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陵无绝》柚芒

47、大嫂

　　颜如玉故作不满的说道，“小舒，你怎么只问他，你就没什么要问大哥的？比如大哥现在是干什么的？”
　　“怎么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不懂得低调呢，唉，真是世风日下啊。”夏翁看着颜如玉，刚准备长长的叹一口气。
　　却被人家一个眼神看得将剩下那半没来得及叹出的气，生生的噎在了喉咙之中。差点儿没呛个半死。
　　颜如舒见状顿时有些忍俊不禁，然后顺着颜如玉的话笑道，“不知大哥现在是干什么的？”
　　“哼，他的名头可大了。就是不知道你这小屁孩儿听过没。他是天下第一帮临渊阁的阁主，而且武功天下第一。”
　　夏翁还没咽下那半口气，又忍不住说起话来。生怕这个机会被人抢去似的。
　　不过他这次真的多虑了。
　　颜如玉根本就没打算自己说出来。
　　他实在太了解夏翁了。
　　而且，这名头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向来比自己说出来要响亮的多。所以，他倒乐得一句话不说。
　　颜如舒果然很吃惊，还带着些崇敬与向往。毕竟是个青春年少的少年，内心里总有一股仗剑江湖的热血冲动。
　　但很快他又恢复了素来温和无争的模样，不过说话的语气还是有些激动，“大哥真厉害。”
　　这是他发自内心的一句赞美。他知道大哥能有如今的成就，肯定非常不易。
　　然后他又突然冒出一句摸不着边际的话，“大哥，江湖上的帮派是不是都很有钱？”
　　颜如玉和夏翁都愣了一下，他们不知道怎么小舒会突然问这个。不过既然小舒问，颜如玉自然不会隐瞒。
　　“怎么会，江湖帮派不比你们商人，他们虽也有来钱的路子，但是毕竟大部分都是些武人。只能说有的有钱，有的没钱。怎么？是家里的生意出什么事了吗？临渊阁虽说不上富可敌国，但财力也算得上江湖第一了。需要多少资金周转，你尽管说。”
　　颜如舒笑着摆摆手，“不是不是，不是大哥想的那样。我只是突然想起大哥当时在妙弋楼的那一次，可真是出手阔绰。还以为江湖上的帮派也都很有钱呢。大哥那次在妙弋楼出的价可是......”
　　“太高了？哈哈......我当然没有出那么高的价钱。佳人虽好，却也不值。”颜如玉笑道。
　　“可是那天大哥明明......而且妙弋楼从来都是银货两讫概不赊账的。”颜如舒有些不懂了。
　　只见颜如玉轻轻一笑，然后神秘的眨了眨眼睛，道，“还有件事我忘了告诉你，我不仅没出那么高的价钱，甚至连一分一毫都没出。”
　　这下颜如舒彻底呆了。
　　颜如玉见状邪魅一笑，然后缓缓说出了一句话，“那只因妙弋楼的秦妈妈——楚秦，是我临渊阁的人。”
　　“那、那些钱？”
　　“自然不作数了。但是在美人面前，怎么能少得了豪气呢。”
　　接着他又狡黠的笑了笑，“反正是自家的，我随便说多少都可以。”
　　颜如舒瞬间无语了起来，他怎么就没发现大哥如此无赖呢。感情那些雅士嫖客们在下面争得头破血流的，根本就是在浪费口水。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又像是想到什么十分有趣的事一样，突然笑了起来。
　　颜如玉不解的问道，“怎么了？”
　　颜如舒笑道，“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了大哥当时一本正经气势凌人的模样......”
　　颜如玉闻言不免轻咳了几声，一旁的夏翁早已笑得前俯后仰。
　　“哦，对了大哥。你可记得中元节那日是一位姑娘将你送到宅门口的？”颜如舒突然说道。
　　夏翁此时停止了笑，竟难得的认真听了起来。
　　颜如玉点点头，笑道，“记得。她叫阿长。”
　　颜如舒又道，“她拉着一个用树藤绑成的担架把大哥送了回来。守在门外的家仆还没来得及上前，她就突然晕倒在了地上。”
　　颜如玉的脸色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颜如舒接着又道，“不过大哥不用担心。我请了大夫来诊治，她的身体没什么大碍。只不过是气血两虚，体力太过透支而已。还有......”
　　说到这里，他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深沉又有些怜惜，“她的手除了那些被树藤磨破的伤口，每根手指的指尖那里好像还有很细的创口。大夫说那是用针扎的，而且扎的很深。说这是牢狱中极折磨人的一种刑罚。”
　　夏翁听到这里，心底突然不由得冒出一丝丝寒意来。
　　虽说他自己杀人无数，也有的是手段。但也不曾做过这等恶心的事来。
　　啧啧，这种折磨人的法子光想想就觉得渗人。
　　想不到颜小子看上的丫头这么厉害，连如此惨无人寰的事情都忍住了。
　　他突然有些尊重起那个素未谋面的阿长了。
　　颜如玉的心随着颜如舒的声音瞬间沉了下去。
　　他知道，只有他知道那到底有多痛。他是亲眼看着水连华一针一针的刺进去的。
　　“她现在，可还在府上？”颜如玉轻声道。
　　颜如舒摇摇头，道，“她回家了。我依大夫的方子，命人煮了些温补的药给她喝，不久她便醒了。然后就急着回家，说是有很重要的事，不能再耽搁时间了。我要送些银两感谢她，她却不要，只说要赶快回去。我只得全依着她了。”
　　颜如玉点点头，然后看着颜如舒笑着说道，“小舒，我明天去带你大嫂回来见你和母亲好不好？”
　　颜如舒起初有些惊讶，随后就想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心里也替大哥觉得欢喜。
　　他笑的温暖，“母亲见到大嫂肯定会喜欢的不得了。”
　　说到母亲，颜如玉突然转头向夏翁问道，“最后那味药引你找到了没？”
　　夏翁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尴尬起来，他没有回答，只是“呵呵”的假笑了几声。
　　见颜如玉的脸色突然有些不太好，他连忙说道，“快了快了，我这几天一直在马不停蹄不眠不休的找着。就差一条街没找了。这不是还有十几天嘛，一定能找到。一定能找到。”
　　马不停蹄不眠不休？颜如玉将他从头到脚从脚到头的轻轻瞟了那么一下。
　　鬼才信你！
　　夏翁被他看得一时有些全身发麻。这种感觉就像是他现在被扒的光溜溜的扔到大街上被人围观一样。
　　不舒服。太不舒服了。
　　“啊，那啥，反正现在也没事，我老人家就辛苦辛苦，马上出去找。不送了啊。”
　　话音刚落，人已飘出去了好远。
　　屋子里登时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浮雅阁。
　　“小二，再来一壶。”一个醉醺醺的声音大声喊道。
　　“客官，您已经喝了十几壶了。这可是本店最烈的酒，喝多了对身子不好。”一个小二模样的人在一旁劝道。
　　“我、我说你会不会做生意啊，不、不是、我喝的越多，你们、们就越赚钱吗？说这些有的没的，你、你不想赚钱了啊？嗯？你是不是担心我没钱付账？你也不仔细瞧瞧，你夏爷我是那种没钱付账的人吗？”那声音越发醉了。
　　只见小二苦着脸道，“您当然有钱付账，你可是付了本店两个月租金的大财主。也不是小的不想赚钱，实在是您这副身子骨......毕竟不比年轻人了。这、这万一喝出了事儿，小店可担当不起啊。”
　　夏翁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儿，声音更大了，“谁说我不比年轻人了。我这身子比那些正值壮年的人都要强。不信你看。”
　　他醉醺醺的叫嚷着，突然拿起桌上的一根筷子。
　　那小二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只觉得眼前一晃，那根筷子已深深的插入了大厅中间的柱子里。
　　那是用上好的铁木做成的柱子，异常坚固。
　　却在一根普通的木筷子面前，成了一块软塌塌的嫩豆腐。
　　那小二此刻已看得呆了。
　　夏翁又打了一声酒嗝儿，然后喊道，“快点快点，快去拿酒来。爷爷今天高兴，一定要喝的大醉才尽兴。快去，快去拿酒来。”
　　那小二再不敢言语，立刻便飞快的取了一壶酒来。
　　就这样，浮雅阁最烈的酒，被喝了一壶又一壶。
　　以至于他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下午。

　　正月十七号。
　　阳光将整个大地都晒的暖洋洋的。
　　阿长住的屋子正好是向阳的。她此刻正端了煮好的药给云氏一口一口的喂着。
　　阳光刚好洒进来，将云氏脸上的笑容也映得无比温暖。
　　说来也怪，这向来嚣张跋扈对阿长从来没有好脸色还非打即骂的云氏，自从喝了火灵芝熬成的药，醒来之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不仅对阿长再不是冷眼相对，就连脾气也是温和了不少，颇有些慈母的意味。
　　想来可能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瞬间想明白了很多事吧。
　　反正不管如何，这对阿长总算是一件好事。
　　之前阿长已向楚秦请好了假，她跟云氏这几日都不用去做工，而且工钱还照给。就连请大夫抓药的钱也是请假那日楚秦给的。
　　就在阿长将最后一口药送进云氏嘴里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一阵不大不小的敲门声。
　　“打扰了。我是颜府的管家颜迟，请问阿长姑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