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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一話、淚光拼圖 四 ...

  •   (九)

      袁穆恩把傘給了余蒔清,獨自走入雨幕。

      她愣在原地。欲上前攔住他,又體認到自己毫無資格。僅能黯然地目送他的背影。凜然卻寥落。

      她的手機從剛才就在外套口袋裡震個不停。可想而知,必定是蕭然學長急切的追尋。掏出手機,往螢幕上瞧,果不其然。幾分鐘內,他撥打給了近十通電話,且發了五則短訊。內容不外乎皆為:蒔清,還好嗎?怎離開的那般倉促。

      再一次抬眸,他的身影已然無蹤。

      她無奈地將他所給的紙條,塞進手提袋裡,繼而抿著唇,回撥電話給蕭然。

      「蒔清。」他的語氣聽來十分焦慮。「我發現妳沒拿傘,是否淋濕了?」

      「抱歉,讓你掛心了。我沒淋濕。」她忍著落淚的衝動,音調和平時略有不同。

      他很聰明,不會不識趣的問她前往何處。既然她選擇離開,表示某件人事物的重要性勝過他。他沒打算追究,自取其辱。

      在蕭然眼裡,她是個充斥矛盾,卻因反差而格外吸引人的個體。看似天真浪漫,偶爾則不經意流露陰鬱。大多時候,她沒什麼情緒起伏,在他面前也經常保持開朗的模樣。其實,蕭然很樂於聆聽她傾訴,他願她活得自在些。但或許是個性使然,她習慣悶著頭自苦,半聲不吱。

      他相信她身囚在某個幽穴,一時間無法順利脫困。而他想伸出援手,幫助她逃離

      「不過,妳忙完回到家時,記得報個平安讓我知道,行嗎?」他作出讓步,亦為央求。

      「嗯,我明白了。」她應諾。「學長安心自習吧。我一會兒就到家。」

      「好,我明天會把傘還妳。下回別再迷糊囉。」他叮囑。「再見,路上小心。」

      「再見。」

      (十)

      那天睡前,余蒔清將袁穆恩的手機號碼存至聯絡人清單。她反覆盯著那串數字非常多回,直到能流利背誦。接著,鬼使神差地按下通話鍵

      在臥房中迴響的鈴聲,有些惱人。且電話撥出的第一次,後半段轉至語音信箱,直至下一回才確實接通。

      「你好。」她說。

      他似乎尚未返家,並待在一個極度吵鬧的環境。背景有玻璃碰撞聲、喧嘩、叫囂,以及重金屬音樂。

      「喂?」

      聽到對方回話的當下,余蒔清驚覺接起手機的人,是一名女子。她立刻認定自己撥錯了電話,致歉後就打算切斷。豈料,對方竟含笑問道:「女孩兒,別緊張,妳找穆恩嗎?」

      「是的。」

      「我是黑色星期五酒吧的店長,安琪拉。穆恩他還在收盤子呢。我幫妳轉電話,妳稍等哦。」

      安琪拉丟下這句話,便扯開喉嚨高呼。即使隔著話筒,她仍清楚聽見她尖銳的嗓子叫著:嘿、文森小弟,快來接電話啊。有女人找你。

      袁穆恩此刻正在廚房裡收拾堆積如山的凌亂狼籍。他聽見安琪兒的呼喊,無奈放下滿是泡沫的菜瓜布和杯盤,把雙手放在水龍頭下洗淨,於圍裙快速抹了把擦乾。

      「誰?」他拉開區隔廚房和外場的水藍串珠簾子。探頭詢問喝得微醺,正趴在吧台上呵欠的安琪拉。

      她翻了他白眼,一臉無言:「臭小鬼,我哪知你在外頭勾搭了誰?」

      袁穆恩歎氣走向她,接過手機,將之夾在肩膀和耳邊,以略帶困惑的口吻質詢。「請問哪位?」

      「穆恩,是我。」

      「喔。」

      他故作鎮靜,實則在聽見她軟嚅聲音後,掌心都不住冒汗。

      「妳好。」

      簡單與她來回幾句寒暄,已足讓袁穆恩身子陡然繃緊。安琪拉看著覺得饒富興味,便執著裝有瑪格麗特酒杯的細柄,在高腳椅上翹起二郎腿,仔細觀察他的舉動。

      「那個、都快午夜了,你還沒回家嗎?」

      「嗯。」

      「你在打工?」她鍥而不捨打探。

      「對。」

      「在酒吧?」

      他自然清楚她在煩惱什麼,乾脆說明緣由:「一般商店通常不願意雇用未成年。所以,這是我為數不多的去處。」

      「可是」

      他打斷她。「保險金與社會津貼,不夠供我生活和還債。再者,我不需要同情憐憫。我一個人好手好腳,自己能工作。」

      「穆恩,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不放心。」

      「妳仍有許多該傷腦筋的事情,不用太關注我。我不是妳生命中必需的部分。」

      「」

      他猝不及防的嘲弄,令余蒔清啞然。

      袁穆恩自知理虧,在電話另一頭安靜片刻後,又連忙道歉。「對不起,把話說得重了。不過,我是真心那麼想。妳別理會我。我不值得妳虛擲光陰來瞭解。抱歉,我先去忙了。妳也不要太晚睡。祝好夢。再見。」

      「再見。」

      結束通話的那一秒,她好不容易重新轉動的心靈時鐘,彷彿又停止運作。機械的齒輪咬合聲,「喀噔、喀噔」磨得她心疼。

      (十一)

      隔天一早,蕭然依約到教室送傘給余蒔清。由於他相貌清俊,且態度親切。此舉不免引來諸多班內女同學交頭接耳稱羨。

      「謝謝學長幫我送傘,昨日傍晚真的很不好意思。」她壓低音量致謝與道歉。

      「沒關係。」蕭然擺手。「今天放學呢?要去圖書館嗎?」

      「唔、我有個想去的地方。所以,今天不行。」

      「這樣啊。」他又問:「那午餐一起吃嗎?」

      「好。」她答應。「學長,你可以不用去福利社購買麵包或便當。我多帶了不少飯菜,你也一塊兒吃吧。」

      「噢、感謝。」

      她讀他喜悅的神情,也跟著輕鬆微笑,「還有準備你最喜歡的甜煎蛋卷喲。」

      (十二)

      所謂「有事情」,意指的不外乎追蹤袁穆恩動向。下午倒數第二節下課,余蒔清下定決心後,捎了封短信給他。

      【穆恩,你今天有打工嗎?】

      幾分鐘後,他立刻回了一個字,簡潔利落。

      〔沒。〕

      【我放學去找你。】

      〔別鬧。〕

      她決定耍些任性逼迫他。

      【不管,約好了。我會等到你出現為止。】

      這一次拖了很久,直到接近放學時段,才又收到回覆。

      〔約在哪?〕

      【你家門口。】

      〔不行。〕

      她當作沒看見,將手機塞進抽屜。關機。靜候課後鐘聲響起。

      (十三)

      余蒔清明白自己在打賭,而籌碼正是她本身。至於開盤結果,她則打算不負責任地交予他。

      她就讀的學校,放學大約在下午五點。她不清楚袁穆恩準確的下課時間,但畢竟他還是初中生,她不認為他會比她晚結束課程。再者,五月份袁穆恩即將參加升學考試,目前校內社團活動,照理應當已全數停止。

      一共坐了兩站捷運,換乘七站公車。她終於抵達他家附近,並按著他所寫的地址,對照巷弄與門牌編號。那裡比她預期的更為荒蕪偏僻,整條街道近乎杳無人煙,只有一間小雜貨鋪子前的水泥步道,蹲了兩、三個把頭髮染成海藻般怪顏色,吸煙和打電動的男學生。

      來到某個設置了一只亮紅色消防栓的拐角。旁邊淺灰磚瓦上,躺有一隻罹患皮膚病,而皮毛成簇脫落的流浪犬。牠吐著舌頭,眼神無助,虛弱地嗷叫。

      遠處,散亂的舊報紙,與廢棄傢俱遭隨意棄置,丟放在幾處空下的窄小畸零地。驀地,她隱約聽見附近傳來曖昧含糊的呻吟。朝著對街溼冷的防火巷望去,竟有一對男女正在□□。

      她驚呆了,竟一時無法挪動步伐,就那麼明目張膽地注視。

      巷裡,被壓在鐵黑石牆上的女人,身穿的黑色吊肩帶洋裝,已滑落至腰部一帶,露出了光裸飽滿的胸脯。披散如瀑的黑髮疏盪,虛掩窈窕身材曲線。她身前將牛仔褲褪下至膝緣的男子,正狂暴的親吻她。那股狠厲的勁道,就像要把她的肉體撕碎,生吞活剝。

      女人「啊、唔」的一通亂喊。隨後,她無意瞥見了巷外的她,而愕然走神。男人察覺她的分神,大掌一揮,就是個清脆的耳光,把她嘴角直打得破皮流血。

      「妳分心啥!嗯?又在想別的男人?很行嘛!」他咆哮,聲音極響。

      「不、不是」女人掙扎,蠕動血紅唇瓣。「有人在那邊、看」

      男人順著她的目光,確實瞧見了余蒔清。她徹底嚇傻。咽著唾沫,渾身發顫。

      「死小妞,妳看屁啊!當心我上妳。」

      她搖頭,面色慘白。想離開,卻發現雙腿無力。

      「搞什麼東西,我叫妳快滾!」男人又吼。

      倏地,一件夾克罩在她的頭頂,遮蔽了她前方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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