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向花间留晚照》暮雨听楼

5、第五章

　　在玲珑的打点之下，两人由后院下人进出所用的后门回到了府内，又悄悄地穿过花园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不想刚踏入疏梅轩，身后突然冒出一句：“这般装扮，去哪儿了？”
　　偷偷回来的两人闻言皆是一惊，做贼心虚般缓缓转身，直到看清对方是谁，这才放下心来。来人正是苏夫人姐姐的小儿子、苏晚照的表哥秦晏希，此刻，秦晏希一身白衣羽扇的模样与苏晚照简直如出一辙，所不同的只是秦晏希一派风雅自在，书生风流，苏晚照则显得过分脂粉味。
　　苏晚照有些尴尬地拉了拉身上的长衫，扯开话题道：“表哥，今日怎么有空来这儿了？”
　　“这个问题问得好，只不过……”秦晏希在妹妹身边缓缓踱步绕了一周细细观赏了一番之后方才品评道，“白衣纸扇——这身装扮怎的如此似曾相识？玲珑你说对不对？”说完转头看向缩在墙角的玲珑。
　　玲珑闻言顿时脸上一阵通红，向来伶俐的模样消失无踪：“表、表少爷说得对，似曾相识、似曾相识！”
　　“晚照妹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恩？”
　　玲珑望着此刻的表兄妹两人，心里直呼要命！这冒牌的遇上了正牌的，可如何是好？
　　苏晚照瞄了一眼秦晏希，清了清嗓子道：“这个，表哥，我们不妨进屋再谈。”
　　“哎，这是哪里话。”秦晏希轻轻摇了摇手中的春扇，眼带狡谐，“朗朗乾坤之下，有什么话不好说？晚照妹妹？”
　　“咳！”苏晚照终是从做贼心虚中镇定了下来，整了整自己的衣冠，扬起笑颜，“听说玉春堂新出的旦角生的花容月貌，前两日被一位公子高价请出堂，如此美玉在怀，当真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表哥你说是不是？”无视秦晏希身后双手直晃，脑袋直摇的玲珑，苏晚照字字道来。
　　秦晏希听后一怔，也不着恼，只是随后正经了脸色道，“哎呀呀，晚照妹妹，此等低俗秽语怎能从一正经女子的口中说出，当真不知羞，妹妹今后要好生改进才是，都快嫁作人妇了，可不能如此没有规矩！”
　　“嫁作人妇？”苏晚照神色一怔，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何她没有听到任何的消息？
　　“哥哥今日前来就是因为这件事！恭喜妹妹了！说罢轻轻一揖，“舅父可为你找了一门好亲事，瑞王三子，玉灵隐玉小王爷的正妃，今后你就成了那飞上枝头的凤凰，不知要羡煞多少忭梁女子。”
　　“瑞王三子？！”一旁的玲珑忍不住大叫起来。
　　“有什么不对的吗？玲珑丫头？”秦晏希笑眯眯地回头。
　　玲珑立刻俏脸通红，半句话都说不出了，只是猛力地摇头。
　　“表哥，”苏晚照的脸上神色复杂，“这件事情……千真万确吗？”
　　“哥哥何时欺瞒过你！”秦晏希收拢轻摇的纸扇，用扇尖轻轻点了点苏晚照的额头，语带笑意道，“你可是瑞王金口玉言钦点的儿媳妇，圣旨隔日就到！”
　　秦晏希的父亲在朝为官，他的消息不可能有假，但让她困惑的是，忭梁公主千金如云，瑞王为何偏偏选中她？
　　“表哥，在你看来，那瑞王为什么挑选一个知府的女儿作为他三子的正妃？”苏晚照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
　　“咦？表妹这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吗？让为兄的看看！”秦晏希状似惊讶地说道，而后上上下下地将人瞧了又瞧，“恩，确是蒲柳之姿！”没等苏晚照开口，又连忙接着道，“却胜在天然！前人说得好，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更何况表妹乃是杭州大大有名的才女，配他玉小王爷那是正合适！”
　　“表哥！”即使镇定如苏晚照，此刻也有些脸红了，当下也将她心头的疑惑打散不少。
　　“哎，哥哥在这儿呢~”
　　“不跟你说了！玲珑，将我的衣服拿来！”说着扭身就往屋里走。
　　“妹妹就不想知道玉小王爷是个怎么样的人，长着何等模样吗？”秦晏希故意大声道。
　　走至半路的苏晚照脚下没停，声音却清晰地传到秦晏希的耳朵里：“表哥你什么时候也变得那般长舌了？小心被美人花旦嫌弃！”
　　秦晏希不禁苦笑，摸摸鼻子转身前去拜访他的舅父大人。

　　“小姐，那真的是天大的喜事啊！”给苏晚照换衣服的时候，玲珑不禁念道，“想我们今日才见到那神仙般的小王爷，没有想到小姐就要嫁给他啦！真的是，那书里怎么说的？天赐良缘呐！”
　　“就你话多！”苏晚照有些羞恼地点了点玲珑的脑袋，“将我新做的香囊拿来。”玲珑只得吐吐舌头乖乖去拿了。
　　苏晚照听着玲珑的话脑海中也不禁回想起早些时候见到那小王爷的情景来，那仿若仙佛，遥不可及的男子，竟然就要成为她未来的……夫君了吗？这“缘分”二字当真不可捉摸，本想着安安分分地嫁人也就是平平淡淡的一生了，没有想到竟是峰回路转、出人意料！他，会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此刻在苏晚照的心中也难免带上了些许的欢喜和期待。

　　到了夜晚，几乎整个苏府都传遍了小姐要嫁给瑞王三子的消息，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神色。玲珑更是像一只出笼的麻雀，叽叽喳喳地飞向这头又飞去那头，尽说着那瑞王三子长相哪般哪般，气度哪般哪般，几个下人开始时还带着趣味地细听，等到听了三遍便开始不耐烦了，见了玲珑就躲。
　　吃过晚饭，苏晚照被苏祥臻叫到了书房。下人沏过了茶后轻轻掩上了房门。
　　苏祥臻坐了下来，端起桌上的茶杯推了推杯盖，轻轻酌了一口，而后放下来看向女儿，他唯一的孩子如今也快二十了，以前没有定下婆家也是看这孩子不怎么情愿，如今是瑞王开了金口又是圣上亲自下旨，这就另当别论了。
　　“晚照，亲事秦晏希那孩子已经和你说过了吧。”
　　“是的，爹。”苏晚照端坐在下首轻轻点头。
　　“你对这件事情怎么看？”他想知道孩子自己是怎么想的。
　　“还请爹爹为女儿解惑。”朝堂之上的风云变幻又怎是她一个女子能够了解的呢，何况他们又地处江南，远离政治中心，瑞王突然做下这样的安排她也不敢妄测。
　　苏祥臻点点头，对女儿的谨慎他向来放心，也许她能安坐王妃之位也不一定，事在人为，他也不该太过杞人忧天，但有些话还是不得不说在前头的。
　　“瑞王这些年风头太过，年头的边境战事瑞王更功不可没，树大招风，总是更容易落人口实，而这玉小王爷当年的出身异象，更是上头人的一块心病。”
　　“难道那些坊间流言都是真的吗？”对于那些传言她也有所耳闻，竟然都是真的么？
　　“是真是假又如何？”苏祥臻摇摇头，叹口气道，“爹将这些事情告诉你听也不过是想让你多一层心思，不管瑞王是拿我们家做掩饰还是真的看中了你的人品，今后在王府中的一言一行总是不比自家，要多加留心。”
　　苏晚照心思婉转，片刻后道：“爹，女儿明白，一切自当小心，不让苏家卷进这些麻烦之中。”
　　“傻孩子，”苏祥臻笑了，眼角露出了岁月刻下的皱纹，“当你嫁入了王府，我们苏家就永远和王府有了割舍不去的关系，倒是那玉小王爷听说是个人物，虽说是个闲散小王爷，在民间倒是颇有名声，不知是否与你合得来。”
　　“爹！”总是女儿家的心思，被父亲这般点出也是有些羞涩的，却也在心间暗暗地想着，那玉王爷对这桩婚事又是如何看待的呢？她真能如戏文中所唱的那样，与夫君琴瑟和鸣吗？还是……想到这里，苏晚照的柳眉不禁皱了起来。
　　“晚照……”苏祥臻自然是知道自家女儿在想些什么，“爹本想着再等等为你找一个你自己也满意的夫家，但是如今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你都将是王府小王爷的王妃了，要真是受委屈了，就回家来住几天，跟爹聊聊，不要憋在心里头，知道吗？”
　　苏晚照闻言不禁胸中一热，强忍着泪水道：“我知道了爹！”
　　“哎，怪你娘去得早，若非如此你也……”苏祥臻生生止住了话语。
　　“爹……”苏晚照含在眼角的泪水终是落了下来。

　　这一夜，苏老爷书房的灯足足点了大半夜才暗下。

　　隔日，圣旨到，五月初五，宜动土、嫁娶，为婚庆的黄道吉日，日子便定在了那一天。
　　离出嫁的日子，还有整整两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