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一方GL》桃味危机

6、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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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小姐感到被人怠慢了。她为季世泽的无言所冒犯。所以她站起身来，推开了瓷杯，神情冷静，从侧面却微微能看出太阳穴处微微跳动的血管，她说：“我不能再说甚么了。吸水钢笔你可以自己留着用。……无论怎样你都是对的，这是兄长与生俱来的某种特权。但是我不会承认她是我的母亲，就像不会承认清让是我的家人。在她心中清让是无所不能的，连教育部的命令也该置喙，而我和你只是前人留下来的遗物，我更是父亲派到她身边的间谍、一个阴险的细作。”

　　“其实你也非常清楚的，她同样走投无路。所以她对密斯方的到来感到无比地兴高采烈。她没有生养，可不就能指望自己捡来的小子？最起码文姨还有芹堂。”世泽总是非常耐烦地将事情拆成一件一件讲给她听。

　　但是季小姐万分厌恶世泽提到密斯方时的口气。那种仿佛置身事外一般的散淡。她也恍惚明白，密斯方是站在清让一边的人物，除非遭受了清让的背叛和抛弃，断无可能回转心意的。但清让对她那样好。甚至知道她临睡前要注文一杯热牛奶。这个格姆她输地彻底。她说：“我并不是在指责你——你说我是在嫌弃你不成器，简直是莫须有的罪名。只是你这样放纵自己，仅仅作为是对季家的反抗，实在有些不像话。密斯方虽然向着清让，但人并不坏，你没有必要将她与他们说成同党。”

　　世泽听她这些毫无逻辑的话，笑起来，说：“我哪里有甚么反抗，只是人各有志，不同的人欣赏不同的生活方法，我没有官瘾，也读不懂局势氛围，要我同清让一样打拼，恐怕连着你的脑袋也不够抵的。不过，如果你想找个人说你的感受，又非常地在乎密斯方，大可今晚写一封信交给她，委婉地邀请她明天去逛香山。落英缤纷，这个时候正好。我想，由她来领会你的意思，我再同她交流会更好一些。”

　　季小姐顶厌烦季世泽这种敷衍一般的微笑，听完话站起身扭头就走。她想要一个听话对象，想要极了，可是再回头找世泽是做不到的。于是她迈着步子无意间往文姨和芹堂的住处走去。走到小客厅，瞥见文姨和芹堂坐在沙发上，文姨在责骂芹堂，又尴尬的走掉。就在她彳亍于阶梯之时，偏遇到密斯方挽着母亲的手臂走下来。

　　妇人是白粉糊成的美人，岁月悠悠，磨去了她张牙舞爪的美丽，只留下两弯螺黛修成的眉毛，和还含情的双眼。季小姐见过这女人年轻时的样子，那个时候的妇人非常放肆的利用自己年轻的躯体掌控她的父亲，很容易踩踏着季宅里一切即成的秩序和权威。但是她老去了，只用了十年，就老成一具苍白的枯骨。相比之下，走在她身边的女子，两颊是羡慕不来的青春，眼睛一弯仿佛里面还藏着月亮。

　　“芹堂说你明天放假呢。”先说话的是季小姐名义上的母亲，这座宅邸实际上的拥有者。她的口中是含着哀悯的，像是在说给旁人听。

　　“是的，……所以正打算邀请密斯方四处走走，看看电影，打打网球，怎样都好。再或者……去香山，是的，世泽告诉我说，最近香山的花儿开了谢了，十分美丽。虽然春寒料峭，但毕竟已经是春天了。”季小姐说。

　　太太并没有直接说出允或不允，只是招呼季小姐也和她们一起去餐厅吃晚茶。同在的除了密斯方，还有交通部夏副长的夫人、财政部唐副长的千金。这些人里头密斯方年龄最小，却显得最为大方得体，很有女主人的风范。尝瞻清范，倍切心仪，说的大约就是季小姐现下的心境。

　　密斯唐发问，对象大约是季小姐：“三小姐现在是在哪里的学校读书呢？”季小姐只说是宣武门附近的一所女中里混一混日子，“哪里敢说是读书呢。”

　　夏夫人说道：“春明女子中学算是好的女中了，我们媝桢读在贝满，又不愿意住校，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我看这里需要三小姐出面，劝她转校。我们的话她很不愿意听，总是说在学校里交了新的女朋友，不想生分。想想也十分可怜，她从小没有甚么朋友的。”

　　季小姐道：“从前一起分食果子冻的时候，媝桢还说是要与我好一辈子。结果各自搬了家，许多年都不曾见过了。那时候她顶喜欢吃水蜜桃的，现在也没有改变吗？”说话时密斯方刚好取用一只水蜜桃瓣送入口中，所以她她的目光又锁在密斯方身上不动了。

　　“是的，”夏夫人微笑，又对着密斯方道：“很久之前密斯方也是见过我们媝桢的，不过恐怕不记得了。时间非常短暂，几乎是擦身而过。”密斯方道：“哪里，虽与令媛是一面之交，不过记忆非常深刻的。那天刚好是在公园碰到夏伯父，就冒昧打了招呼，见令媛着水红色对襟小衫，非常好看，之后我瞒着家严也去买了一身水红色。”夏夫人笑道：“我们媝桢唯独就是钟情那身水红色。”

　　众人又闲谈片刻，内容单调，季小姐只往心里听了四五成，自顾自端起玻璃杯喝起饮料。厨子焙的是苹果茶，下人们分盛好了早早地摆在桌子上，说话间已经是差不多可以入口的时候，但是季小姐吃不了这么酸，只勉强抿了一口，皱了皱眉头复又搁下了。

　　密斯方看到，便秘密地走到一边，叫站在门口掐花儿的小姑娘，“你来。”

　　阿圆本来是花园里头摆弄花草的使女，甚少能被屋里的太太小姐亲自使唤，受宠若惊一般地小跑过去，轻轻唤了声方小姐，便定下身子静静地听吩咐。密斯方看这小丫头不过十二三岁，手上却非常麻利，便叫她过来，详细问话。她笑道：“你不要紧张，我只是随便问问。你叫甚么名字？现在在哪个屋里做事呢？”阿圆因把自己的姓名出身及归粗使柳妈照顾等话一并交代了。

　　密斯方看她怯生生不敢抬头回话，倒也不责怪，又道：“如果我问你三小姐是不是不爱吃酸，大概是为难你了，不过你愿不愿意替我去问一问熟悉三小姐的妈妈和姑娘，看看三小姐是不是忌酸的，看看她最爱吃些甚么。这样的请求非常荒唐，但是希望你能替我去打听打听，好吗？当然，你可以等闲下来再去，只要今天之内告诉我就可以。”阿圆也听闻这位小姐是将来的大少奶奶，丝毫不敢怠慢，却看她为人十分和气，也没有小姐架子，便应承下来。

　　“谢谢你，”密斯方说道，“等你问到了，请到大爷那边的客房来找我。”密斯方又拍拍阿圆的肩膀，让她继续做事去，这才踅身又折回了小客厅。

　　季太太喝过了苹果茶，又看着季小姐，道：“你说明天想邀请密斯方去香山，我是没有甚么反对的。只是香山并不算太近，你打算怎么去呢？明天许家有堂会戏，下了帖子邀我和你文姨去，大概是要用到车子的，所以，你如果需要司机送你们去香山，恐怕需要等一等。那末，你们回来也晏了。西直门还允许通车吗？”

　　“另一部车呢？”季小姐不依不挠地问。

　　“那是你大哥的车子，他大约要用。不过借与不借，你也只能问他。或者，司机将他送到办公楼，又会回来的。你打电话跟他说一声，我想他并没有拒绝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