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陵无绝》柚芒

31、游湖

　　第二日早上，颜如舒将颜府上下的丫鬟仆人们集中在一起，正式宣告了他大哥回来的消息，顺便给伏梅院送了人过去。
　　还有颜氏醒后见到颜如玉喜极而泣万分激动，颜如舒要将家业交给颜如玉但被颜如玉拒绝等等，在此就不一一赘述了。
　　只说颜家两兄弟好不容易劝得颜氏情绪安稳下来，然后一家子坐在一起，开开心心的吃完了早饭。
　　随后颜氏便拉着颜如玉的手絮絮叨叨说到中午，然后又吃了午饭。就这样又继续絮叨到晚上，手都不曾松一下。而颜如舒也一直陪着。
　　直到用过晚膳，一家子说话到半夜。这才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这般日子重复了三天，一切才重新回到了颜府以前的样子。唯一不同的是，颜家多了一位大公子。
　　且这位公子面容如玉，风流倜傥。
　　而一向病弱的颜氏，气色也明显一日日的好了起来。
　　这两个消息，无疑在本已逐渐绝望的荔州城的姑娘们心上，点了一把燎原的烈火。

　　这日，颜如玉约了妙弋楼的姬陶姑娘去游飞灵湖。
　　飞灵湖离颜家大宅颇近，在荔州城算的上是数一数二的风景了。
　　它一面临着一座不太高的小丘陵，其他三面都是绿草如茵的空地，还间隔的种着一排排随风而动的垂杨柳。
　　草地上不知名的小花总是不间断的开着，像是从来不知道疲倦似的。
　　荔州城的男女老少们平日里赋闲的时候，都喜欢来这里。
　　如今虽是冬日，却因荔州城气候一向温润，景色并未有大的变化，依旧是风景怡人的样子。
　　而且微冷的冬日里，在这醉人的景色里晒一晒暖阳，实在是再惬意不过的事了。
　　颜如玉站在湖边，闭着眼任那柔和的光芒洒在自己身上，整个人笼罩在里面，浑身散发出一种惑人的魅力来。
　　姬陶坐着的轿子还没走到那里，她就远远的看见一个光芒万丈的人儿身边围了满满的姑娘。
　　只是那些姑娘们都离得不太近，因为那风流的人儿身边站了一个清冷少年。
　　那少年抱剑而立，清冷的眸子扫过周围的姑娘，一身迫人的气势让人不敢上前。
　　颜如玉似乎是感觉到他邀的人到了，睁了那双深邃的眸子转过身来，越过人群，对着姬陶的方向微微一笑。
　　然后忽地飞身而起，众人只觉眼前一闪，刚才明明还在的人儿就这么不见了。
　　只余那清冷少年一人站在那里。
　　“在那儿。”一人眼尖的指着不远处叫到。
　　众姑娘闻声，纷纷转身朝那人指着的方向望去。
　　只见颜如玉已走到一顶轿子前，然后优雅的俯下身，笑着轻声说了句什么。接着就伸手揭开了轿帘，扶了里面的人出来。
　　那人刚一出来，众姑娘顿时就炸了锅。
　　是妙弋楼的花魁！
　　看着姬陶惊为天人的模样，众姑娘越看越觉得自惭形愧，只一会儿便自觉无趣的散去了。
　　姬陶看着那些散去的姑娘，盈盈一笑，“每次跟玉公子出来游玩，总会见到很多爱慕公子的姑娘呢。”
　　颜如玉轻笑一声，道，“那她们可要失望了，我可是个专情的人，心里从来只有姬陶姑娘一人。”
　　姬陶闻言害羞的低下头去，略有些娇嗔道，“公子总是这般爱说笑。”
　　颜如玉深情的眨了眨双眼，道，“我不仅专情，还从来不说谎的。姬陶姑娘不明白我的心吗？”
　　此话说完，姬陶的脸更红了，头也低得更低了。
　　颜如玉不禁大笑了起来，然后说道，“船已备好，还请姑娘移步。”
　　姬陶害羞的点点头，与颜如玉一起走了过去。
　　她身后一直低着头如同隐形人一般的丫鬟，也急忙跟了上去。

　　游船在船桨的一摇一摆下缓缓离了岸。
　　为了让主子们独处，齐羽跟那丫鬟并未进舱，而是站在船头。
　　只是里面的相谈甚欢，还时不时的传来笑声。而外面两人别说相谈甚欢了，连站都站的远远的。
　　齐羽还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清冷的身影站在船头一动不动。
　　而姬陶带来的那个丫鬟则是一副胆小软弱的模样，从一开始便低着头乖乖的站在那里，两手握着衣角不说话。
　　坐在舱里久了，难免会有些烦闷。
　　不一会儿颜如玉与姬陶就出了船舱，也站在了视野广阔的船头。
　　那丫鬟见自家主子出了船舱，赶忙拿起手边放着的遮阳伞走上前去。
　　只是她的个子不高，撑起的伞遮住姬陶倒是没问题，但姬陶身边的颜如玉可就遭殃了。
　　那伞刚刚与颜如玉的鼻梁平行，也不知到底是她太笨手笨脚还是船轻轻晃了一下，伞的边缘正好不偏不倚的砸中了颜如玉高挺的鼻梁。
　　颜如玉吃痛的轻哼一声，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一旁的齐羽瞬间就打掉了那把遮阳伞，将她制在了地上。
　　“说！谁派你来的？”清冷的声音还带着少年的青涩。
　　她吓呆了。
　　手脚被缚，那少年的气势太过凌人，吓得她脑袋一片空白，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只有身体因为害怕，而本能的哆嗦个不停。
　　颜如玉看着她低垂的侧脸，脑子里隐约浮起了一个人。
　　“玉公子，她只是我随身带来的丫鬟，手脚笨，还请您......”姬陶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求了情。
　　颜如玉笑着伸出手阻止了姬陶要说的话，然后走到那丫鬟面前，示意齐羽放开她。
　　“这第一次见我就向我泼茶水，如今又用伞骨砸我。啧啧，小丫头，我就这么招你讨厌啊。”
　　他半蹲下身轻声笑道，带了几分调侃的味道。
　　那丫鬟此刻已反应过来，听了颜如玉的话，立刻慌乱的抬起头来，急急的说道，“不是的，不是的......”
　　却看到颜如玉那一双深邃的眸子正笑意盈盈的望着她，带着戏谑的意味。
　　她瞬间就明白过来，然后飞快的住了嘴低下头去，双颊红的发烧。
　　颜如玉看着她这一连串的动作，颇觉有趣。正想再逗逗她，却又看到她还在船板上跪着，眉头不禁皱了皱。
　　“我说过地上凉，姑娘家不能跪，你这丫头怎么就记不住呢？”
　　他有些不悦的说道，却还是伸手扶了她起来。
　　“阿长，还不快谢过玉公子。”姬陶在一旁说道。
　　阿长低着头，声音只比蚊子大了那么一点点，“多谢玉公子。”
　　颜如玉此刻已收回了扶她的手，然后看了她一眼，说道，“谢就不必了，记住我的话就好。”
　　阿长的头垂得更低了。
　　姬陶轻声笑道，“玉公子还是这般怜香惜玉。”
　　颜如玉闻言笑笑，然后转了身走到姬陶的身边，深情款款的说道，“怜香惜玉可以对每个人，真心却只能对一个人。”
　　谁都没注意到，阿长那瘦小的身子微不可察的颤了一下。

　　太阳不知何时已升到了正中央，耀眼的光芒直直的照下来，十分暖人。
　　就在这时，湖面忽然刮起了大风，颇有些能摧毁一切的感觉。
　　一排排柳树都被风吹的弯了腰，湖里的游船也一个个开始东倒西歪起来。
　　颜如玉他们乘的船当然也不例外。
　　“快进船舱！”颜如玉大声喊道。
　　船晃得厉害，姬陶一个趔趄就倒在了颜如玉的身上。
　　颜如玉顺势揽住她，然后稳住身形，一步步朝船舱走去。
　　待他和姬陶进了船舱，齐羽也紧随其后走了进来，却不见阿长的影子。
　　“照顾好姬陶姑娘。”颜如玉对着齐羽吩咐道，然后出了舱门。
　　他堪堪稳住身形，一眼便望见了还在船头的阿长。
　　阿长害怕极了，她靠在船头半高的栏杆上，两只手牢牢的抓着它，身子跟着船晃来晃去，半分都不敢松开。
　　抓着栏杆的手不知何时已经被磨破了皮，殷殷的血一点点蹭在木栏上，她却还紧紧地抓着那栏杆，只咬紧了牙不说话。
　　颜如玉正欲上前，一直摇摇晃晃的船却突然更为剧烈的晃荡了一下。颜如玉一个不防差点摔倒，幸而他反应极快的扶住了门框。
　　待他重新稳住身子朝阿长那里看时，却发现栏杆那里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呼啸的风嗖嗖的穿过。
　　“有人落水了！有人落水了......”其他几艘船上的人喊道。
　　颜如玉闻言，急忙朝湖里看去。
　　只见离船不远处正有一个人在起起伏伏，还断断续续的喊着“救命”。
　　是阿长！
　　颜如玉来不及多想，在船板上借力一蹬到了阿长那里，然后捞起她蜻蜓点水般飞到了船板上。
　　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般流畅，他的身子轻盈的像一片树叶。
　　就这么几个瞬间，那猛烈的风骤然停了下来。湖面顿时安静的像一面镜子，似乎刚刚那肆虐的风根本不曾来过。
　　颜如玉把阿长半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所幸阿长落水不久，并没喝进多少湖水。
　　暴风骤停，姬陶和齐羽也从船舱里走了出来。
　　阿长此刻浑身早就湿透了，荔州的冬天虽不太冷，却也有着刺刺的寒意。
　　她娇小的身子窝在颜如玉的怀里，抖的跟筛糠一般。脸色煞白煞白的，原本红润的嘴唇也发了青。
　　颜如玉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披在阿长身上，然后抬头对姬陶说道，“妙弋楼离的太远，我们先回颜府给她换身衣服，之后我再派人送你们回去。”
　　姬陶看了阿长一眼，点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