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一方GL》桃味危机

13、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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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泽翻身坐起来。他开始跟季小姐搭话，说道：“你今天要穿成这样去香山吗？”季小姐道：“我本来是没有这个想法的，不过看到密斯方今天穿的非常素净，所以一不做二不休，我也就如此素面朝天罢。”世泽手指尖捏了一块蟹黄糕，边打量着边说：“我看你和密斯方很合得来，总算是交的了朋友。你从小就喜欢和年纪大又沉稳些的人交朋友，你看，夏家媝桢跟密斯方。”季小姐摇头道：“你可以说媝桢是我的朋友，但密斯方不是。”世泽道：“你有甚么说不清楚的阻碍，非要和她划清这个界限呢？”季小姐道：“媝桢不是要嫁给清让的人。”世泽道：“我实在不能懂，哪里有亲人之间的隔夜仇？清让没有侵占过你的利益。”季小姐道：“你又要来与我说这个吗？对不起，我是万万不能听辩解的。”世泽道：“总之，等以后你自然就会懂父亲的用心。”季小姐沉默片刻，抬起头扫了扫世泽的屋里，问道：“你起来这么早，菱歌呢？”

　　季小姐从不会忘记她要说的事。她是个心中存不住事情的人，迫不及待要将自己的不满表达出来。

　　世泽道：“我差她去叫你吃饭，怎么，不是和你一同回来的吗？”季小姐冷笑道：“你怎么敢使唤这位上等人，她命令阿圆来传话，自己却不知道哪里去了。”世泽知道季小姐向来不喜欢这些，便宽慰她道：“你不要这么没有身份地与人置气。等她回来，问一问就知道了。”正是季小姐开口想要说话，菱歌却陡然推门进来。她大约没想到自己耽搁这么久，季小姐早饭都快吃完了。

　　季小姐筷子正捏在手上，看见她一脸春光明媚的样子非常生气，道：“是谁教你的规矩，进二爷的房不用敲门？”菱歌吓了一跳，立刻醒过神来，笑道：“三小姐到啦。”世泽连忙道：“你刚才做甚么去了呢？”菱歌道：“密斯方叫我去上房，我怕误了二爷的差事，看到阿圆在换花瓶，让她去请的三小姐。”世泽道：“哦，那密斯方叫你去做甚么？”菱歌道：“也并没有甚么，只是她自己没有合适的人可以差遣，想着我替她取过一次香水还算是贴心，便让我去做一些普通的事。”世泽道：“交代甚么话了吗？”菱歌道：“交代给三小姐的，说让穿一身厚实些的外套，今天天凉。”季小姐扭头到一边，低声道：“还不是甚么人呢，就开始约束我了。”世泽听到只无声笑。

　　菱歌见季小姐这时候大约也不怎么生气了，便走近过去，弯下腰跟季小姐说了几句咬耳朵的话，世泽对此十分好奇，却是被排除在外，只能盯着季小姐的神色大概猜测：或是密斯方要菱歌传达甚么体贴的命令，或是一些使人发笑的闲谈。因季小姐是切实微笑着的，世泽便也对今日的出行放心不少。

　　他支着脸，连连对着一桌佳肴点头，侧着目却见季小姐仍沉浸在与菱歌秘密对谈的欢愉之中，丝毫不为他的心血而动容，多少心中遗憾。因道：“你们还有许多的机会可以讲话，但是珍馐当前，哪里还有那么多要说呢？”菱歌听完世泽的抱怨，恰好也说完了笑话，抬头起来，跟世泽使了一个眼色，便出去了，只留下季小姐和世泽面面相觑，一时静了。

　　“你们讲了甚么笑话？”世泽问。季小姐笑道：“这件事倒是非常有趣，密斯方想要阿圆去替她做事，便去问了太太，结果太太坐起身，端着豆乳，拿腔作调，说道，‘虽然你是与我们很亲密的人，但是我以为你能持重，谁料想你这样称呼老爷呢？我只当没听过就是’。”世泽正喝着粥，差点呛住自个儿，同笑：“她恐怕不知道家里有阿圆这么一个人。异想天开，密斯方难道要指使父亲做事？”季小姐道：“她给了密斯方这样一个难堪。”世泽道：“这不好解释清楚。”季小姐又道：“菱歌说她当时看密斯方脸色都白了，谁都不会想到有人竟然把父亲称阿原。这是哪里的传统吗？”世泽道：“太太不是南方人。奉天的出身。”季小姐笑道：“下次我要喊他阿原。”世泽道：“这样，阿圆也会跑来的。”各自说笑一阵，阿圆与阿原的典故便暂且放下了。

　　季小姐的筷子在盘子中挑挑拣拣，她恢复了满面愁容，忽而道：“密斯方要同清让结婚。可是她知道清让将李春荣当做是座上宾的劣迹吗？”世泽道：“我说让你不要再关心这件事，你偏不听，总想闹得决裂，心中还是放不下密斯方。”季小姐道：“因为她那样好。”世泽道：“按照你的划分，她终究是那一边的人。难道你不是下定决心要跟她划界吗？”

　　划界。她今天再度看到她，注目没有画上口红的，依然鲜亮的嘴唇。季小姐第一次见她想成为她金属管子里面的膏体，因为她的美来源于此；今天再见季小姐仍这么想，只可惜她的美无关她。季小姐有些赌气的意思。她精心挑选的衣装对比起来仍然显得不合时宜而且乖张。而这个美人，就要结婚了。她想，清让会举办一场文明婚礼，密斯方头上要带着拖到地上的白纱，然后李春荣来了，清让会忙不迭的迎接，说道，李老板，这是我的太太。这幻想是可怕的。季小姐甚至能够想象李春荣笑起来——那个黑漆漆的口里，吐出人贩子那油腻腻的声线。

　　世泽吃完了粥，漱毕口，道：“你听说清让在同李春荣来往，和我听的不一样。偏听则暗，少理会这些斫伤人的是非罢。”季小姐道：“李春荣是甚么身份？难道她能够平白无故的出现在季家吗？”世泽道：“她是甚么身份？”季小姐道：“你装作不懂，可我不想说些腌臜的词儿。”世泽道：“你这是一个严重的误会了。”季小姐道：“你可以替她保证清白吗？”世泽道：“我不能。”季小姐道：“非以君子淡泊之交，怎么要我看得起她？她若真是正正经经的唱戏也罢，做了皮肉的营生，还不算是脏的吗？”世泽沉吟了许久，道：“你哪里听的这些东西，放在心里不沤吗？”季小姐道：“所以我不愿意这样的人出现在密斯方的周遭，这将是对美完完全全的冒犯和亵渎。”世泽听完反而笑了，道：“密斯方在你心中已然是不可侵犯的维纳斯，这样你还是要与她做敌人吗？”季小姐道：“非我所愿。然事已至此，我又能怎样呢？”世泽道：“你可以选择更和平的道路。”季小姐道：“要我割地赔款，签立二十一条，我做不到。”世泽道：“你讲话要当心。”

　　事已至此，她还能怎样呢。有一个好的办法，是劝密斯方及早回头是岸，可是这话，她是顶没有资格说的。她握着密斯方手的时候，能感受到一个沉湎于幸福中的女人诚实的体温，她相信密斯方与清让真的是自由恋爱结合。那么——她还能怎样呢？在背后说一说清让的是非，像是一个嘴碎的怨妇。

　　她想到，或许密斯方是只能存在于油画布上的维纳斯，混合着浮世绘的丹色红折，理应受到受到某种程度的顶礼膜拜，却始终和她这座中国式的深宫无甚瓜葛。

　　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