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陵无绝》柚芒

29、倒水

　　阿长呆呆的看着眼前人，一时间忘了所有。
　　那人不禁又笑了起来，深邃的眼睛像是一个引人深陷的漩涡。
　　之前开门的那少年看着阿长目不转睛的样子，很是不屑的冷哼了几声。
　　阿长闻声，猛地惊醒了过来。
　　她赶忙低下头去，像是做错了事般，一张小脸红的像个熟透了的小苹果。
　　那人见状，本来还挺愉悦的心情不禁有些堵得慌。
　　感情这丫头见谁都会脸红啊，刚刚对齐羽就这样。看她刚才那呆愣的模样，还以为是被自己的无敌美色给迷倒了。
　　这样想着，他就不禁“哼”出了声。
　　只是他这一“哼”，却把另外两人搞的有些完全摸不着头脑。
　　阿长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又不敢违了他之前的话跪在地上，只得别扭的坐在软垫上，低着头一双手指绞个不停。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起来。
　　“花魁献艺到此结束，多谢大家捧场。接下来开始投标，谁出的价最高，我们花魁的第一个月就归谁了。”
　　李四那洪亮的声音及时转变了雅间微妙的气氛。几个人的注意力瞬间都被吸引到了舞台上。
　　只听下面有一男声嬉笑着问道，“你说的这第一个月不知可包括鱼水之欢？”
　　此话一出，一些不怀好意的公子哥儿们也吵闹的起开了哄。
　　李四闻言，淡然一笑，然后正色道，“这一个月可与花魁姑娘相约游玩或者谈诗作画。在这一个月里，花魁姑娘只收中标人的帖子，别人一概不见。至于大家的这个疑问，取决权在于花魁姑娘，我们妙弋楼不做干涉。我们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绝不可强来。所以那件事，就要看各位能不能取得我们花魁姑娘的芳心了。好了，现在投标开始。”
　　虽然李四的回答多多少少让人有些泄气，但这丝毫影响不了客人们高涨的热情。
　　“赵公子，一千两。”
　　“钱公子，一千五百两。”
　　“孙老爷，一千七百两。”
　　“李公子，两千两。”
　　“周老爷，两千三百两。”
　　“吴老爷，两千四百两。”
　　“郑公子，两千九百两。”
　　“王老爷，三千两。”
　　......
　　不一会儿，客人们的价码已经上升到了三千两！这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足够数百家百姓生活一辈子了。可是现在，这些银子只为了买到能与花魁相见的一个月！
　　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加价声，颜如舒看了看端坐在软垫上的莫勋，他竟破天荒的安静了下来，正悠然的端着茶杯品着茶。
　　“你倒是能坐得住。不怕别人抢了你的仙女姐姐？”颜如舒笑着调侃他道。
　　莫勋没有立刻答话。
　　他惬意的饮完杯中的茶，然后放下茶杯，才很是得意的对颜如舒说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投标这种事一定要等到全场安静下来再出价。因为那个时候，已经没几个人出的起价了。我再出来一锤定音岂不省事？如果我之前早早的就跟着那些虾兵蟹将们一起喊价，岂不平白的掉了身份？而且我这金贵的嗓子是用来喊仙女姐姐的，根本没兴趣陪他们玩。”
　　颜如舒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张公子，八千九百两。”
　　这次的报价声一喊出，整个妙弋楼瞬间安静了下来。
　　一时间静得只听得到人们并不一致的心跳声。
　　“八千九百两一次。”
　　李四的洪亮的声音在寂静的妙弋楼里回荡着。
　　“八千九百两两次。”
　　“八千九百两三次。”
　　一直安静等着的莫勋终于有了动作。
　　他对身旁站着的小厮点点头，那小厮得到指令，立刻走至栏杆前，在李四刚准备开口宣布结果时，大声喊了句：“我家公子出价一万两。”
　　全场只继续静了一秒，之前的吵闹声又重新回到了妙弋楼。
　　李四见此，连忙拿起手中的铜锣敲了几下，然后朗声道，“大家安静大家安静。”
　　在看到客人们都逐渐静下来后，他才再次说道，“莫公子出价一万两，还有人加价吗？”
　　全场鸦雀无声。
　　莫勋满意的看着其他人的反应，听着李四继续喊着“一万两一次。一万两两次......”，看向颜如舒的眼里满是得意。
　　当李四喊到“一万两三次”时，莫勋身后那隐形的小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却又被一道清冷的男声硬生生给掐断了。而且没有丝毫翻身的余地。
　　“我家公子出价十万两。”
　　此话一出，全场顿时陷入了寂静的倒计时。
　　一。
　　二。
　　三。
　　泼天的吵闹声瞬间席卷了整个妙弋楼，还传出去好远好远。
　　楼下的人全都拼命的伸长了脖颈，想瞧瞧那位出手如此阔绰的公子是何等模样。
　　可惜妙弋楼的设计极为独特，从二楼的雅间看下去，下面的事物一览无余。而反过来从楼下往上看，却只看得见栏杆稍进去一点儿，完全看不到雅间坐着的客人。
　　所以众人一个个拼了全力，所看到的不过是一个清冷的少年立在栏杆那里，再往里便分毫也看不到了。
　　李四初闻此言也是极为震惊，他习惯性的朝那少年站着的房间望去。
　　是那个人！
　　之前是秦妈妈亲自接待，他并未见过那人的面目。但仍记得一向傲骨而立的秦妈妈退出房间时，满脸的恭敬。
　　因为在舞台上，比平常人高上一些。
　　所以他看到的自然也就比台下那些人多了一些。
　　虽只隐约看得见一个模糊的轮廓，但他仍觉得那身影优雅高贵到极致。
　　毕竟是见过场面的人，李四很快就从震惊中缓了过来。
　　他敲了敲手中的铜锣，再次朗声说道。
　　“十万两一次。”
　　“十万两两次。”
　　“十万两三次。”
　　“等一下。”一道男声在此刻响了起来。
　　莫勋咬着牙，终于再次出了声，“我出十万一千两。”
　　全场又再次骚动了起来。
　　这次任李四再怎么敲锣都不管用了。而那之前出价十万两的清冷少年只静静的看着台下众人，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等到这场骚动慢慢平静下来的时候，那少年才再次开了口。
　　他淡淡的瞧了台下众人一眼，冰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我家公子出的，是黄金。”
　　这次台下竟难得的没有再次骚乱起来。而是静的可怕。
　　他们已经用言语表达不出心中的震惊了。
　　李四的声音在此刻显得十分洪亮：
　　“十万两黄金一次。”
　　“十万两黄金两次。”
　　“十万两黄金三次。”
　　“成交。”
　　随着铜锣的一声震天响，花魁投标终于落下了帷幕。
　　众人不禁一阵唏嘘。
　　而雅字一号间莫勋难看的脸色也终于在这铜锣声中完全爆发了。
　　他重重的将手中紧握着的茶杯扔在桌上，神情激愤的骂道，“他娘的！之前抢了我订好的房间就不说了，现在又来跟我抢仙女姐姐！他今天是成心想跟我杠上不成？真是气死我了！”
　　骂完好像还觉得不解气，瞬间就起了身，怒火冲冲的朝正门走去。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颜如舒还未反应过来，他就已经冲出了正门。
　　不好，他这个火爆性子肯定要出事！我得赶快跟过去看看。
　　颜如舒心里这样想着，身子已经出了门。
　　他脚下不停的走到旁边那间雅字二号房前，房门开着，里面的情景一览无余。
　　果然，莫勋来闹事了。
　　不过情况还好，莫勋只是开口大骂，并没有做什么太过分的事。
　　其实他想做也做不了，因为一个清冷少年将他手脚都束缚住了。
　　只见那坐在软垫上的人儿一边喝着茶，一边轻声道，“小羽，别伤着人。”
　　那清冷少年本来想狠狠的教训一下莫勋，如今得了令，唯有消了那念头，只牢牢的锁住莫勋的手脚。
　　颜如舒凝视了那男子一会儿，然后看看被缚着还骂个不停的莫勋，抬脚走了进来。
　　他客气的朝那男子一拱手，温和地说道，“在下颜如舒，我这位朋友今日太过莽撞，搅扰了公子。我在这里代他向公子赔不是了。公子雅量，还请莫要与他一般计较。”
　　那男子依旧惬意的品着茶。莫勋的怒骂，颜如舒的道歉，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似的。
　　仿佛除了他手中的那杯茶，世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了。
　　莫勋见状，不禁怒气又升了一层。
　　他朝着颜如舒喊道，“如舒，不要跟他废话。他这种人一看就是有娘生没娘养，恁地没教养！”
　　颜如舒刚想斥责莫勋怎可说出这般伤人的话来，却顿觉身上寒意丛生，整个屋子像是突然间变成了一个冰窖。
　　只见那端坐在软垫上的男子十分优雅的吐出了三个字：“扔——下——去。”
　　声音虽轻，却如重锤一般砸在每个人的心里，透着森森杀意。
　　阿长本见他手中的茶杯空了，正端起茶壶往里倒着。
　　却一时被他的气势所惊，双手一抖，那紫砂做的茶壶立马就倾翻在了桌上，滚烫的茶水洒了那男子一身，尤以靠近茶壶的右手最为严重。
　　颜如舒和莫勋看到这一幕，一时都呆了。就连本来要扔莫勋下去的齐羽，也傻傻的站在那里没有动。
　　阿长顿时吓得魂不守舍，再也顾不得那男子之前说过的话，“扑通”一声直接就跪在了地上。
　　然后拿起桌上未沾水的毛巾，手忙脚乱的擦着那男子身上的茶水。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嘴里一直颤颤的说着，头都不敢抬一下。
　　颜如舒是最快反应过来的。他刚准备上前帮忙，却在看到那男子刚被阿长卷起袖子的右腕时，再次呆在了原地。
　　他双眼通红的看着那男子的右腕，眼睛都不曾眨一下，像是生怕错过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的胸口因为太过激动，很是剧烈的起伏了起来。
　　他一把推开先他一步的齐羽，踉跄着走了过去。然后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捧起那男子有些通红的手腕又看了一眼。
　　等到再抬起头来时，他已泪流满面。
　　“大哥，大哥，我是小舒，我是小舒啊。”他轻声唤着那男子，声音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