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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二話、錯位的青春 四 ...

  •   (十一)

      袁穆恩自是懂得余蒔清的體貼。即使有那麼點不捨,他終究笑著應允。兩個月,比起永遠失去,確實僅為轉瞬。然而,話為她所說,苦著臉的竟也是她。他感覺很窩心,在這座城市裡,還有個人願意關切自己。她是在乎他的,肯定。

      用餐完畢,她主動表示自己要洗碗。由於晚飯讓他付帳,她相當過意不去。他一開始不同意,春初,水龍頭流出的水依舊寒冽,他憂她一雙潔白柔美的手,會因而凍傷。她瞥他一眼,乾脆不多說,直接拿起菜瓜布和洗碗精就在碗盤上擦抹。他哭笑不得。

      他知道今天後半場的書大抵是無心念了,也不再勉強。大方地繞到她身後,用手臂環住她肩頸一帶。

      她回頭,無辜地眨眼,「穆恩,你這樣子,我不方便洗碗。」

      「無妨,我本來就不想讓妳洗。」他一臉無奈,彷彿錯不在己。

      「唉、真是的,你好任性。」她歎氣,放棄與之溝通,不再理會他。

      「嗯?鬧彆扭嗎?」

      袁穆恩先戳她的頰,沒過多久,又把手伸進水槽,奪走菜瓜布。余蒔清拿他沒轍,只好暫且將手上的泡沫仔細沖去,考慮下一步。關上水龍頭之前,她突然有個淘氣的想法,於是再度打濕兩隻小手。他因為不明白她打算玩什麼把戲,也就沒有回避,可說是正中下懷。

      「嘿!」她雙掌握拳,轉身,往他臉上擠了一道水柱。

      他暗忖,她可真愛玩。同時,心裡也浮現另一個念頭。他故意捂住被水噴到的左眼,佯裝疼得難耐,身子傾斜半蹲。

      袁穆恩突如其來的舉動完全嚇壞余蒔清,誤會是水裡還含有些洗潔劑,對敏感的眼球造成了刺激。

      「對不起,穆恩。」她連忙扶住他,「很痛嗎?你家裡有沒有生理食鹽水,我替你沖一下。」

      她捧起他低著的面龐察看,這才發覺他居然在笑。

      「別、別笑了。」她不疑有他,認為袁穆恩是一心想安慰她,唯有強顏歡笑。為此,她自責更深。「萬一視力受損怎麼辦」

      「妳幫我吹一下就沒事了。」他講得臉不紅、氣不喘,把她唬的微愣。

      幾秒後,她思緒迴路終於恢復清晰,知道他純粹在開她玩笑。

      「你啊,太可惡了。」

      這回,換她捏他的頰,並往左右輕扯。

      「抱歉、抱歉,妳別生氣呀。」他也是個男孩,縱然思慮多麼穩重,偶爾仍是愛逗弄心儀的女孩。「要不,妳捏我的臉到高興為止。」

      「捏你又不會令我有成就感。」

      「為何?」

      余蒔清呼嘿一笑,決定稍微當個小惡魔。她利用他目前還半蹲,所形成的身高差,將唇貼在他額頭上,淺吻。片刻,她有些得瑟的瞇眼:「我也嗯。」

      她原要告訴他:我也是有辦法奉還的。孰料,他徹底不留給她說話餘地。站起,單手扣住她纖細的胳膊,彎下身,封了她的嘴。

      「對我而言,懲罰與獎勵無異。」袁穆恩撐住靠在他胸膛略顯癱軟的她,滿面春風。「皆為,——親吻妳。」

      「穆恩,你在打工地點受到了奇怪的不良教育嗎?」

      「妳說呢?」他從她身後櫥櫃的門把上,取下吊在握把上的乾淨白毛巾。「來,把手擦乾。」

      「你老實講。」她直盯著他,「你是不是很會哄騙女孩子」

      「是啊。」

      袁穆恩未否認,卻藏不住笑意。余蒔清聽完他的回覆,有股挫敗的沮喪。她認為自己很愚蠢,做了確認又能如何。限制他?她又不是他的誰。頂多為稍許超越朋友的,某種特殊存在。可是,缺乏定義,根本,什麼都算不上。

      他看她難掩落寞,托著她的後腦勺,壓往自己懷裡。

      「別難過。」他的聲線低沉溫柔。「我這輩子只會哄妳一個人。」

      她不好意思問,真的嗎?僅趴在他前胸輕蹭。他看著她委屈的模樣,便得知她的心思。

      「真的。」他的鼻息,搔過她生嫩的粉紅小耳。「唯獨妳。」

      (十二)

      當日接近八點半,他送她返家。那兒的公車班次很少,他們在站牌旁,等候三十分鐘左右,才看到一輛公車緩慢停靠。

      「穆恩,我還是自己回去吧。」她說。「屆時,你會更難搭到車。」

      他果斷拒絕:「不行,太危險了。」

      他不顧她的反對,半推著她上車。這時車廂很空,幾乎沒幾位乘客。他們找了雙人的座位,他坐在靠走道一側。

      「這樣即使發生意外,我會比妳先摔出去。」

      她實著感動,但表面仍噘嘴:「別說不吉利的話。」

      瞬間,雖僅短暫閃過片段的回憶,她赫然驚覺,從認識蕭然以來,搭乘公車時,他也總讓她坐在窗邊的位置。——理由會是一樣的嗎?她思索。若是。她該如何面對他。又或者,明日在校園中見到得知她來找袁穆恩的江昊宇,他會和她說什麼。裝作沒這回事?也可能,義憤填膺地替蕭然打抱不平。畢竟,他今日電話中略帶譴責的揶揄,她並沒有漏聽。

      他發現她有些呆滯,伸手握住她搭在自己膝上的掌。

      「蒔清,怎在發呆?」

      「抱歉,我常不自覺會神遊太虛。」她赧然一笑。

      「頻率降低些比較好。」

      交談之餘,他摸著她的指頭,一根、一根地撫過。不到一會兒,他突然察覺某塊肌膚異常粗糙,他拉起她的手細瞧,竟看到凝固的血痂,與缺了角的指甲前緣。

      「最近才受傷的嗎?」他滿目心疼,「感覺蠻嚴重的。」

      「嗯、前幾天。」

      其實,假使他不提,余蒔清早已忘了那裂口的存在。某些舊傷,和痛楚相若,時間一長,就易忽略。然而,留下的瘡疤,卻無法簡單消除。

      考量到在公共場合,他按耐著沒以唇瓣觸碰那深褐色的表層。

      歷經四十多分鐘的車程,他們終於抵達她家附近一座社區公園大門口的站牌。他跟著她下車,又一路陪伴到她住家公寓的巷弄。

      「穆恩,到這裡就可以了。真的很謝謝你。」她逐漸鬆開彼此緊牽的手。

      「好。我只站在原處,目送妳進家門。」

      袁穆恩明白她顧慮左鄰右舍,要是恰好看見他們走在一起,不知將如何非議。這消息如果又傳到母親耳裡,她會怎麼想

      「下次見面,就是考試結束的時候。」他復述之前她的話語。

      「是的。」

      雙方,曲未終,人無散。此僅是暫別,而非永訣。

      直到確認她走進公寓大樓,他才踏上回程。懷抱希望與歡欣。

      (十三)

      江昊宇那天是湊巧先回家騎車,再前往離學校約三站捷運的某商店街與蕭然會合。身為學生會長,實則淒涼雜工的他,當日硬拖著蕭然一同採買四月份校際藝術展覽所需的道具。

      他壓根兒沒料到,竟會在自己居住的惡劣區域,遇上好友心戀的女孩,而她身上,居然還蓋著其他男生的夾克。他確實認識袁穆恩,但時間不算長,也就三個多月,從他成為公寓樓下的鄰居開始算起。饒他大抵相信袁穆恩不是壞人,但也沒對他完全信任。所謂:日久見人心,路遙知馬力。

      之所以會注意到,當下被嚴實遮住的女孩為余蒔清,主要憑藉書包上的青蛙布偶掛飾佐證。那是蕭然在家政課時用不織布縫製的,他絕沒錯看。記得去年聖誕節前夕,蕭然表示要拿著那布偶向余蒔清告白,還被他挖苦了好一番。

      在江昊宇的潛意識中,接納了禮物,等同於某種程度的允諾。因此,望著余蒔清和蕭然以外的男孩同行,他有股「她欺騙了自己好友」的怒意。除此之外,碰到她的那一帶治安何其糟糕,他再清楚不過。外表稍嫌柔弱者,被搶、遭偷、甚至拖到暗巷強暴都稀鬆平常。

      江昊宇素來沒興趣插手干預別人的情感。不過,這回牽涉到友誼。即使竭盡所能勸自己別管閒事,他依然放不下心

      因為,戀愛與花期相若。

      ——綻放得愈妖冶美麗,枯萎時尤顯淒涼慘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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