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一方GL》桃味危机

12、第十二章

　　12

　　这时候香兰出来，看到季小姐同高礼泉正在说话，便站在门口等了一等。香兰一向为着季太太睡眠浅，走路声响不大，因而她走近了，两人也都没有发现。既是来了，就不方便走开，否则季小姐发现一定要怪她偷听墙角根儿，行事不够磊落。香兰想道，我偏要替太太争这一口气，站在这里。难道这家是她在当吗？难道因她是那边的三小姐，我便要屈服吗？

　　结果她站了许半天，季小姐与高礼泉却依旧在说话。距离太阳爬起来有一阵子了，这红彤彤的卵黄终于开始绽发出光热，她看季小姐脸上已有了影子，想必怕晒不能再多站的，便挺着胆子又往前走了一些。这一走，恰好听见说甚么一家人不一家人的话，十分稀奇。虽百思而不得，不过又听接下来没有甚么动静，她便灵机一动，上前唤了声三小姐早，转过脸来上下打量了高礼泉。

　　这高礼泉虽然不常接近香兰，不过要论审时度势、察言观色很是一把好手。他见香兰这样望他，便猜是香兰看季小姐与他单独讲话起了甚么狐疑。其他倒还则罢了——就冲他们这么一笑两笑的放肆样子，将来在太太那里落得一个引诱的罪名，哪里还保得住这份差事？如今虽然号称女性解放，但在这座宅子里，始终只有季太太和季小姐两个对立阵营。如果季太太想要在季征原面前使季小姐彻底失宠，那还有甚么比罔顾身份更好的罪名呢？为此，他更加坚定了一旦事发，便投靠季小姐的想法。

　　季小姐冷冷看着香兰，问：“太太准备出门了吗？”香兰道：“太太差我来看看高司机还在不在。”季小姐道：“他不在能去哪里？难道载着我去香山了吗？他若希望继续在季家的工作，就要把太太的行程安排妥帖。”香兰道：“自然也要把三小姐和二爷的行程安排妥帖。”季小姐不愿再说，想起那骷髅般的丽人兴许就要出现，便急躁不堪，说道：“无论怎样，愿你们今天能快乐。”说完转身便要走。

　　偏是现在，有人叫住她，道：“三小姐，这么匆忙是要往哪里去？”

　　她听声一怔。

　　密斯方也走出来。那一刻季小姐感到，上房这宽阔的门楹，像是獠牙巨兽的胃袋，一件一件吐出她不想见的东西。她见密斯方身着身窄而领高的藕合色右开襟短上衣，底下是黑色的长裙，平底女式皮鞋，打眼看像是哪里的一个女大学生。密斯方笑意盈盈，只因这一日于她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出游，但于季小姐，则是关乎决裂的大事。在季小姐的一生中，这是第一次要与人果敢决裂。她道：“我要去世泽哪里吃早饭。密斯方吃过了吗？”密斯方伸手拢了拢右边的头发，道：“我已经吃过了。早上起来的早，去太太那里坐了一会儿，一同用了早餐。”季小姐道：“这一身打扮我都快认不出了。”密斯方道：“现在外头就多穿这样不施花样儿的衣服，说是叫做文明新装，不过叫甚么无所谓，轻便衣装，是极好的。”季小姐道：“那首饰香粉，也要禁止吗？”密斯方笑道：“哪有穿成这样戴首饰的。顶多是佩戴一块手錶，也足够了。”季小姐又道：“是的。我赞同你。但是我不能说更久的话了，吃完早饭我还要回去换衣裳。”密斯方摆摆手送她：“耽误你与我说话。”

　　季小姐摇了摇头，转身便走。

　　香兰看她走远，才跟密斯方说：“我们三小姐性格有些古怪，但是人并不坏的。”密斯方道：“你放心，我不会因此有甚么想法。我是一个即将介入她生活的陌生人，哪能轻易就接受了呢？”香兰道：“并不是我愿意多说这么一句话，更不是要在方小姐面前摇唇鼓舌，只是与她相处，免不了要受委屈的。三小姐性子高傲，和我们大爷处的也不好，这是一句非常冒犯的话了，将来等方小姐同我们大爷结婚，必得要费心的。”密斯方眯着眼睛听香兰讲完话，微微偏头一笑，转过身去，又往房内走，说道：“这些是非口舌，哪里需要你来与我搬弄？”香兰站在原地，为刚才密斯方的神色和语言无措。

　　高礼泉笑着走上去，说道：“这一位倒不是昨晚看上去的那个样子了。”香兰侧过身瞪他，道：“谁知道是不是那一位在方小姐耳边吹了甚么妖风！”高礼泉道：“姑奶奶，这样的话，你也是敢说的吗。”香兰道：“这有甚么不敢，我不会为着那一位是怎样的身份，就不说出实话。换是昨天，方小姐还能说出那一席话来吗？她是要同大爷结婚的人，无缘无故替他人讲甚么道理？昨天晚上她们出去的极神秘……”

　　她煞有介事地压低了嗓音，使得事件更有一分可信。

　　高礼泉道：“我不知道这些，就算是那一位在方小姐面前说了话，竟然能有那般顶用吗？我不信。”香兰气的真戳高礼泉胸口，道：“就说你不灵光，这都想不明白。”高礼泉挡了香兰的手，说道：“烦请解一解。”香兰道：“你说，现在家里是谁做主呢？”高礼泉道：“这当然是老爷，有甚么说头？”香兰道：“呸，做你的违心鬼。等到方小姐同大爷结婚以后，她在这宅中将是甚么身份呢？大爷难道会因为方小姐偏向任何一边而要求离婚吗？这样看来大爷完全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物了。那末，就看她要选哪一方。”高礼泉道：“我便是不懂，既然家里万事都是太太再做主，方小姐怎么偏心了那一位。”香兰冷笑道：“这一位方小姐偏心的可不是那一位。是那一位身后的另外一位。”高礼泉道：“我不跟你打哑谜。”香兰道：“你不明白也就不说了，我还要收拾太太的行李，不像你这样清闲。”高礼泉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而这厢季小姐踏进世泽的小楼，便见世泽歪在沙发上，枕着手臂，闭着眼在假寐。季小姐素日最看不惯他这副样子，便说道：“这都几点了，二爷还在哪里的幻海情天里风流呢？”世泽故意不理她，偏了个头，调整了另一个姿势。季小姐也不管他，径直走去饭桌前坐下了。

　　桌上摆了一碟麦芽塔饼，一碟蟹黄糕，一碟槐花杏仁，另还有几品小菜。粥是绿豆文火煨的，配上那几碟不起眼的吃食很是鲜香。她入口一一品尝，这才区分出是百合银耳跟山笋。

　　“春笋都是你最先有了，可见你平常私藏了许多的好处。”季小姐搁下筷子，朝世泽道。世泽依旧是假装听不到，这次竟然连动作都不肯改变了。

　　好说歹说，季小姐许久后道：“有你这样的人亲自奉餐，我哪里还敢有不服气呢？”世泽听到这一句话，才做了一个极不情愿的神色，伸了伸懒腰，道：“是谁这么早来打扰我睡觉呢？”季小姐笑道：“是我，我要把你从那些艳丽的梦里叫出来。”世泽道：“你这妮子实在阴毒，为何偏要如此呢？”季小姐道：“我在外头受人凌辱，可不是要找你出来替我做主了吗？”世泽笑道：“既是这样，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为你醒这一回罢。”

　　季小姐不语，抿着嘴低下头继续喝她的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