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商之戒尺》朱*凌

13、一、残诀

　　第二卷忽传胡马嘶鸣，福桃成剑冢
　　胡马饶风沙，萧索竟终古。木落秋草黄，登高望戎虏。荒城空大漠，边邑无遗堵。
　　白骨横千霜，嵯峨弊榛莽。借问谁凌虐，天骄毒威武。赫怒我圣皇，劳师事颦鼓。
　　阳和变杀气，发卒骚中土。三十六万人，哀哀泪如雨。且悲就行役，安得营农圃。
　　不见征戎儿，岂知关山苦。　　　　　　　　　　　　　　　　——杜甫古诗
　　一、房岚说道：“你们都下去陪客人吧！若有人问起，也不需隐瞒，袒袒荡荡的才是君子之所为。”云峰等四人齐声答应，一同退出了内室，只有那灰衣老头未发一言，站立在房岚身后，仍然是那副脸皮僵硬、呆若木鸡的模样。
　　房岚忽然向花玉倚招手，笑道：“你过来。”花家少年正倚偎在花娘子的怀抱中，闻言怯生生的来到房岚跟前。房岚慈祥地摸摸这孩子的后脑勺，微笑道：“你恨我么？”玉倚红着脸小声道：“我谁也不恨，我只恨那三个大坏蛋。”房岚大喜，连声夸奖：“好孩子，想不到你小小年纪，是非黑白就分得如此清楚，难得、难得呀！”忽听室外有人喊道：“曾爷爷。”话音未落，一个小身影已飞奔而入，扑到房岚怀里。房岚乐得像得了宝似的，左右手各拢着一个。闯进的是个十二、三岁的胖男孩，皮肤白嫩，有些肥头大耳的，竟有几分与房岚相像。
　　朱金钗笑道：“这孩子敢情是孙满吧？”孙满是房岚的曾孙，算得上是房岚在世间惟一的有血缘的亲人了，朱金钗心细如发，如何不知。
　　房岚笑道：“是呀！孙满，快拜见你黄爷爷、黄奶奶，噢！还有花爷爷、花奶奶。”黄金屋还好些，朱金钗和花氏夫妇还只是三旬左右做父母的，一下子有人要叫他们爷爷、奶奶的，逗得朱金钗“噗哧”一声，笑得直捂肚子。只听她笑道：“师伯，侄女有那么老么？”黄金屋亦捧腹大笑。花氏夫妇也觉有趣得紧，多年绷紧的面孔不知不觉舒展了许多。
　　房岚“哈哈”笑道：“按年龄来说，的确有些不对头，但长幼辈份是不能没有的。”又想起一事，道：“你们家的小孩今年几岁了？叫什么名字？”朱金钗说道：“她已九岁了，金屋给她取了鹂儿的名字，说是叫的方便、亲切，那孩子顽皮得紧，可不像孙满、玉倚这么乖，讨人喜爱的。”房岚有些羡慕地看了看黄朱二人，又对孙满笑道：“你以后碰到鹂儿，可要吃亏的。”众人大笑。只有那灰衣老者仿佛一座泥菩萨，就那么不为所动地没有丝毫表情。
　　孙满大眼睛一转，脱开房岚的怀抱，向房岚撒娇地说道：“曾爷爷大寿，孙满送你一个礼物吧！”说着，胖乎乎的小手一张，一只大蟋蟀便跳到房岚衣上。房岚轻轻把蟋蟀放在手中，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赞道：“这份礼物，好得很，孙满，谢谢你了。”说罢，便放掉了蟋蟀。孙满不解地问道：“为什么把它给放了呢？不好玩么？”房岚温和地说道：“它本出于自然，我又何必困缚它呢！让它自由自在的游戏草丛中，不是更有乐趣么！”听得一旁的黄金屋等人直点头。
　　花娘子招回花玉倚，一家人镇重其事地再次给房岚拜了寿。房岚笑道：“这回是诚心实意的了？”花不才尴尬地说道：“诚心实意。”房岚又道：“一点也没有违心？”花不才摇了摇头。房岚高兴的像个孩子，笑道：“真难为你们了。”重新抱起孙满和玉倚，放在自己的腿上，眼睛却不住打量玉倚。左手中、食二指搭在玉倚手心上，沉思片刻，才道：“这孩子骨骼有些柔弱，先天阳气不足，将来学文恐怕疾病缠身，若修习内家气功或可保一生无恙。老夫有一不情之请，不知当说不当说？”花不才想起祖训，沉默没有说话。花娘子却想儿子体魄不强是真，惟恐玉倚长大后果然有些闪失，忙道：“老爷子您请说。”
　　房岚说道：“老夫如今仅有孙满这一点骨血，视之如掌中宝。我见玉倚与孙满年龄相当，若结为兄弟，一来不负此缘分，二来老夫膝下也多了一义孙，还请贤夫妇念在我这一大把年纪、想多享受些儿孙之乐上面，不啬赐之。”黄朱二人立即心领神会，知道房岚收个义孙是名，传授绝学于花玉倚才是实。房岚这一手实是用心良苦，为的就是还花家的血债，尽力弥补玄武弟子对他们心灵上的迫害。
　　花娘子看破丈夫的心事，暗中推了他一把，花不才还有些糊涂，花娘子白了他一眼，起身向房岚行了一万福，说道：“您老人家好意，晚辈们心里明镜的很，多谢您了。”她心中清楚：房岚收玉倚为义孙，却与玄武无关，他百年之后，玄武门若有人为难玉倚，也徒呼奈何！至于孩子日后是做官还是出没江湖，还是要由花家父母说了算的。他丈夫死脑筋，任他想破了大脑也别指望他明白过来，索性接了话头。
　　房岚喜道：“那太好了！花夫人，真是太谢谢你了。”忽似想起往事，长叹一声，说道：“想当年老夫独得一子，却不幸战死沙场，算是为国捐躯吧！又有一孙，天资聪明，然练武心切，以致于走火入魔而亡故，可惜了！所以我从中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人之最贵乃量力而行，授艺者当以因材而施教；学艺者欲速则不达，需谨守根基循环渐进；择业要慎之又慎。’我观孙满生之富贵，绝难类我一般苦学上乘武功，故我再不会让他学什么玄武神掌了。而玉倚则恰恰与之相反。”
　　黄金屋一惊，说道：“师伯，这恐怕？”房岚挥手止住黄金屋说下去，叹道：“我意已决，贤侄莫劝。实际上，人又何必非得学武呢？学文亦无不可。只要心存‘仁义’，可无往而不利；一生光明磊落，又何愁不能有所建树！”黄金屋点头道：“弟子受教了。”
　　“来，曾爷爷送给你们二小每人一份礼物。”房岚伸手入怀，掏出一块精莹透体、闪烁着七彩神秘光晕的圆环玉来，双手微动，玉环竟从中一分为二，变为两块残诀。众人大为惊奇，水天一色的圆环玉已然变了颜色。房岚笑道：“此玉名唤‘碧海青天’，颜色千变万幻，神秘莫测，中间有接口，可开可合，乃海外无价之宝，昔年浣纱送予我，今日就全当老夫送给孙儿们的礼物吧！”说罢交到孙满和玉倚两小手里。孙满接过把玩，见半环玉碧蓝水色光茫下，还隐隐可见许多奇形怪状的花纹，上面刻有一个古篆字，似乎是一个“仁”字，喜欢的叫了起来。玉倚那块则是青色浓郁中，透出少许飘逸的白云，有如苍穹肃穆下仍不失几分洒脱，几分情调，一个浑身散发着古色沉香的“义”字衬得玉倚那张小脸笑容竟有些诡谲。
　　房岚望着两张兴奋的小脸，正色说道：“你们日后行走江湖上，常会听到什么武功盖世，天下无敌的人物。但我让你们记着，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只有兼备仁和义字的人，才可以最终无敌于天下，成为一世真英雄，你们千万要铭记于心！”二小都说记住了。房岚续道：“仁与义就像血肉相联的同胞兄弟，当着长辈们的面，你们结拜吧！”孙满见曾爷爷一脸威严的样子，吐了吐舌头，玉倚却乖乖地同孙满跪拜结为弟兄。孙满长玉倚数月，呼为兄，玉倚则呼为弟。各自交换了半环玉，孙满得了那块“青天”义玉，玉倚得了“碧海”仁玉。
　　房岚笑道：“很好，很好，只盼你们长大后都能成为国家栋梁之材，也不负长辈们寄予你们身上的希望了。”
　　孙满有了义弟，十分欢喜，蹦蹦跳跳地拉着玉倚去玩，花氏夫妇恐二小有什么闪失，亦告辞跟了出去。此时室内只剩下四人了，房岚突然脸色黯然了几分，神态也没刚才那么精神了。黄朱二人关心地问道：“师伯，您？”房岚叹了一口气，说道：“金屋，有你师父的消息么？”

作者有话说

　　这里的诀是指一种玉。环玉分开后，每半玉就叫作残“诀”了，是王字旁而不是言字旁，因为电脑打不出，暂时只好这样了，在这里先向读者们致以谦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