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商之戒尺》朱*凌

12、十、赎罪

　　十、说到此处，石木已是俯地大哭。云峰和他的几个弟子都掩面落泪，房岚眼睛也红了。云峰忽然说道：“师父，石木回本门后，弟子发现他行事有些古怪，情绪很是低落。他虽然没有禀明前因后果，弟子却知道他的确受了极为怪异的内伤。三年来，弟子为他遍访名医，求得良药，又用本门气功为其疗伤，至今日，他体内毒素也已肃清殆尽。这几年，他洗新革面，行侠仗义，救死扶伤，为光大我玄武门立下汗马功劳，为维护武林正义也颇有功绩，还望师父，从轻发落石木。”说罢，便给房岚磕头，几个云峰弟子也随师跪拜求情。
　　房岚叹道：“你以为他情有可原，为师也很替他惋惜。然而血案已然发生，恩将仇报，为我武林正派所大忌。若放过他，花家一十五人命如何了断？他们死得就不冤枉么？他受人一掌，为人所害，对此邪术，为师也曾有耳闻，可他在已然清醒之时，为了区区名声，就毅然不肯放下屠刀，如果没有那位女侠的邂逅，这花家哪还会有幸存者？你云峰当年为什么不禀告为师呢？”
　　云峰低垂着头，回道：“您老人家年势已高，经常闭关苦思我玄武镇门武学玄武神掌，作弟子的怎忍心打扰您，让您老操心呢！”石木哭道：“弟子罪孽深重，死有余辜，还请师祖成全，不要为难我师父。”言罢，挺起腰板，闭目等死。玄武一众尽皆下跪，哀求地说道：“请您网开一面。”房岚大怒，说道：“你们在做什么？他即便说得丝毫不假，尔等岂不知自古就有‘杀人者偿命，欠债者还钱’之理？老夫今日手下留情，那么花家的血债如何来还？你们休要误我！若如此，老夫死得怎会瞑目！”房岚说得太重，吓得室内无人不惊，黄金屋和朱金钗二人亦跪下，急道：“师伯，何出此言。”房岚不理众人，坐在太师椅子上，缓缓抬起右掌。
　　“且慢”。忽然花不才出口拦住房岚，只听他恨恨地说道：“他杀我全家，要死也得死在小生手上，方解吾心头之恨。”房岚一怔，深深叹了口气，说道：“也好，冤有头，债有主。你就杀了他为家人报仇吧！”花不才竟从怀中取出一把匕首来，紧紧握着刀把，走向石木，喝道：“石林，受死吧！”举刀就要砍下，一只大手挡住了他。花不才刚要破口大骂，抬头却见是黄金屋，不禁愕然，诧疑地问道：“黄大侠？”黄金屋温和地说道：“花兄先听黄某一言，再杀他不迟。”花不才虽报仇心切，然而黄金屋夫妇于他花家有救命之恩，这份面子哪能不给，便放下手退在一旁，眼睛却不离开石木一分一厘，专等黄金屋说完，再动手结果石木。
　　黄金屋转身对房岚行了一礼，说道：“师伯，石木师侄虽杀人是真，无可争辩，可是事出有因，就这么取了他的性命，恐怕人心不服，所以弟子有些话要说的，也好教大家明明白白，他死的也不糊里糊涂。”房岚微微点头，说道：“金屋，你说的很有道理，那你有什么要向大家说的么？尽管说吧！”黄金屋又行一礼道：“是”。
　　黄金屋迈步绕了石木一圈，众人都好奇地看着他，不知要做什么。黄金屋伸手掀开石木背后的上衣，观察了一会儿，沉思良久，皱眉半响方道：“是了，这就是了。”大家忙问：“怎么回事？”尤其是云峰爱徒甚深，更为着急。黄金屋沉声说道：“石木当年所中的一掌，实为我武林罕有的毒功，他体内毒素虽已消失，但中掌处所留下的痕迹却是终生不褪，以此观之，石师侄的确没有骗我们。你们来看。”云峰、古风等人抢先来看，连花不才也半疑半信地钻在众人缝隙里瞧了瞧。
　　只见石木背上果然有紫黑色的五指印记。那位风流文士忍不住问道：“这叫什么掌法？”黄金屋吐了口气，说道：“此术名唤‘嗜血箭掌’，至于源头小弟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当今世上若说会此毒功的也就是三两人而已。”云峰惊问道：“嗜血箭掌？江湖上还有这样的毒辣武功？那三两人又是谁？”大家都露出讶然神色，显是闻所未闻。石木对害他生不如死的那魔头恨得是咬牙切齿，瞪大眼睛看着黄金屋。他一脸血水，衣服被撕成七七八八的碎片，早没了平常那股英俊的外表，仇恨和赎罪的急切心理使他短暂地忘记了他即将死去的命运。
　　黄金屋向众人说道：“.小弟曾在十年前见过有三个师兄弟其中一人施展过，中掌者死状当真惨不忍睹。这三人在江南兴风作浪，搞得数省武林鸡犬不宁。后被小弟同江浙侠义之士联手追杀，毁去其老巢。只是三人狡猾多端，重伤之下，尚且让他们给跑了，不知藏到何处去了。多年来，各派明查暗访，却再无他们的丝毫行踪、音讯。没想到死不悔改，以至于又害了石师侄，真是造孽呀！”
　　古风变色说道：“莫不是当年江湖盛传的‘鬼愁三煞’？”黄金屋点头称是。云峰怒道：“原来是他们！老大‘杀人王’，老二‘镀金煞’，老三‘色空魔’，三人穷凶恶极，不知害了多少无辜性命。只因行事诡异，世人不知其真实姓名，出于何门何派。世间怎么出了这般魔头？”他心爱的弟子就要因三煞而死，这口怒气闷在心里当真难受的很。黄金屋对房岚脸现愧色地说道：“弟子当年未能除去这三个武林败类，使得今日有此不幸事的发生，真是惭愧之至。想来这等人渣必然不会甘心寂寞，日后弟子当努力追查，竭尽全力追捕三煞，为花家、为石师侄、为我中原武林，斩草除根，永除此患。”
　　房岚叹道：“好，我人老走不得那么远的路了，只有靠你们去办了。”又对玄武众弟子说道：“咱们玄武门对此邪魔人物，当人人奋勇共诛之。”玄武门众弟子齐声答应。
　　石木获知害他的人，原来是这等大魔头，心下反而豁然开朗起来，当下说道：“无论怎样，杀人者偿命，我石木死有余辜。只是石木之仇还请黄师伯和师父、师叔们来为弟子来报了。”说罢，向师祖、师父、黄金屋等人一一磕头，然后冲花不才说道：“花兄，来杀我吧！”闭目挺胸露出腹肚，就等花不才来取他性命。
　　众人见他如此硬朗，无不暗中佩服。房岚也赞道：“好徒孙，好汉子，这才不愧是我房岚的弟子。”花不才拿起匕首，却怎么也下不了手，看看石木，又瞧瞧花娘子和花玉倚，茫然不知所措。
　　朱金钗于此时说道：“房师伯，侄女倒有话也想说说。”房岚微笑地说道：“金钗，你说就是，我这个老朽洗耳恭听。”朱金钗笑道：“师伯，今日可是您老人家九十三岁大寿呀！石木即已伏罪，何苦非要立即正法呢？”众人听得心里都道：“对呀！”朱金钗又对花家人说道：“石木本也是位有侠义心肠、有血性的好人，并非大奸大恶之辈，他欠你花家人命，要杀要剐自当随二位便是。但是看在房老爷子的面子上，可否缓一日再杀他也不迟呀！如此可好？”花家在心中本就有些怜悯石木，人家玄武门不计较前因，黄、朱二人又求请，这份情面岂能不给。要是执意立刻报仇，于情理上花不才是说不过去的。花不才与花娘子相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说同意这么办。
　　玄武上下无不喜形于色，暗赞朱金钗识得大体。云峰用感激地眼光看了看黄、朱夫妇，和石木连声谢过花家。房岚一想也好，莫辜负了朱金钗的美意，便道：“也罢，石木你去闭门思过，明日再还花家的血债吧！”石木不吭声地给房岚稳稳磕了三头，由人押下，当走过朱金钗面前时，悄声说道：“谢谢！”人毅无返顾地走出了内室。朱金钗看着他的背影，眼睛不禁有些模糊了。
　　房岚叫玄武第三代子都下去，只让第二代子共五人留了下来，分别是云峰、古风、蓝衣扇客、狼峰笔汉子及那位灰衣老头。房岚脸色忽然沉了下来，说道：“是谁不明大义，不非黑白，百般刁难花家的？”众人一惊，没想到房岚会追究此事。古风脸色一红，已被房岚瞧见，两眼瞪来，古风哪里受得住，双膝一软，便跪了下来，说道：“是弟子。”房岚眼如刀锋，凌厉地刺在古风的背上，直看得他后背隐隐作痛，大气不敢出，微微颤抖着身体伏在地上。良久，只听房岚不无痛心疾首地说道：“古风，不，你们都听好了：人活一世，以势来论，非强即弱，我们习武者，讲究以武修身，以武救人，以扶弱除恶为宗旨，这些话你们是绝不可忘记的。”众人同道：“是，弟子定会牢记于心，永不敢忘。”房岚又说道：“世间之事，往往大人物举手之劳，或者丁点的让步，就可解决许多矛盾，却要小人物付出巨大的牺牲，甚至于生命。你们日后当处处记得此话，行走江湖，要有一颗宽容的心待人，才能不至于酿成大错，悔之晚矣！需知，予人宽容，别人才会宽容对待你呀！”除了花家以外，其他人等尽皆下跪受教。
　　黄金屋心想：“北房岚之名，于今日之见，方信果然名不虚传，事事令人心服口服，句句深含至理，我辈不及多矣！不及甚矣！”

　　第一卷完
　　２００７年９月２２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