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3、一、公孙 ...

  •   第六卷束手
      六曲阑干偎碧树,杨柳风轻,展尽黄金缕。谁把钿筝移玉柱,穿帘海燕双飞去。满眼游丝兼落絮,红杏开时,一霎清明雨。浓睡觉来莺乱语,惊残好梦无寻处。——蝶恋花
      一、众人只见眼前的这位老者,年约六旬,头发花白,皱纹浅淡,显然保养得很好。身着紫色华丽的长衫,双手负后,朗朗笑声可见其精力旺盛、中气实足,剑眉浓长里又透露着几分洋洋得意之态,果然是一派剑庄掌门之相。公孙纯均笑道:“贤弟别来无恙,弹指十年,你总算携带妻儿来见我这老哥哥了。”说罢“哈哈”大笑,然后又与朱金钗行了礼,问候了几句,三人都是名震江南武林的大豪,彼此之间都算得上熟悉,自不必多说。公孙纯均眼光移到花玉倚、鹂儿及木凝脂的身上,笑道:“不知三个孩子怎样称呼才是,莫不都是你们的骨肉?啊!瞧我老糊涂了,你们只有一个宝贝丫头的。”朱金钗脸色微红,黄金屋笑着给公孙纯均介绍了一下,然后肃然说道:“怎么还不见过公孙伯伯。”三小忙跪拜。黄金屋笑道:“孩子不识礼数,却教老哥哥笑话了。”公孙纯均摇头道:“老朽见到的都是纯真少年,欢喜还来不及,岂能笑他们!”稍后又叹道:“看来咱哥俩真是老了,一晃孩子们都这么大了。”转身叫人:“给我拿来。”众人正不知他让人拿什么,一名白衣剑手端着银色的方盆很快便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公孙纯均掀开红布,方盆内露出几件散发着淡淡光晕的珠宝手饰,很是名贵,令人瞧着煞是养眼。公孙纯均笑道:“伯伯也没什么送给孩子们的见面礼,这几件小玩意就让侄女们随意挑选吧!”黄、朱二人忙道:“这怎么行。”执意不收的,公孙纯均脸现不悦之色,道:“弟妹不肯,贤弟怎的还与老哥哥这般客气,今日是你我兄弟相聚之日,莫要扫了老哥哥的兴。”黄、朱无奈便叫鹂儿们一一挑件喜欢的。鹂儿选了一件由三环连为一体、共九九八十一颗罕见的绿珠组成的项链,那绿珠颗颗光泽饱满、触感润滑,最难得的是八十一颗竟大小相同,这样的宝贝不要说是鹂儿、凝脂,就是黄金屋和朱金钗也是生平仅见。公孙纯均抚须说道:“侄女好眼力。”木凝脂本是不想要的,但推却不过,只好在盆里挑了件墨色无奇的鸡蛋般大的玉石,手握处竟觉一阵凉爽,直入人的心肺,甚是舒服。公孙纯均面露讶然之色,点头说道:“贤弟门下弟子果真与旁人不同。你看这墨玉表面平平无出奇之处,常人却哪里会想到竟是来自北海之物,名为至阴石,其性沉静,练功时双手合一,夹石于掌心,会使人全身心的都处于一片宁静、清凉的感觉里的,最有抵御邪火入侵之能了。老朽中年时偶得此物,于内功方面助益极大,而他人莫能知,亦不能识,就连我的几个儿子也以为是块破石头呢!今朝让这女娃娃挑得,算是缘分了。”说罢“哈哈”大笑。
      黄金屋面露难色,说道:“既然这墨玉有如此大的功效,又是老哥哥心爱之物,岂能送给孩子们,凝脂,快还给伯伯。”公孙纯均挥手道:“天下哪有这个道理,送出去的岂可收回。”瞧了瞧花玉倚,拍了拍脑门,笑道:“真是老了,这男娃子怎会选这些劳什子钗呀、镯子的。”花玉倚想起怀中的那枚玉女钗,不禁脸红。却见公孙纯均从袖里掏出一把约摸才数寸长的小剑,递在花玉倚手上,笑道:“这个就给了你吧!”花玉倚见那袖珍小剑,剑鞘玲珑精巧,轻轻用二指去夹剑把,但见一道耀目光芒急闪而过,花玉倚大惊,忙推剑入鞘,愕然看向公孙纯均。黄金屋接过袖珍剑,玩耍了几下,忽然单指微弹,那不足数寸的剑柄竟发出龙呤啸声,往天空飞去。黄金屋以三指钳住,望之而讶然道:“剑名为‘摩’,莫不是昔年威震江南七省、横扫武林的‘月夜十二剑’之第八的摩剑不成?”公孙纯均大笑道:“正是摩剑。当年老哥哥我有缘得来,实在是爱不释手,常藏于袖内,闲时把玩,思之故人,以为缅怀。”
      黄金屋微微变色道:“想不到老哥哥也认得那鬼谷月魔、夜神两位怪杰?”公孙纯均笑意收敛,双目寒光大放,沉声说道:“月魔、夜神于十多年前大驾光临鄙庄,纯均岂能不亲自迎接。那一晚交手可当真是我公孙剑庄生死存亡之战,幸赖祖宗保佑,一场激战后,月魔受创,弃下摩剑匆匆逃去。这件事公孙剑庄上下守口如瓶,是以外界不得而知,贤弟不知此中内情也是常理。”黄金屋惊讶了片刻,说道:“如此这把剑更不能送给玉儿了。”公孙纯均笑道:“我公孙已是花甲老头,年青时,血气方刚,无一时敢忘记那两位对公孙剑庄的恩德,然而今日不同,剑在我恨仍存,剑去我怨不在,贤弟何必不让老哥哥我送个顺水人情呢?”黄金屋见他如此一说,便大笑着把摩剑交到花玉倚手里,说道:“摩剑至宝,玉儿快快跪谢公孙伯伯。”花玉倚忙依言照办。公孙纯均笑着扶起花玉倚,拍了拍花玉倚肩膀,说道:“好孩子,好好跟你师父学习武艺,日后这天下便是你们年青人的天下了,还不任你们快意纵横么!”青衣剑手们都笑。黄金屋与朱金钗见公孙纯均慷慨大方,待三小甚好,暗自放下心来。又闲聊几句,公孙纯均便迎众人向公孙剑庄的大宅缓缓走去。
      那剑庄内排场盛大,餐具全是金碟银碗,美味佳肴中尽是熊掌、鱼翅、燕窝、猴脑之类,桌椅为上等红松木所制,红蜡粗如怀抱,如此奢华的人家,不但花玉倚、鹂儿吃惊,就是黄、朱这等江湖第一流的人物也没法不为之动容,暗道:久闻公孙纯均乃武林中巨富,以前还未料到这般富有,今日方知,果真富比王侯,贵如公卿,难怪近些年来扬州公孙剑庄名声越来越大了。晚上,公孙庄主与黄金屋夫妇谈笑风生,领着众小在‘临江亭’上观赏了公孙家有名的公孙剑舞。月光皎洁,池塘水波荡漾,四周钟鼓鸣动,但见场上寒光闪闪,数十名剑手翩翩起舞。公孙纯均正饮到欢乐处,欣然昂首唱道:“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歌喉粗豪,声调激昂,直达云霄,使闻者无不拍案叫绝。
      原来这扬州的公孙剑庄虽崛起于明初,但其族却是一支更为古老的用剑世家。早有盛唐时期,公孙家便出了一名叫公孙大娘的剑手,凭着一把三尺长剑,就威震大唐一代江山。大诗人杜甫曾经有缘在观看公孙大娘的剑术后,写下了“?如羿射九日落,娇如群啼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以及“妙舞此由神扬扬”等流传千古的名句,其诗热情歌颂了公孙家剑术的高超技艺。有唐三百年,人才之多犹如繁星,而以剑术称雄者,竟无出公孙家之右者,可见盛名之下并无虚士。就是那书法大家张旭据说也是因为得见公孙大娘的剑艺方于书法中另僻新径,从而以一手无人能敌的草书冠绝书坛,后人罕有能超越他的。当时便有人把杜、张及公孙大娘合称为三圣的,杜甫为诗圣,张旭为草圣,公孙大娘是为剑圣。
      数百年来,身为一代剑圣之后,公孙世家人才辈出,到了明永乐年间,又出了一位名叫公孙雕漆的剑术高手,以一把祖传的“灭魔剑”摘得了“江南第一剑客”的美誉,以此奠定了公孙世家在江南武林的领袖位置。眼前这位公孙纯均便是当年公孙雕漆之孙。公孙剑庄弟子如云,势力庞大,产业遍及冶铁、印刷、运盐业等等,端的是富可敌国。公孙纯均其人继承祖业后,深明剑客和经商之道,他对洪武年间的那位江南首富沈万三的悲剧性结局是深有感触的,所以初出道时做事总是低调进行,衣着朴素,沉静老练,颇有少年老成的味道。黄金屋年少时与其相识,还常引以为榜样,怎料到公孙纯均到老年竟变得如此安于享受、奢侈起来,对此不胜感叹,却不便多说些什么。
      精彩的剑舞过后,公孙纯均意犹未尽,又唤来歌舞助兴,黄金屋夫妇见公孙世家子弟多有沉迷于酒色之中的,喝多了不免露出几分公子阿哥的醉态来,惟有那长子公孙飞剑目不斜视,腰板直挺,饮酒有度,还频频向黄金屋等人敬酒以示礼貌,彰显好客之道,不由得对公孙飞剑暗暗点头,都想公孙纯均百年之后,必由此人来担当庄主大位了。
      晚宴直至午夜方宾主言欢而散,公孙纯均已喝得酩酊大醉,拉着黄金屋的手边走边说道:“贤弟,老哥哥我今晚高兴,呵呵。”黄金屋笑道:“兄弟能与老哥哥重聚也是万分的喜悦。眼见贤侄们长得个个英俊潇洒,以后你当可高枕无忧、逍遥快活了。”公孙纯均眯着醉眼,笑道:“他们、哼,还差得远呢!尽是不成器的料,哪里赶得上像兄弟门的几个孩子聪慧,将来成就必非我那些犬子们可比的了。”黄金屋摇晃着头,说道:“所谓虎父无犬子,老哥哥就不要谦虚了。”公孙纯均冷笑道:“老夫一生算得上是尽享荣华富贵,然而心里总有一事却耿耿于怀,多年来无法排解,常引以为憾,怕是有生之年难以做到了。”
      黄金屋见其他人最近的离二人也至少有十余步之遥,便轻声问道:“老哥哥竟还有心事未了的?不妨说来听听。”公孙纯均声音忽然变得有些嘶哑起来,只听他说道:“今生若能再有机会一睹那‘月夜十二剑’齐出于世、共鸣于天下的盛容,我公孙纯均此生便再无憾矣!”说罢大笑不止,笑声中竟隐有几丝莫明的惆怅。黄金屋忽然感到公孙纯均做为一名大剑客的确已到了罕逢敌手的孤独境界。昔日的强敌已大都不在人世间了,放眼天下,一柄灭魔剑岂不孤独!遂之贪恋起风花雪月的日子来,以消磨余生。今日的“江南四大剑客”真的可以比当年在江湖上像两颗流星般的剑中怪杰——月魔、夜神还要强大么?没有见过他们的黄金屋似乎觉得已经知道答案了。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