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一方GL》桃味危机

32、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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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世泽站在二人身后低声笑起来。昨天晚上听说季小姐身上不好，便跟密斯方应下话，说早上同高礼泉一道过来接她们。天光未破晓，行道自然艰难，幸而他使了些路子门道，让城门早早给他一部车子放了行，所以才不过六点钟，他就已经到了香山。待入了大厅，便如约定一样找到沙发坐好等密斯方来找他。

　　六点钟密斯方端了咖啡一手折着报纸，轻手轻脚地用完了早餐，换好了衣裳，穿戴整齐，才小心翼翼留了字条，出门去了。红绳子是她趁着夜半无人的时候去一一绑好的，折腾了好几个时辰，几乎不曾合眼，凌晨时分甚至还抽空去见了一个人。

　　当时陈太太双手捧着咖啡杯看她，茶匙搅啊搅的，忽而一笑：“方小姐要与季家大爷订婚了罢。怎么却不见大爷陪你出来逛逛。”她嫉妒她。嫉妒她的年轻和美，嫉妒她能霸占住季清让的温柔，可恨季小姐无时无刻不在这一位密斯方身边，让她无从下手。因之她在晚上分手的时候，把密斯方给她的卡片又递了回去，上头写着她的房间号。可是密斯方丝毫不搭茬，开门见山，问她：“陈太太与清让的往来书信我看过，他得利太少，只分三成，自然——也就怪不得他做这个甩手掌柜，您说呢？”陈太太听完险些翻了杯子，一时间脸上又是狐疑，又是恼怒，又是惊惶，酸甜苦辣百花百样，倒是看得密斯方低下头来笑了，接着又道：“想要陈课长无事却也好办。我父亲那里成不了甚么事，混个闲职而已，倒不如再笼络笼络你们的老朋友。”“季家大爷？”陈太太快人快语。密斯方只喝咖啡没说话。

　　“方小姐，您同意来见我，就是为了跟我说这样一句话吗？就是为了把好不容易才抽身上岸的季家大爷又推下来？这我就不懂了，您打心眼里是爱他还是恨他呀？”陈太太自然是想借助清让的力量捞出那个糟老头子的，毕竟没人能带她走，这一辈子她的身份只能是陈课长的太太；可转念一想，若是再赔进去一个季清让，更是不值得。她心疼他。

　　密斯方落落大方，手指在桌面上一划，拉了一条看不见的线：“陈太太不满意我的方案？刚才在舞厅我听了那么些话，以为您是想让我在清让跟前吹个耳旁风，怎么，是我想错了？”说完对着陈太太轻轻笑了笑。她觉得陈太太毕竟不是一个聪明人。谁都不会用那么露骨的言语去才刺激和挑拨季三小姐。同时，她也迫不及待想知道陈太太这么做的理由，隐隐地，她察觉到这和季清让有些关联——并非是金钱上的关联。所以她思前想后，决定应了陈太太设下的鸿门宴。

　　房间里走了保暖管，两人还都穿着大氅和外套，陈太太与密斯方沉默着对坐良久却生出一股寒意来。或许是因为密斯方的冷静甚至冷漠，又或者是因为密斯方知道她和季清让交易的详细情况，总之她抬头细细盯着密斯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盯了又盯，仿佛能从中寻找出清让迷恋她的缘由。可惜她失败了。从密斯方的眼中她甚至没有看出这个女人对清让有一丝一毫的温情眷恋，就连说出他的名字、提议把他再推进麻烦堆里头的时候，也一样噙着笑，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和犹疑。眼睛始终是清爽明亮的，甚么也没有藏。她真是不懂了。

　　“陈太太，”季小姐柔声唤她，提醒她不要走神，又继续说道，“当然，这只是方案之一，若是您觉得行不通，我们再想其他的办法也好。比如，我看到步家的公子也在这里。步家，可不比季家要好哄多了？”

　　意外一句接着一句。陈太太本意并不是请密斯方来给她支招的——哪怕自己正如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碰，也不会想听一个闺中小姐给自己出谋划策，何况陈课长不出来既有不好也有好，譬如，她同清让就更自由一些。可是这句话生生挑了她的神经，遂笑道：“方小姐，您这还没过门呢，就这么为季家盘算呀？我之前虽有失言，但也绝无对季家不敬之意。沈家虽是败了——”密斯方难得有点微笑以外的其他表情，竟是垂下嘴角瞥了一眼说话的陈太太，不过片刻之后又立刻恢复了先前的神色。这变化虽细微，时间又短暂，却没能瞒得过陈太太。她知道这茬不能再碰了，故而改了口。

　　“沈家老爷子虽然西游了，不过沈家还有一房长子不是？还有一个外孙不是？哪里能是我们这些小人物高攀的上的呢。至于季家，您更是谦虚。除了季家大爷，财政部的唐副长，不还是季老爷子的门生。咱们明人不说暗话，”陈太太顿一下，从肺里头轻轻叹出一口气来，“我心中也只求两件事，一件事，是要我们家当家的全须全尾地出来，第二件，是我从前交给季家大爷让他替我保管的那些钱。可别说他都贴了家用，如今我们不比从前，这些钱要全收回来。第一件，不容易办，您容我再想想，第二件，替我带个话，总归不会太难。”

　　谁想到密斯方歪了头一笑，想了想陈太太这席话，才缓缓悠悠开了口：“第一件，我看您也没别的招。平日里你们分利不公，清让这回虽然在理却不在义，不在情，我让您再去托他，实在是一番好意，我若真替季家盘算，也不会推出他来，您说是不是。第二件，我怎么好开这个口，跟他怎么说呢？说陈课长的太太觉得你贪污了她的私产，叫我来讨要？不成。”陈太太一颗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生怕密斯方再说出甚么耸人听闻的话来。她看着眼前这位方小姐，心中实是纳罕：说她推了清让出来，要保季家，一是不合情理，二是清让和季家一损俱损，世上哪有这样没头没脑的？可说是她全不为着季家考虑，却也奇怪，出了损招让自己跟步家搭话或者干脆不提季家只让自己与清让一人交涉，甚至她瞪她的那一眼——倒像是与季家或沈家有甚么深情厚谊，这情谊远超了和清让之间男女朋友的爱情。所以她姑且等，姑且问，想知道这位方小姐想要些甚么。

　　不问还好，陈太太问完，方小姐甫一开口——仿佛就是在等她问她开条件——又把她吓了个结结实实：“好，虽没有十足的把握，但这两件事情我替你去求清让，不难。我既然知道你们在哪里、何时放款，放了多大的数目，吃了多少回扣，却这么久没过问一句，太太也该想到我不图钱。求您再不与清让交际来往，从此走得远远的，也不知道合不合适。”

　　人们总说这男女之间的事，女人最晓得最清楚。情韵像是自来带着一种气味，唯有女人那经历了香粉胭脂历练的鼻子才能嗅得出。陈太太自然也以为是如此。她想是方小姐察觉到了她与清让的蛛丝马迹，因此借机要断了她二人的关系。自恃未婚妻的身份便敢对她吆三喝四指手画脚么？

　　“这话我不明白，”陈太太勉强抑住了手指的颤抖，追问，“我同大爷一道赚钱，虽然担些风险，不过我绝不会拉他下水，相反，我看方小姐很是愿意大爷卷进来。要他卷进去，又与我断绝关联，为着甚么？”

　　方小姐抿了一口咖啡，从玻璃窗户看向月亮门那儿系着的一段红绳：“傻不傻，为着个长不大的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