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成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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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四年……
没有了家人的我，在爱德华的极力争取下仍旧住在王宫，颇有些林黛玉寄人篱下的孤单感觉。
摄政的诺森伯兰公爵手段残酷血腥，不惜灭满门来止住对自己不满的言辞。虽说顾忌着爱德华的国王身份不敢动手，却越发嚣张地屡屡在议会时口出狂言。
到了如今的田地，我与他，每天说话时都要小心翼翼，生怕被他随处可见的耳目抓到把柄，有
什么不可知的危险，走钢丝一样，说不出的痛苦憋屈。
这就是落败者的下场么……
这个世界，原来……这么不公平！
就连四年前因未婚丈夫死去而返回王宫的伊丽莎白也受到了我们的牵连，痛苦的挣扎在政治的
夹缝之中，步履维艰。
*** ***
冬天，天空飘满了大片大片的雪花。
路边的树上沾了雪，淡淡的白。
有几缕薄雪自半开的雕花玻璃窗中飞入，落在我的手背上，一片冰凉。
西敏寺的偏厅内，正在召开今年的又一次议会，上议院和下议院的代表全部出席。
虽然在爱德华的坚持下，只是宫廷占星师的我被获准旁听会议，但这样的议会，上议院大部分
都是诺森伯兰的爪牙，下议院则因为地位略低，虽说支持国王的力量不少，却在对方的咄咄逼
人下丝毫没有说话的权利，一面倒的情状，听了也是白听。
今天，又是诺森伯兰那个千刀杀的家伙主持会议，我和爱德华坐在大厅主位，虽说位置最高，
却丝毫没有说话的权利，只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摆设。
“北方的税收，似乎是很久没交了。”诺森伯兰坐的位子仅次于我们，却是真正执掌国家政事
的人。此时开口，自然有不少溜须拍马之人随声附和。
这群应声虫，让我不由得怒从心来，只想把手里的圣经直接拍到他头上。
似乎是感觉到了我的怒气，一双手伸过来，微微握一下我的。
我抬头，看见爱德华仍旧是同样平静呆板的表情，只有那双幽黑的眼中仿佛有火焰涌动，微微
泄露了他内心的气愤。
四年里，作为国王的他，什么话也不能说，什么事也不能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借着自己
的名号草菅人命。这样的折磨，又怎能不令他怒从心来！
我咬紧嘴唇，拼命忍下中烧的怒火，继续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闲闲的看着圣经。
“可是……摄政王陛下，北方已经洪涝两年，几乎颗粒无收，再交全税的话，只怕会有民
怨！”等了一会儿，下议院中才有一个期期艾艾的声音响起，刚说了一半，便又识相地住了
口。
“我说交全税就交全税，那群刁民敢造反的话，统统杀光不就行了。”诺森伯兰只是皱了皱
眉，一句冷酷得不近人情的话便响了起来。
天啊……我受够了！这样的事情，旁听议会的半年，我基本上每天都要听到！
我以前的老师迪伊先生，据说就是因为忍受不了这般的暴政，才愤而辞去宫廷占星师的职位，
隐居于约克的乡间，再不见任何人。我去找过他几次，都是无功而返。
“还有，南方的几个城市，也要加税。最近国库空虚，国王陛下需要更多的经济来源供给花
销。”诺森伯兰的话又一次淡淡的响起，我的心里，又是一阵无名火起。
假借着国库空虚的旗号，其实所有的税钱，全部都进了他私人的腰包。现在他的城堡已经比王
宫还富丽堂皇的多，其中的装饰也全部是世间奇珍，比国王的排场还大上几分。
“可是……”方才那个声音又一次响起，似乎是感觉到了诺森伯兰冷冷的目光，而立刻顿在了
当场。
这个人……过两天之后就会从面前的众人中消失吧！
这样的事情，我已见到了数次。所有贵族，无论身处上议院还是下议院，只要对诺森伯兰的决
定颇有微词，便会沦落到万劫不复的境地。
“照我说的做就是了，哪来的那么多话，散会！”诺森伯兰刚刚举起手，便听到门外一声女士
的叫喊。
“我不同意！”
那个声音穿过静静的人群，直传到我们的耳中。
我与爱德华对望一眼，均是满脸的惊诧。能够这样阻止诺森伯兰的人，四年来似乎从没有见
过。
紧接着步入议会厅的，竟是一个穿着黑色蓬蓬裙的盛妆女人，看样子三十岁许，却因为保养得
当依旧成熟稳重。当她抬起眼睛来的时候，我禁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那般鹰隼一样锐利的目光，以及那双同爱德华一样的幽黑眼眸。哪怕过了这么多年，我仍是一
眼便认出了来者的真实身份——玛丽公主。
我的心中忽然一热，连忙低头看向颈间的自然之钥，却看见那柄钥匙的五个顶点同时闪烁起
来，不寻常的事情，让我忍不住拉一下爱德华的衣袖，将自然之钥展示给他。
爱德华同样眼神一凝，却对我作了个噤声的手势，继续注目于面前的场景。
“我不同意，我……玛丽•都铎，以神圣罗马帝国尊贵的皇帝陛下查理五世之名，阻止这项政策
的施行。”
玛丽一边向前走，一边淡淡地说出句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诺森伯兰的脸色瞬间暗下来，眉头也缓缓皱起。
“咳咳……既然如此，这条政策便免了吧！”诺森伯兰皱紧了眉头，许久，才满是不爽地说了
一句。
玛丽公主究竟拥有怎样的能力，能让诺森伯兰这般忌惮！
我又与爱德华对望一眼，看见他的眼睛里也是无数问号晃来晃去。
“那么，散会！”玛丽微微一挥手，所有人便噤若寒蝉，不管诺森伯兰的态度，只是静悄悄的
低着头，退出会议厅。
我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却看见——诺森伯兰经过时，看向玛丽公主那震惊的眼神。
*** ***
“可恶！”回到书房，爱德华便生气地一拳向桌子上砸去。桌子上的花瓶摇晃几下，在一阵清
脆的声音中摔到地上。
我只有无奈地摇头，缩在屋角的一堆靠垫里，任由他发泄心中的怒气。
自从迪伊先生走后，宫廷占星师这个与科学有关的职业便被他完完全全地甩给了我。虽说我不
愿意参加这般残酷的政治斗争，但占星师毕竟是个闲职，用不着什么政治关系，我也便以代替
的名义，一直在为迪伊先生收拾着天上那些散乱行星的轨道。
前面哗啦一声，我抬头一看，原来是爱德华又猛地将桌上的书全部扫到地上，用力喘着粗气。
即使做出了那般过激的举动，他的脸色却是反常的苍白，配上原本便有些阴柔的面部线条，携
带着一阵强过一阵的颤抖，也就更显得苍白无力，如同一座失去了生命的雕像。平素可以称得
上绝美的容貌，此刻也因了心中的症结而褪色不少。
他的眼中仍旧平静如死水，仿佛是大风大浪过后的沉寂，丝毫看不出焦距，只余一片空茫的幽
黑。
这样的痛……也许比我想象中的更深刻吧！
“过几天要为玛丽姐姐举办欢迎舞会，你计算一下哪一天好些。”顿了一下，爱德华走到门
前，背对我说道。
“是的，陛下。”我知道他看不见，却还是低头行了礼。
低头的刹那，前面传来一阵响亮的掩门声音。
等到那空旷的回声渐渐停止，我微微抬头，看着紧闭的大门，止不住的叹息，从嘴角沁出来，又消散在稀薄的空气中。
*** ***
第二天，依旧是一个飘雪的天气。
夜深了，天空中繁星闪耀，一条浅浅的白带横贯于天穹之间，不知是否有牛郎织女，正在天河的两端等待着彼此。
书房中，我调试一下自己做的简易天文望远镜，开始每天的例行公事——观察行星的轨道。
这是迪伊先生特别拜托过我的，出于对恩师的感谢，他说了，我便很认真地做，每天记录，一干就是三年。
一颗流星划过天穹，带着微微的银白光芒，却又立刻消散，让我连许愿都来不及。
即使是能够许愿，我又有什么愿望可说？
我叹息一声，随手抓过桌面上的羊皮纸，拿过羽毛笔，蘸上墨水，迅速画下太阳系9大行星的位置，又按照迪伊先生教的方法写出一大串公式认真计算起来。
占星师，真的是一个寂寞的工作啊！
*** ***
“国王到了。”安妮轻轻的声音让我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要知道，近几年来爱德华极少主动找我，即使来了，也多是为了商议重要决定。
我随手将满桌的羊皮纸堆起来，又将天文望远镜推到一边，便快速起身迎接。
果然是一身便装的爱德华，他的脸色，这一刻却是出奇的凝重，满脸都是与年龄不相称的老成。
“伊莲娜见过国王陛下。”我微微俯身行礼，被他一把拉起来。
我疼得轻抽一口气，揉一揉被掐住的手腕。
“伊莲娜，借一步说话。”说完，我便被他拉着，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卧房内，爱德华顺手关上了门，将安妮关在门外。
“国王陛下……您要干什么？”被他一把扔到床上时，我终于战战兢兢的开口问道。
“伊莲娜，这个想法，我早就有了许久，不过因为没人帮忙，就一直是空想……我想，在这王宫里也许只有你会帮我了。”爱德华只是坐在床边，想了一下，锐利的目光扫过我，缓声道。
“国王陛下，不知您说的是什么。如果能帮忙，伊莲娜自然会尽全力。”我平复一下突然纷乱的心情，同样摆出一幅冷面孔。
“伊莲娜……我要亲政。但是现在上下议院里几乎全部是诺森伯兰的人，我想我需要找一些他贪污国库钱财，以及滥用职权的证据。”
我沉默了一会儿，内心挣扎良久。
这样的政治斗争我本无意参加，但既然是国王的命令，这几年来自己又深为其苦，只有勉强点了头。
“国王陛下，我不能说我一定成功，而且……以我如今的身分，已经是诺森伯兰公爵的眼中钉，只怕同您一样行动不便。”想了片刻，我补充道。
“那就好……至少我能知道，整个英格兰，还会有人帮我……”他的眼中倏的闪过一缕落寞，脸色也暗了下来。
这样的表情，我似乎极少在他的脸上看见，不由得微微一怔。
“是的，多谢国王陛下的赏识。”我微微低头，缓声道。
“我交给你的工作做完了么？”因为低着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略带疲惫的声音。
“是的，国王陛下。后天就是一个不错的日子，若要举办晚会，后天即可。”我将头压得更低，声音也愈加的恭敬。
毕竟他是国王，再怎么说，也要小心一些的，不然家人尽去，孤独无依的我，一不小心就会死得不明不白。
许久，他都未曾开口。
我抬起头来，恰好看见了——他眼中一丝一闪即逝的伤感，以及嘴角痛苦的浅笑。
看了一眼，我便连忙转开眼睛。
他没有开口，我也不敢回话。
仿佛，就连满室的空气中，都染满了难耐的沉默……
*** ***
不知过了多久，安妮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西摩小姐，国王陛下已经离开了，您还不歇息么？”
我抬起头，这才发现爱德华早已不见踪影，安妮有些担忧地望向我，却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说完一句之后便不再说话。
“安妮，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我平静道，支撑着下床，仰头看向窗外若隐若现的繁星。
安妮应了一声，迅速退下，顺手为我关上了门。
房间里，又一次恢复了一片寂静。
不知怎的，我的心里却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想到小时候那段无忧无虑的愉快时光，心
里就是说不出的疼痛，像被蛛丝划过一般，伤口极小，却是一阵阵冰一般的寒意。
突然，很想回家，回现代……
不知忍了多久的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自我的颊边缓缓流下，汇成一条小河……
*** ***
第二天，依旧是夜。
寒风料峭中，我孑然立在王宫外的城墙上，一任冷得刺骨的风吹满全身。
就连手中的天文望远镜，也已经有些颤抖了……
身后，突然传来两个对话的声音。
谁啊，这么晚了还出来！
我连忙将快要冻僵的身体藏在厚厚的砖石之下，凝神细听。
其中有一个声音我立刻认了出来。
——诺森伯兰，那个杀了我全家的家伙！
一提到他，我就火冒三丈。
不管后果如何，这些话，我偷听定了！
“芬恩，那件事准备得怎么样了？诺森伯兰的声音中带着若有若无的狂喜，却被隐藏得极深。
“是的，遵从公爵的意思，明天晚宴的时候就动手，绝对不会出任何差错。”另一个声音听起来像个侍卫。
“那就好，毕竟是弑君的大事，即使不成功，也别留下任何把柄！”诺森伯兰的话让我暗中握
紧了拳，咬住嘴角，大气也不敢出。
“是的，公爵陛下放心。”那人似乎是领命退下，我的心情，却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下来。
为什么四年来他一直没有想到刺杀国王，偏偏等到这一刻？
突然想到昨天夜里爱德华和我说的一段话。
当时屋中只有我们两个人，那些话出他的口，入我的耳。难道说……他跟别人也说过一样的话么……还是有人告密？
越想，我的心便揪得越紧。
我被自己的仇人在股掌中摆布了四年……四年啊！这样的痛苦，又有谁人能够想象？
就像四年前阻止诺森伯兰这老家伙为自己加冕一样，这一回，我也要阻止这件事，无论结果如
何，也要拼尽全力去做！为爱德华，也为我自己。
这样想着，我脑中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赶快回去找爱德华商量。
然而，好巧不巧，我离开时恰好踢到了一块松动的岩石。
“当啷”一声，石头沿城墙滚落，带起噪音一片，寂静的夜里，便显得格外响亮……
“谁在那？”诺森伯兰冷冷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完了……被发现了！
诺森伯兰原本就在想方设法的找着我的毛病。如今，看来我是凶多吉少了！
听着他沉重的脚步声渐渐逼近，我只能蜷缩在城墙下，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天要亡我，天要亡我……
我只有尽量压低了身子，一动也不敢动，希望借此拖延一点时间……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成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