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世情牵之唯爱》叛逆的星晨

66、离人未归

　　又是一轮日落月出，天上夜空黯淡，地面灯火重重，十二个时辰的光阴恍然而逝，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无声无息中，又是一天，离去的人依旧未归。
　　玉府，玉洁月负手而立，她静静地听着暗卫传来的消息，许久都不曾回应，月色之下，她的脸色微微发白，眸光流淌着沉重的忧思。
　　南风拂面传来谁的推门声，玉洁月侧头望去，“你先下去吧，”暗卫应声离去，视线中，清儿双手怀抱着什么东西走来，她问道，“你拿回来了？”
　　“嗯，”清儿笑了笑，她解开包袱，露出两套崭新的衣服，“我想着先拿回来看一看，若是不合适还可以改，”她望向玉洁月，“既然冷还没有回来，那就只能我们自己看着办了。”
　　“比我想象中的好，”轻轻抖开衣服，玉洁月细细地检查着每一处，她的嘴角微微扬着，丝毫看不出半点端倪，“应该会很适合。”
　　“后，”透过手中的衣服，清儿似乎看见冷就立在自己的眼前，她心下一动，“我可不可以……”
　　“随你，”一眼便已看穿清儿所思所想，玉洁月将衣服放回她手中，“还有两天，清儿，你可以慢慢改。”
　　“好。”清儿轻柔地抱着衣服，仿佛手中拿着的是珍贵易碎的珠宝，“后，我很想冷，希望他能早些回来。”
　　“会的，”伸手拍了拍清儿的肩膀，玉洁月安抚道，“清儿，你别太担忧，冷他一定会回来的，”仰头望天，她的神情模糊不清，“夜已深，你早些回房休息吧。”
　　“那你呢？”清儿看着她的身影，“后，这几日你总是早出晚归，看起来很忙，是发生了什么吗？”
　　“不过是魔界发生了一些乱子，并无太大的事情，”玉洁月摇了摇头，“清儿，你不用在意这些，若是有事，我不会不说的。”
　　“好，”玉洁月不说，清儿也不逼问，“那我先回房了，后，你也早些睡下吧。”
　　“我会的。”玉洁月应着，这才回头看着清儿离开，身后蓦然响起熟悉的声音，“你没有告诉她。”
　　闻声转身，玉洁月目光平静地看着枫，半晌才叹息道，“你都听到了？”陈述的问句，并不需要回答。
　　这时，玉洁月的脸上才露出了一丝凝重，“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已经够多了，我不想让清儿也跟着担心。”
　　“你不说，她便不会担心了？”枫挑了挑眉，不以为然地道，“月，你何时这么自欺欺人过？只要他一天不回，你们便不会安心。”
　　“是，我很担心冷，”玉洁月眉头紧锁，双眼满是化不开的难受，“而且不知为何，这段时间总是不太安心，会经常想起冷以前的事情……”她看向枫，有些艰难道，“枫，你不曾见过冷当初的模样，我却是忘不了第一次遇见他时的情景，他的过去我并不知情，但应该是很沉重的，不然也不会自封记忆以自保……那片血湖是冷的禁忌，我向来不会让他轻易靠近，可如今他带着一身伤，独自在那待了两天两夜之后，忽然消踪匿迹了……”右手微抬，她的掌心托着一朵瘦小的白色幻莲，莲瓣轻绽，莲心之上赫然横亘着一道细小裂缝，血红的汁液慢慢溢出，“但是，我能感受到，冷目前应该还是很安全的，他受了很重的伤……”
　　“莲成诀？”双眼微眯，枫眼中刹那间的震惊沉寂，他看着玉洁月的脸，“他自己知道吗？”
　　“我趁着冷昏迷时下的，”玉洁月摇了摇头，“他应是察觉不出。”
　　“为什么？”意料之中的答案，枫定定地看着玉洁月，目光带着五分漠然，五分熟悉，“月，在你的心中，冷究竟占据着怎样的位置？”
　　莲成一诀，以血为引，凭魄为媒，两心归一，同生共伤。
　　“我不清楚，”玉洁月面色微惘，她回想起初次见冷的心悸，“我当年是循着战的气息找到的冷，那时也不过是心存一份侥幸才随手救了他，自此以后，冷便一直跟着我，这一跟便是九百年。”她看向枫，迟疑着，“我也曾问过自己，并非不懂冷的心意，却为什么还要放任他留下？或许真的是自己太孤单了吧，也希望有个人能够陪着。”
　　“月，你只是习惯了而已，”枫不可置否，“终有一天，冷还是要离开的。”
　　“我知道，但绝不会是现在，”玉洁月道，“冷在我身边一日，我便护他一日，待他想要离开之时，我希望能还他一个完好的自己。”
　　“看来，冷在你心目中的位置远比我想象中的要重要的多，”仰头偏向夜空，枫的神色微暗，低声道，“月，你肯为他付出至此，殊不知他又肯为你做到什么地步呢？”
　　默然望着他，玉洁月隐隐觉得有些不安，疑惑着，难以排解，“枫，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月，有些事情并非是能不能说，而是该不该说，”枫顿了顿，“若是哪一天我觉得该说了，自然会告知于你。”
　　“那好。”深知枫的脾性，若他不愿意说那便再无方法，玉洁月只得妥协，转而说道，“枫，我只问你一件事，是不是与冷的性命相关？”
　　“是。”枫无意欺骗，于是点头道。
　　“你是不是知道冷在哪里？”闻言，玉洁月只觉心绪大动，她看着他沉默，无言了许久，才勉强维持着冷静，话音却微微颤着，不复往常的平静，“枫，你帮我传一些话给冷，若他真心在意我，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轻易地替我作下什么决定，”深深吸了几口气，她哑声继续道，“在我心中，他远比自己以为的要重要的多得多……”
　　“还有，别忘了，我们都还在等着他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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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国城门远去百里处是一座荒凉的陡峭山峰，枝木丛生，高高矮矮地凌乱，虫蛇四蹿，人迹稀少得很。山林深处藏着偌大的石洞，入口弯弯绕绕，白雾弥漫着，透不尽半丝的光亮，漆黑一片，滴答的水落声中，岩壁上时不时有什么缓缓蠕动摩擦的细响，无端的令人生冷。
　　深处此境，枫淡然地缓缓迈步，双耳敏捷地捕捉到一声隐含杀气的嘶鸣声响，他只是微微扬了扬唇角，便若无其事抬手随意甩了袖，一阵银光闪过，嘶喊的吼叫随之乍起，声声震耳欲聋。有什么重物砸下挡去了去路，枫这才不得不停下脚步，用灵力化出火焰看了看，一条近两尺粗的巨蛇盘距着身躯立于身前，目光虽凶狠却是畏惧，他瞥了瞥它七寸之处插着的银针，“带我去寒潭处，你知道路，”枫挥袖撤去了银针，警告道，“别耍花招，不然就算是没了针我依然可以让你身死魂灭。”
　　闻言，那蛇瞳孔一缩，它僵硬着身躯攀上岩壁，缓缓蠕动着向前，枫缓缓跟上，越至深处道路越发平坦，光线也不似之前那么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他一路走一路看，漫不经心地很。
　　寒潭水声清零，雾凝满天，潭中央立着一冰床，朦朦中躺着一道人影，似乎在昏睡着，四周低沉的气温，静得透着隐隐的死寂。
　　枫望着那人影，眉头轻皱，“你现在可以走了，”待到那蛇离去，这才掠身至冰床处，他看着即使是昏睡着但依旧不平稳，身体微微搐动着的冷，伸手探了探他的气息，竟是凌乱如音痴拨弦，“玉之冷，”迅速点穴护住他的心脉，枫喝道，“醒来！”
　　如同惊雷劈耳，冷的身体一震，缓缓睁开眼来，视野模糊中，他只见一身放肆的红，“多谢，”冷缓身坐起，动作中似乎牵扯到伤口，他只觉喉间涌上一阵腥甜，随即轻咳几声，哑声问道，“后她可曾发觉？”
　　“你觉得自己能瞒她多久？”枫反问道，也不等冷回应，只是皱眉瞥了一眼他嘴角的点点殷红，“你离开那天身体还没有到如此地步，这些天都发生了些什么？”
　　闻言，冷的脸色瞬间惨白，他的目光暗沉无神，身体也微微发着抖，许久才摇了摇头，“我只不过是想起了一些自己许久不曾记得的往事……”
　　侧目望向那寒潭池底，枫的神色忽明忽暗，沉声道，“你自己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公审那天，”冷缓缓答道，“其实以前并非没有征兆，只要我与他一旦碰上便会有所感应，而我却从未在意过，”思及过往，他自嘲地笑了笑，“解封之后便越发明显，明显到令人无法忽略的地步，这些时日我也渐渐地想起了很多……”
　　耳畔响起一声若有若无的痛哼，枫回头只见冷闭着眼冒着汗的苦楚模样，他只是漠然地看着，一动不动，讶然道，“你竟已经虚弱至此，居然连提都不能提？”
　　静静地忍过那一阵疼痛，冷这才缓缓睁眼，他沉默地回视着枫，不知道该说什么，枫却不放过他，“他就真的有这么大的本事逼你至此？”
　　声音中隐含怒气，这般质问自然没有得到回应。
　　“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要来管你的死活！”枫愤然甩袖，他一向随性惯了，转身就走，冷也不拦，只是沉默地看着，脸色渐渐惨白。
　　头越发昏沉，手脚无力，冷便躺回了冰床，闭眼忍着再次袭来的疼痛，他只觉自己的灵魂好像撕裂成了两端，小的那端固执着拉扯着另一端不断地扩张着，这时，似有声音传来，依旧是熟悉的人，“你到底想怎么样？”
　　果然还是回来了。
　　闻声，冷不由得笑了笑，他躺着睁眼看着洞顶，“事到如今，我还能怎么样呢？”
　　“你可以告诉月，让她来做决定，”枫答道，“此事非同小可，并非只关乎你一人。”
　　冷摇了摇头，面露苦色，“谁都可以做决定，只有后不行……”他偏头咳了几声，“既然是无解之局，何必令她为难？”
　　“还未到最后一步，你便已经认命？”枫问道。
　　“不，”冷说道，“我只是不想冒险。”
　　“往往人都是不冒险保己，而你却是不冒险保他人，”枫都被气笑了，“玉之冷，你不过是一孤魂野鬼，那么高尚干什么？”
　　“对呀，”冷似乎是倦了，面对着枫的诘问他也只是不痛不痒，“我早就该是孤魂野鬼，却平白偷来这么久的时光。”
　　“月救过你，不止一次。”怒气转瞬即逝，枫平静了。
　　“是。”冷点头。
　　“我也救过你一次。”
　　“我很感谢。”
　　“小清儿还在等你回去。”
　　“我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那两个小孩这些天日夜守在你房门口？”
　　冷摇了摇头。
　　“那你还知不知道后天是月与你相识九百年的日子，她早早就准备了礼物要送与你？”枫继续道，“我问过小清儿了，就是拖着你进裁缝店的那日，普通的衣料中却混着上百根银蕊。”
　　冷沉默着，不回应。
　　“你也不会知道你决意离开的那晚，小清儿在你屋外站了一夜，”枫道，“她昨夜将做好的成衣取回，悄悄地施下了好几道诀，就盼着你早早回去。”
　　“你别再说了……”像是无法承受一般，冷看向枫，哀求道，“算我求你。”
　　“你怎么不求求你自己？”枫却置若罔闻，他的眼神凛冽而残忍，“过去的事情就那么重要，这么多的人在等着你，你为什么不回过头看看？”
　　“你明知不只是如此，”冷哑声问道，“为什么要逼我？”
　　“是我在逼你吗？又或者是月和清儿他们在逼你吗？”枫摇头，直直地看着他，“不，除了你自己，没有人在逼你。”
　　“我没有第二个选择。”像是无法忍受枫犀利的目光，冷垂眸低声道。
　　“那么我便给你第二个选择，”枫伸手拿着什么，递至冷的身前“你只需要相信我即可。”
　　抬眼看着枫手中的那剑，冷决不陌生，他不禁起身抬手覆了上去，冰冷的触感自指尖慢慢传至心口，引起一股久违的悸动，“这真的可以吗？”
　　“最坏也不过遂了你的意，”枫收回了剑，“无论结果如何，至少我们也曾努力过，不是吗？”
　　“好，”冷终是退了一步，“我答应你。”
　　“月让我带一句话给你，”枫转身，“若你心中真的有她，那便不要擅自决定，也不该妄自菲薄。”
　　“我收到了，”冷看着枫离去的身影，“多谢。”
　　闻言，枫的脚步一滞，头偏了偏，似要回头看一看，“以你目前的情况来看，后天是来不及回去了，这寒潭虽冷，却是对疗伤甚益，此处隐蔽偏僻，长有不少的奇株异草，食之可助修为，你便安心待着静养，有什么事及时通知我即可。”
　　“好。”
　　“月那边我来搞定，你不必忧心，顾好自己就行，”枫深知他的心事，他扬了扬手，“我走了。”
　　话音未落，枫的人影已经消失在眼前，冷全身乏力得很，正准备躺回床上去，右手却无意间碰到了什么，他拿起那白玉瓶看了看，不禁怔愣了半晌，才轻轻笑了笑，然后闭眼躺下，直到昏睡过去，他嘴角的那抹笑意都不曾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