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商之戒尺》朱*凌

51、九、榻前

　　九、“玉儿！”黄、朱二人齐声发喊，舍下古风和文砚，朱金钗手握白虎剑，护住花玉倚。黄金屋大怒之下，也顾不得手下留情，左袖使了一个“吸”字诀，八只元宝尽数收入袖中，右手夺回猛虎宝刀，一脚踢飞了风雅。闻得背后古风双刀来到，大喝一声，一个“苏秦背剑”，返身一刀削下，气力所及，古风的右刀竟“喀嚓”一声，从中折断，唬得古风大叫起来，急忙抛下断刀，人便从窗口蹿了出去。文砚见古风已走，扶起风雅便往厅外逃去。
　　厅外传来了古风嘶哑的尖厉叫声：“玄武门终有一日要踏平逍遥居，你们等着瞧。”黄金屋拿起文砚弃下的狼锋笔，张臂掷出狼锋笔，直直消失在黑暗之中。黄金屋持刀追出庄外，但想昔日两宗情义，不由得大为踌躇，禁不住仰天长啸，那声音由轻至重，由小及大，洪亮的啸声震得天平山下风云齐变，震得林中万鸟惊恐哀鸣，震得古风等人闻风狂蹿逃命去了。
　　黄金屋返回厅内，朱金钗正在发功为花玉倚注入真气。一旁的鹂儿吓得脸都白了。木凝脂及十多名佣人、丫鬟闻讯赶来，见客厅被打得七零八落，无不骇然。朱金钗看了自己相公一眼，黄金屋叹道：“算了。”抱起花玉倚便往内室疾走。朱金钗命人收拾客厅，柔声安慰鹂儿与凝脂。朱金驻特意多瞧了几眼木凝脂，发现这女孩心神不定、失魂落魄的样子，暗道：看来她也是有心人呀！
　　不知过了多久，花玉倚慢慢悠悠地有了些意识，然而他想张口说话、举手抬头却是不能。只觉胸口处闷得厉害，气息在体内乱窜不止，去年方打通的任、督二脉竟有多处要穴似乎重新闭合了，阻住了真气的自然流通。人体内本自有一番天地，而穴位则是蓄藏不同精华的山谷，或者称之为湖泊。比如膻中穴，乃人真气聚集之处。而任、督二脉则是连接人身体最重要一些穴位的经络。任脉，是直行于身体前面胸腹正中线的经脉，任脉有总任诸阴脉的作用，为阴脉之海，共有二十七穴。其脉起于中极穴之下，少腹之内，会阴穴之处。沿腹部正中线上行，外出顺着骨穴上毛际到中极穴，同足厥阴经、足太阴经、足少阴经并列而行。在腹内则沿关元穴过石门、气海，会足少阴经，冲脉于阴交穴。又循神厥、水分，会足太阴于下脘，经过建里穴会手太阳、少阳、足阳明于中脘。再上上脘穴、巨阙、鸠尾、中庭、膻中、玉堂、紫宫、华盖、璇玑上喉咙会阴维脉于天突、廉泉。上颐循承浆与手足阳明、督脉相会，循环口唇，上至下断，交而复出，分行沿面部系于两目之下到承泣穴而终结。
　　花玉倚所伤之处便是这任脉上的中庭和鸠尾两穴处，如若稍稍提上几分，打在膻中穴上，那花玉倚当时必是真气炸裂膻中穴，就是九条命也都死了。又幸黄金屋和朱金钗都是医治比武受伤的行家，每日给花玉倚喂了几丸夺命药，又日夜以真气为其尽力舒通受阻的穴位，是以保全了性命，但是一时却无法醒转过来。
　　花玉倚这般可以思索却连眼都睁不开的状态持续了多日，一日忽听得师母朱金钗对师父叹道：可苦了这孩子，你那晚为何那般沉不住气哩？黄金屋仍然愤愤说道：他们是摆明了故意挑起事端的。随后叹声说道：咱们绝不会放弃医治他的。朱金钗又道：他父母临终前把玉儿托付给我们，你我这几年来却教他吃了多少苦头。黄金屋说道：天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伤其体肤，增益其所不能，我盼他日后成为举世大才，你还怨我。朱金钗叹声说道：我当然没有丝毫埋怨你的意思，只是他小小年纪，就经历了这么多的苦难，真正快乐的日子有几何？我看着心疼。黄金屋便劝道：一切都会好的。朱金钗忽然微笑道：等他再年长几岁，我看凝脂倒与他很般配哩！黄金屋笑道：你真是热心肠，凝脂是个好女孩，知书达礼的，就怕玉儿一心向学，不知情为何物！不懂风情，反误了凝脂。朱金钗说道：你不想这俩个孩子走在一起？黄金屋说道：玉儿如能与鹂儿结合，依我之见，倒是好得很。朱金钗说道：我知你有意让玉儿将来继承南宗掌门大位，鹂儿嫁给他，你我也自是放一万个心，可是，我私下里观察玉儿似乎更喜欢凝脂多一些。黄金屋笑道：我怎么看他更喜欢我家鹂儿呢。朱金钗亦笑道：你平日想着修练九龙神功，怎能细心如我？玉儿与鹂儿做兄妹不是更好么？黄金屋惊道：那鹂儿嫁谁？朱金钗没好气地说道：天下好男儿何其多也，又不止咱家玉儿一人，你怎说得如此好笑。黄金屋笑道：依你便了，只可惜了你们朱雀门的武功，不能继续与我白虎门相融合了。朱金钗说道：女儿终身大事，岂能杂及其它？你休要太过贪心了，何况你们白虎门也不只你一人，朱雀门也不是仅仅只有我朱金钗，万事应以他们几个孩子幸福为重，才是至理。
　　半响，黄金屋又说道：古风等人今个大败而归，风雅、文砚受伤不轻，古风如何能忍刀折之羞！就怕此结难以解开了。朱金钗怒道：你事后倒冷静起来了，他们无礼在先，怕他何来？玉儿生死不知，若有三长两短，咱俩就找他们拼命了事，更何况九龙神功残谱为文砚所抢去，这个大便宜都占了，他们还想怎样？黄金屋叹道：也罢，我修习神功数年来，为之心神俱损耗不少，只想着宝物在手，若置之高阁，岂不可惜！罢了，罢了。朱金钗冷笑道：你好大度，就怕人家不答应。黄金屋“哼”声道：大不了你我同往雁门关，见见云二弟，他毕竟是现在玄武门的代掌门，有他主持大事，我看古风又能掀起什么大风大浪来。朱金钗说道：只希望云峰不负于你。想了想，忽然笑道：你那晚拍案而起、正气凛然的怒容倒很像你年青时候的哩！黄金屋哑然失笑道：你不再责我意气用事已实属难得了，你可比做姑娘时更加温柔了许多呢！朱金钗打了他一拳，不知黄金屋做了什么动作，朱金钗便骂他不正经，黄金屋忙小声道：嘘，咱们出去说话吧！之后，花玉倚耳边便传来了关门的声音，花玉倚在心里好笑，又有微微的羡慕。想到师父、师母谈起自己和鹂儿、凝脂的看法时，花玉倚不禁在心底长长叹了一口气。
　　忽又一日，耳内又听得几声温柔的叹息声音，却是凝脂。凝脂只是默默地为他擦拭着头额，寻常便是她为花玉倚清洗手脚的。花玉倚如何不感激她，只暗恨凝脂不能说话，心中大骂那帮下毒谋害了凝脂一家的贼人，盼自己日后能寻访到名医，治好她的嗓子。正想着，有人说道：姐姐。声音是鹂儿的。只听鹂儿说道：你守候他十多日了，累乏得紧，快去休息一下吧！良久，传来了关门的轻微响声，木凝脂走了出去。鹂儿便坐在花玉倚的身旁，房间里静静的，花玉倚能感觉得到来自外面柔和的阳光正洒在自己的脸上，深秋能有这样舒服、惬意的太阳实在令人高兴。不知过了多久，花玉倚的手上竟有些冰凉之感，心中一惊：是泪珠。鹂儿轻微叹了口气，手中便多了一物，那鹂儿转身就走了。花玉倚感觉到鹂儿在自己手里放的正是使花、木、黄三人陷入感情迷惘之物——玉女钗。心中百感交集，眼泪汩汩流出。
　　又过了月余，花玉倚体内诸关阻碍皆被打通，鼻息渐浓，只觉真气逐渐趋于平静，再无受伤时那股波滔骇浪之险厄了。令他惊奇的是，此番重伤后，竟隐隐发现经络比以往更为宽阔了些，膻中穴内气流渐多渐厚，心意所及，气流通达全身各大要穴。花玉倚有时故意使真气同时向四面流动，使得全身暖洋洋的，好不受用。这般运气是花玉倚以前从未有过的，也不敢的。气息四蹿，正是走火入魔之象，而今花玉倚却能办到，却全无伤害反有进益，每当气息流过的经脉必然有所开拓，这种情况令花玉倚当真喜不自胜，苦了嘴不能说出，只好放在心里私下欢喜。
　　他这般奇遇实是四方神剑派南宗三门内功、心法相融合于“逍遥游”的结果。“逍遥游”本身就是武学史上一大奇葩，有通神慑鬼之能，加之白虎门上一代的掌门上官先生的毕生努力，吸取了多派的精华，至今日南宗的内功心法实已达到了其它门派罕有企及的无上境界。而这种积数代人的不断演变与推进所产生的巨大效果则完美地在花玉倚身上体现了出来。
　　一日，花玉倚突然“啊”了一声，就此醒来，吓得一边的丫鬟尖叫着跑去找人了。花玉倚觉得好笑。此时夜色刚刚来临，花玉倚下得地来，推开木门，外面竟是白雪皑皑，初冬的第一场雪已然降落在逍遥居院内了。那冷风依旧，竹林灰暗，朦胧的月光已照不亮天平山底的世界。花玉倚大口大口呼吸着清爽的空气，　　　叹道：“活着真是好呀！”
　　“哈哈！”雪地传来黄金屋的大笑声。花玉倚见师父、师母、鹂儿及木凝脂闻讯匆匆而来，不禁大喜，说道：“师父、师母。”话到此时，便哽咽的说不下去了。黄金屋张开双臂抱了抱花玉倚，笑道：“你说得好，活着就是好。”朱金钗在一旁拍拍了花玉倚肩膀，惊喜交加地说道：“玉儿。”也是喜极而泣。花玉倚偷眼去瞧鹂儿和凝脂，二女也在看他，一样的欣喜，只是鹂儿春光灿烂的笑容里杂了几分淡淡的哀愁，而出奇的是凝脂的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竟也有几丝令人不解的异样忧郁。花玉倚一只手紧紧握了握那枚玉钗，心疼如针刺，乘着夜幕暗暗流下了少年人的泪水。
　　静心斋内。黄金屋注视上官先生的肖像迟迟没有说话，花玉倚只好呆坐椅子上，调理着身体经络内的真气。他伤刚刚好，所以能够得到如此好的待遇。良久，只听黄金屋背着他说道：“人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话到今日我方信了。”花玉倚只是“嘿嘿”傻笑。黄金屋又道：“你能从风雅穷毕生之力的一掌活过来，已实属难得，竟无意间把体内的经络大大改造了一番，令人喜出忘外，委实是少有罕有之事了。你觉得你眼下最差的是什么？”花玉倚想了想，回道：“弟子实战经验不足，啊！还有内力不够深厚。”黄金屋微笑道：“你倒明白得很，为师也不用费那许多口舌了。你的确需要行走江湖，好好磨练一番了。”花玉倚喜道：“师父允许我闯荡江湖么？”黄金屋旋风般扭转过身躯，沉声说道：“是的，只有你离开为师，独自在世上修行一回，方才不枉我传你的功夫，你才能在武学中更上一层楼。”花玉倚闻言惊的霍然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