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一方GL》桃味危机

14、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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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就在季小姐与世泽相对沉默的片刻，世泽房里的落地大钟已然整整敲打了十下，早间的大半早已过去，剩下的即将是与密斯方的、不知所措的惶惑相会。季小姐冷了冷神情，抬起下巴，做一个镇定的样子，讲：“视会如归。”世泽便趴在桌上明艳艳看她笑：“我瞧你，却不像是十分为难的样子。”

　　季小姐伸手，拍了拍袖口，道：“我便不信你能看出我是否为难。子非鱼安知鱼之难？”世泽道：“我真晓得甚么是为难的时候，你尚还不知在宇宙的哪里飘浮呢，还要说我不知你之难吗？血亲同胞，总能有一些感应存在。告诉我，昨儿你闯进小屋去要拉我走，是不是因为伤心了？”季小姐道：“你讲玩笑很好，但我何故伤心？”世泽道：“当时我正听完《剑阁闻铃》，断肠人听断肠声，你也能感知到，对吗？”季小姐笑道：“不对。你这是诌我，外江帮哪里有唱子弟书的呢？”世泽也笑：“哦，你倒很是清楚。再如此下去，你要分别是苏帮还是扬帮了，是我错了，不该带你去。再不能了。”

　　这是一个永恒可以拿来打趣的话题，关于胡同和季世泽这个人。但是谈几次多少仍令人有些心寒，虽说是清吟小班，也不见得是多么体面的地方，何况世泽如今只是旷课赋闲，尚不曾拿过一分工钱，说的透彻一点，很有亲者痛仇者快的意味了。季小姐道：“又何必非去不可。”世泽道：“芦帘纸阁，隔帷犹见李夫人。”季小姐摇头道：“或者是这位能唱子弟书的娘子长的十分美貌，让你移不开步子。”世泽苦笑道：“也许是有这样的一层意思在。”

　　此刻，阿柿适时地进来。她见世泽跟季小姐两人似乎正说笑话，便拾得一个空档，笑着插话过去，道：“怎样，三小姐在这里，全然忘记还要与密斯方出门去的事了？”季小姐见是阿柿，便笑答：“我虽不曾忘记，你偏生记得这样精确做甚么？难道密斯方会另外支给你一份例子钱吗？”阿柿道：“来者不拒，若是有这样一日得了天上的馅饼，我就找二爷来打打小牌。如今高礼泉在门口都催了我三趟了，我怎么还能耽误呢？”世泽道：“他倒是很急，回来这样早。”阿柿道：“二爷你不知道，高礼泉如今很有绅士派头，是不愿意和我们这些人多说话的，只是这一次像是着急，刚刚才接了电话听说他的母亲发作了病痛，要他早些回家照看哩。”季小姐皱眉道：“他这样火急火燎，我反而不放心他来开车了。”世泽道：“是这样，出了西直门路并不像城里一样好走。他也请你去知会过密斯方了吗。”阿柿道：“密斯方就坐在一楼的会客厅，所以他叫了别人去请。”世泽道：“今天他这样有些失体统，也不安全。不如你替我转达一句话，就说由我出面，向大爷借用他的车子，等他下了班，若是赶得上，仍由他的司机前去，若赶不上，再由高礼泉去。”季小姐听得清让的代号，不客气道：“他会同意吗？”世泽道：“我想这个面子他总能给我。否则，就是要密斯方来打这通电话了，你愿意如此吗？”季小姐沉默着不说话。

　　世泽看了看季小姐低着头，起身便去打电话了。末了他向季小姐道：“你总是十四岁的人了，跟人闹起别扭来却只有七八岁的心智，这还不算最坏，最坏的是你以其为成熟的标志，我是万不能赞美你理性的。”

　　季小姐虽极欲抗辩，但看世泽的神色，难得竟不愿意认真下去，一方面是有长久以来无甚可言的尴尬，一方面则是无从获得认同的心灰意冷。她想，既然今天将是与密斯方的一个诀别，不如也当做是和季清让的一个诀别，她在世泽这里或可以让一小步，避开这些个话题。想着想着，她又动筷子，大啖麦芽塔饼解恨。

　　及至世泽通完电话回到餐桌上，看到盘中的麦芽塔饼又少了一块，笑道：“常人能挑战三块，已算得上是健脾强胃，你却贪得很，豆沙枣泥的脂油糕子还能食之甚欢，恐怕不能算作是常人之属。难道你不打算晚上正经同密斯方吃大菜了吗？”季小姐捧了杯子喝红茶压了一压糖味，道：“我一不吃牛肉，二不食黄油，三不沾生鲜，如何，她要五花大绑了我去吃大菜吗？我看还不及一顿咸菜白粥，有腌萝卜便是极妙。”季世泽道：“这也十分好办，送你入刹，整日可以吃到白粥咸菜。”季小姐道：“我何时说过只吃这两样呢？吃花斋也非常实际。”世泽笑道：“你快不要说这些虚的理论，这是从书上看来的，首要是考虑你几时去见密斯方。”季小姐道：“我方才不是说，已经看到过她了吗？还要我怎么见。”世泽道：“一会儿你们一同出游，难道你也要因为早上看到过她，便拒绝吗？”季小姐把头偏到一边，道：“所以我不是来找你出主意了？”

　　世泽站起身来，神秘一笑，便踅身过去从书桌拿过来一张字。正好是昨日密斯方钦点的，上头临了陆放翁微雨锄瓜的句子，边边角角，无不熨帖得当。他拿了字，走到季小姐面前，道：“你还不谢我吗？”只见季小姐眼睛一亮，接过来，笑道：“我的菩萨，这怎么能不谢。我可总算有一个由头去拜会她。你说要我怎么谢你才够呢？”世泽道：“那好，等你回来，再一五一十向我报告香山的美景。”说完，他又朝季小姐笑：“你快着些，难道还要等密斯方请了人抬你出门去吗？”季小姐道：“我可不敢，上赶着求菩萨一幅字替我化解这尴尬呢，怎么能摆出前朝太后的架子？”说完，她却也心满意足的起身，再度跟季世泽道了谢，带着阿柿走出小阁楼去了。

　　菱歌看季小姐的身影渐渐远去，才走近世泽，低声抱怨：“我并不是存心要惹恼三小姐。这个家里，我为甚么要惹恼她呢？”世泽示意她坐下来，说道：“这一切不能怪她。自然，我也认为她心中恨的因子应该再少一些。我曾经以为媝桢可以帮助她，但到底是我多想。”菱歌道：“夏小姐明明一直与三小姐关系非常亲密，为甚么突然就不来往了呢？连学校都另选，似乎不愿意再与三小姐有联系。偏生夏太太还是常来我们家打牌。是三小姐得罪人了吗？”世泽到：“你说这话很不通情理，除了清让与太太一方的人，她通常都得罪甚么人？”菱歌赔笑道：“是，我说错了话。”

　　世泽伸了个懒腰，道：“她与清让的关系能不能缓和，还是要看密斯方。不常在家的大爷可以装作不往来，天天在家的大嫂总不能如此。我相信她知道分寸的。”菱歌道：“看二爷一天也没有少骂三小姐。”世泽苦笑：“我哪里是骂她，给自己找后路罢了。”菱歌听过则默默地不能反应。

　　世泽把杯子向前一推。玎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