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陵无绝》柚芒

32、不要怕

　　伏梅院。
　　“大公子，阿长姑娘一切已收拾妥当。”一个身穿黄色衣衫的丫鬟在门外恭敬的说道。
　　“进来吧。”门内响起的声音极是好听，总让人有种清风拂面的感觉，带着浅浅的笑意。
　　“是。”
　　那丫鬟应了声，然后轻轻推开闭着的房门，朝着身后的阿长道，“阿长姑娘，请进。”
　　阿长还是那样习惯的低着头，似乎身上的锦衣华服让她觉得很是别扭，双手的手指一直摩擦着身前的衣角。
　　听到那丫鬟叫她，有些不自然的迈起步子进了门。
　　待她进去后，那黄衫丫鬟便躬身退下了。
　　颜如玉望着站在屋子中间一直低头磨着衣角的人儿，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她好像一直都是这样，不管见到谁，都是一副手足无措胆小柔弱的样子。呃，还有些笨手笨脚，真是一点儿也不像青楼里出来的丫鬟。
　　他看着她摇了摇头，笑道，“小丫头，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你怕什么？不要怕，抬起头来。”
　　阿长闻言，却没有如他说的那般立刻抬起头来。
　　而是犹豫了好久，才鼓起勇气般抬起了头。
　　只是这抬得太短暂，只一瞬，她飞快的看了颜如玉一眼，便又低下头去。
　　颜如玉见状，突然起了玩心。
　　他起了身缓步走到阿长面前，一双金边金线绣的黑色长靴站定在阿长仅有的视线里。
　　阿长揪着衣角的手磨得更快了，头也低的更低了。
　　只听一道低沉醉人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传来：小丫头，你这样总是不听话，可是要惩罚的喔。
　　话音刚落，就见一只白玉般的手突然伸了过来。
　　那只手准确无误的捏住了她娇小的下颌，然后极其轻柔的抬了起来。
　　一张放大的脸顿时出现在阿长眼中。
　　那脸光滑如玉，狭长的眸子极其深邃。此刻正笑吟吟的看着阿长，嘴角扬起的弧度带足了邪魅的味道。
　　阿长瞧着眼前这张完美无瑕的脸，一时间所有的情绪都凝固住了，只呆呆的看着他，任由他捏着自己的下颌。
　　颜如玉似乎对这个结果极为满意，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他轻俯下身，想再逗逗这个容易脸红慌张的姑娘，却在离她很近的时候停住了。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眼睛？
　　他与她相见算上这次，总共也就只有两次。
　　所以他并没在意过这个小姑娘，不过是觉得她有些趣味罢了。
　　而且她总是低着头，很少主动去与人对视。
　　他对她的印象就只停留在胆小脸红这个层面上，因为她的容貌完全属于那种扔在人群里认不出的那种，平凡的让他只隐隐约约有个模糊的轮廓。
　　刚刚也只是起了玩心逗逗她，并没怎么细看。
　　不曾想她的眼睛竟这般美丽！
　　明如月光，深如幽泉！
　　他本来是想逗别人，没想到自个儿却如此不争气的陷进去了。想他纵横江湖这么多年，什么样的绝色没见过？！
　　只是从来没见过如此美丽的眸子罢了！
　　那双眸子像一个让人不能自拔的漩涡般，将颜如玉的目光牢牢的吸住了。
　　他看着看着，竟有些控制不住的低下头去，想要亲吻那双美丽的明眸。
　　一直呆着的阿长却在此刻猛的反应过来，看着眼前快速靠近的脸，立马想都不想的低下头去，往后退了一步。
　　只是毕竟两人离得太近，虽没有吻上她的眼睛，却正好与她光洁的额头轻擦而过。
　　阿长本来就红的脸此刻更是红的能滴出血来。
　　离了那惑人的眼睛，颜如玉总算回过了神。
　　他摸摸自己还残留那一缕清香的薄唇，轻轻笑了笑。
　　然后眼光无意间扫到阿长揪着衣角的双手，隐约看得到手心有些泛红。
　　他突然想起之前船上那一幕，有些严肃的拉起阿长的双手，然后翻了过来。
　　只见手掌上好几处都被蹭破了皮，发红的肉露在外面甚是可怖。
　　而阿长却像是被人瞧见了什么羞涩的事情般，急忙的想把手从那宽大温暖的手掌里抽回来。
　　颜如玉当然不会让她得逞。
　　他及时的捉住了她想溜回去的手，力道不会弄疼她又刚好让她动弹不得。
　　“不要怕，也不要藏。受伤不是什么可耻的事。受伤了就应该说出来，应该被人疼惜照顾。”颜如玉看着她叹了口气，有些严肃又满脸疼惜的说道。
　　阿长还是低着头没有说话，放在颜如玉掌中的双手连同身子却轻微的颤抖了起来。
　　晶莹滚烫的泪珠“吧嗒”一声滴在地上。一下。两下。三下......
　　“傻丫头，怎么哭了？是不是很疼？”颜如玉关切的问道，心里又多了几分怜爱。
　　阿长摇摇头，依旧没有说话。却出人意料的抬起头来望着颜如玉，明亮的眸子里含满了热泪。
　　颜如玉看着那双幽泉般深切的眸子，不知为何心中猛地一阵抽疼。
　　他抽出一只手轻擦着阿长脸上滚烫的泪，声音里带着无比的怜惜，“我知道。我都知道。”
　　然后顿了顿，又道，“不过我们现在先给你的手上药好不好？”语气里颇有些哄小孩的味道。
　　却不等阿长回答便转头朝着一直站在身旁如隐形了般的齐羽道，“去拿药箱来。”
　　齐羽低声答了句“是”，一个转身便不见了人影。
　　“玉公子，我的手......”阿长看了看还被颜如玉抓着的手，脸红的低下头，小声说道。
　　颜如玉笑着摇了摇头，刚准备收回自己的手，却突然看到阿长因被他握着手腕而稍稍褪起的衣袖那里，隐约有着一些青紫的痕迹。
　　他来不及细想男女之别，本打算收回的手直接就将阿长的衣袖褪了上去。
　　果然！
　　颜如玉心里顿时起了怒火，又带着些疼惜。
　　只见那细白的手臂上布满了青紫的痕迹，不像是用了什么刑具，而像是被人生生掐出来的。
　　颜如玉心中疼惜，又掀起另一只胳膊的衣袖来看。不出所料的，这只胳膊也布满了深深浅浅的痕迹。
　　“是谁？是不是姬陶？！”颜如玉的声音里饱含怒火，像是能把人烧成灰烬似的。
　　阿长吓坏了，也不敢收回自己的胳膊。却还是鼓起勇气急切的辩解道，“不是的不是的。不是姬姑娘。姬姑娘是个好人。”
　　“那是谁？”颜如玉目光灼灼。
　　阿长摇了摇头，然后垂下白皙的颈，默不作声。
　　颜如玉却突然笑了起来，声音也恢复到之前的放荡不羁，“又怕了？我刚刚就是逗你玩玩而已。我只是一个富家公子，不过是关心你随口问问，又不能把那人怎么样。你怕什么？”
　　阿长先是一愣，然后仔细想了想。
　　也是，自己确实有些反应过头了。不过刚刚玉公子的气势也太过吓人了些。也难怪自己多想了。
　　她有些过意不去的看了看颜如玉，然后轻声说道，“她是我的养母。”
　　顿了顿又道，“那天我将茶水倒在了公子的身上。本就应该受到责罚的。公子回去后，秦妈妈问我公子有何反应，我就将当时的情况原原本本说了。秦妈妈听完却并没有给我什么刑罚，只是扣了我一个月的月钱以示惩戒。”
　　“但是，但是养母她很不开心。家里只有我跟她两人，她平日里好赌，又总是输。去赌坊的钱全来源于我跟她在妙弋楼做事的工钱。”
　　“所以养母那日很生气。我本来就做错了事，她打骂我也是应该的。只是姬陶姑娘来后院如厕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姑娘心善，问清缘由后给了养母一锭银子，还让我以后在她身边做个贴身丫鬟。这样月钱会高些。”
　　颜如玉听完点头笑了笑，语气说不清道不明的，“这样说来，姬陶姑娘可真是个好人。”
　　阿长听着奇怪，却又说不出来怪在哪里。
　　就在这时，齐羽带着药箱回来了。

　　药膏很快便上好了。当然，从涂药到裹纱布都是颜如玉一手做完的。
　　这让站在一旁看完全程的齐羽小兄弟很是不爽。
　　他家公子是什么身份啊，那小丫头又是什么身份。不仅长得丑还胆小怕事，公子最近的眼光真是下降的太厉害了。
　　齐羽心里憋着气，却又不能直接对着颜如玉发牢骚，只得阴沉沉的盯着阿长看。
　　阿长本来就敏感，更何况齐羽的目光这么赤裸裸。她被盯得发毛，又习惯性的低下头去，像是做错了什么事一般。
　　颜如玉见状轻笑着摇了摇头。
　　其实他早就感觉到了齐羽那别扭的小眼神。
　　只是他一直当齐羽是孩子，知道他虽然身手极好脑袋也机灵，但毕竟还是个十六岁的少年。难免有时会耍些小孩子脾气，也就没当回事儿。
　　不过现在看来是要管管了。
　　他直起身子，故作严厉的轻哼一声，然后有意无意的瞟了齐羽一眼。
　　齐羽有些不满的撇撇嘴，这才不情愿的收回了盯着阿长的目光。
　　颜如玉则是直接忽略了齐羽的那些小动作，看向低着头的阿长正要开口说话。
　　却突然有个人风尘仆仆脚步急切的冲了进来。身后还跟了位精壮的中年人。

作者有话说

　　——————这章的内容提要是我想告诉所有看文的宝宝的。每个人都有脆弱的时候，我希望宝宝们生病或者受伤的时候，不管为了什么原因，都不要硬撑，这个时候就应该受到别人的关心爱护。因为我一直觉得人就应该活得舒服些，痛了就哭，饿了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