大家皆见面还了礼。中间是长子公孙飞剑,脚步沉稳,举手投足间处处显露出他不凡的世家子弟的气度和老练的谈吐能力;左者是次子公孙度剑,个子稍稍矮于飞剑,骨骼粗壮,鼻子很是骄傲的挺着;右者是三子公孙求剑,略显消瘦,相貌无奇,一双眼睛倒是炯炯有神。花玉倚暗道:“这哥三怎的这般模样,好像不是一个娘胎里蹦出来的。”
      只听公孙飞剑恭敬地说道:“晚辈奉家父之命,率公孙一干弟子前来迎接诸位。他老人家这几日身体有些不适,没有亲自出城等候黄大侠夫妇,还请见量。”黄金屋笑道:“只几年不见,飞剑跟我客气这些干嘛!咱们走吧!”公孙飞剑点头道:“是。”连忙挥手,两抬八人大轿迅速移至诸人面前,公孙飞剑道:“请。”黄金屋和花玉倚被安排到一轿先行,朱金钗、鹂儿及木凝脂合坐于另一个轿子,跟在后面缓缓进入了扬州城内。
      轿子前方由公孙家的三位公子骑马领着,之后是五十名剑手,又有近百名剑手护在两轿左右,剩下的人全负责殿后。这样大的排场看得花玉倚直吐舌头,暗暗称奇。掀开轿子帘角,只见那大街上人来人往,热闹远非苏州城可比,那商铺之多,亦是平生仅见,直看得花玉倚眼花缭乱,连连赞叹不己。
      不知走过了多少街道,花玉倚一路风尘,不知不觉中便打起盹来。忽觉地势变得竟有些陡峭起来了,不禁讶然,黄金屋见他醒了,笑道:“公孙剑庄是建在西郊的小重山上的。”花玉倚从帘内看到果真上了一座小山,满眼奇形怪状的石头,光秃秃的甚觉无趣。忽然轿子放了下来,有人掀开帘子,请二人下来。待花玉倚跟着师父下得轿来,却见四周尽是红衣剑手,一座犹如城堡的庄园就耸立在不远处。一阵“哈哈”大笑,红衣剑手们左右闪开,便有几个青衣剑手众星捧月般拥着一位身着华服的高大老者快步迎了过来。黄金屋急上前两步,抱拳笑道:“公孙庄主,我们快十年没有见面了,你老哥风采却更胜当年呀!”
      第五卷完
      2007年月1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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