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volution》天山童猫

5、A-5．开启试炼

　　机器人的存在在保护区里司空见怪，离开了医疗馆的医疗机器人，陆北饮听从指引上了五楼，电梯门一打开，他就看见了管家机器人，桶装的身躯涂抹满藏青色的颜料，脑袋下面还画了个蝴蝶结，陆北饮歪着头看了他会儿，笑了。

　　“你好，我是保护区生活服务的管家机器人7号，很高兴为您服务，请出示您的左手。”

　　左手么？陆北饮把手从兜里抽出来，摊开手掌一看，了然了。机器人要看的不是他的手相，而是镶嵌进血脉神经的黑色晶体。机器人伸出机械手扣住他手腕，验光似的在黑色晶体上扫了扫，没一会儿，机器人收回机械手，呱呱地说：“陆北饮，暂无位阶，进入保护区时间：2539年10月14日。原来是新来的客人，请跟我来，我会为您安排房间，有什么需求您也可以随时向我提……”

　　陆北饮揉了揉耳朵，心想制造机器人的家伙设定程序时就不能简单明了一些吗。看着机器人一晃一晃的屁股后面那开叉形状的涂漆，真的很恶搞啊……

　　“请进，这就是您的房间，坐北朝南，阳光充足，客厅的墙壁上有呼叫器，您有任何要求都可以按下它，我和我的同仁将随时为您服务。”

　　一大串的话罗里吧嗦地讲完，陆北饮随便地点了点头，“如果我想洗澡……”

　　“您的左手边直走就是浴室，淋浴泡澡任您挑选。”

　　“如果我饿了？”

　　“我们提供全球各地的美味佳肴，如果没有特殊要求，我们会自行为你准备套餐。”

　　“如果我觉得衣服不够穿了。”

　　“我们将根据您的身体尺寸为您送到房间，如果不满意只需通知我们，我们立即会为你更换。”

　　“挺周到的。”

　　“所以请给好评哦。”

　　陆北饮转过头，很久很久都没话说，“……机器人的工作还要考核？”

　　“是啊，我们不想报废。”说完，机器人拿出眼泪状的纸片挂在眼睛下面，陆北饮有点受不了了，他能忍受很多事物，唯独卖萌的这种不行，不过他挺佩服机器人的制造者的，居然连“情绪”这种人类独有的东西也能编入程序。

　　“谢谢你的说明，你先走吧。”

　　“好的，有任何问题请一定按呼叫器。”机器人转过身，准备离开。

　　“稍等一下，你知道健身的地方在哪儿吗？”

　　“健身的地方一共有两处，九楼有完备的锻炼设备，适合进行身体强化，地下二层是精神试炼场，适合进行精神强化的训练。”

　　“精神试炼场……”陆北饮琢磨了会儿，点点头，“我懂了，谢谢你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请记得一定给好评哦，亲。”撂下这句话，管家机器人终于消失了，陆北饮觉得世界忽然清净了。

　　他脱掉衣服直奔浴室，简单得冲了把澡，又把原来的衣服套上，晃悠悠地朝地下二层进发。一推开门，不和谐的氛围顿时将他裹挟住，抬头一瞧，住在对门的居然是尼格兰的老大，以撒。

　　“唷，原来你还活着。”以撒毫无芥蒂地跟陆北饮打招呼。

　　“你好。”陆北饮点点头问，“怎么称呼。”

　　“以撒，No.5。”以撒上下扫了他几眼，“你看来恢复得不错。”

　　“我的肋骨还没长好，走路都会痛。”陆北饮说的不是假话，他每走一步那胸口都跟捅了刀似的一抽一抽得疼，可疼归疼，忍不忍得住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错，想放弃吗？”以撒微微颔首，摆出想长谈的架势，“我倒不是看不起A1区的人，毕竟A1区的能人不少，保护区里四个豁免者：No.1东莱，No.2廖莫念，以及No.3的容平和赵真都是A1区的，想不佩服都难。”

　　“什么是豁免者？”

　　“排位恒定，免于挑战，他们只是坐山观虎斗的人。”

　　“原来如此。”陆北饮嗫嚅了声。

　　“不过A1区的人心不齐是事实，也不能怪我们下手无情。”

　　犀利的眸子扫向陆北饮，似乎在探他深浅，掂量他能耐，陆北饮平静地回应，“人都是自私的，我也是这样的人。我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如果真死在你们手里，只能怪我技不如人。”

　　“有胆量，我还真不能小瞧你。”以撒微微一笑，器重地拍拍他的肩膀，“喂，如果这次事情过了你能好好活着，我介绍个人给你认识。”

　　陆北饮没问那个人是谁，反正他到时候就能见到了。

　　“没问题。”他这样对以撒说，然后客气地表示自己还有事就走开了。

　　以撒望着他背影，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陆北饮，新人，有趣……”玩味一笑，他打了个响指，“尼格兰，给我出来。”

　　“老大，你看到我了？”尼格兰从另一个房间闪了出来，俨然是霸占了别人的地方躲了好一阵。

　　“跟着陆北饮，看看他上哪儿。”以撒抬了抬下巴，冲陆北饮越变越小的背影努了努嘴。

　　“老大，要不要把他弄残了？”尼格兰呆头呆脑地问。

　　“你敢，你卸了他哪条胳膊我就怎样弄掉你的，明白了吗？”

　　“老大，你不管崔正安死活了？”

　　“我有必要为了一个废物浪费一年又一年的时间吗？你看着办吧。”

　　尼格兰摸不清以撒的意思，依旧在纠结，“可，可那小子是A1区的，我们不是和A1区对立吗？怎么突然放水了？”

　　“宿敌难求，懂吗？”

　　尼格兰真不懂，他愣愣地看着以撒，一拍脑门说：“总之老大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这就去！”

　　还算这小子会看眼色，以撒幽幽吹响口哨，回去继续摆弄他的CRYSTAL 3.0。

　　而在尼格兰刚才藏身的那间卧室里，一个人若有所思地低喃着：“怎么回事，他怎么不放弃比赛了？”

　　“别人说什么你都信，你太天真了吧，那个新人显然在耍你。”

　　“哼，他耍我？只怕他还不够资格，论起这里的生存之道，我知道的可比他多。”咬牙切齿的声音传了出来。

　　“不如我们联手吧？”另一个人阴森森地笑了笑。

　　“你为什么要帮我？当初你可是看我非常不顺眼……”

　　“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你不是新人了，新人是那个家伙，是新人就要好好蹂躏一把，让他尝到我的厉害，痛苦的尖叫……”

　　“哦，原来，你是嫉妒新人这个存在啊……那好吧，你想怎么做，说来听听。”

　　“嘿嘿嘿，我们这么办……”

　　陆北饮如约来到了地下二层，那里空旷得让他有些吃惊。

　　他本以为，精神试炼场会充满各种奇形怪状的仪器，要套在脑门上，黏在太阳穴上，然后要看一堆一堆的脑电波，生理反应曲线图……结果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是个封闭的铁皮广场。

　　“欢迎。”嗡嗡作响的声音在偌大的空间里回响，尽管声音有些变形，那特别的金属声线还是让陆北饮分辨出来。

　　“秩序官，你故弄玄虚有意思吗？”陆北饮的声音在空间里不停回响。

　　“这不是故弄玄虚，而是你不长见识。”容平的声音一喘一喘地传过来，“陆北饮，我觉得你很有潜力，但那仅仅是我的感觉，如果今天你无法闯过这个精神试炼，只能说我看走了眼，而我也没必要继续理睬你。”

　　陆北饮静静地听着，说：“简而言之就是交换条件咯？”

　　“你有意见吗？”

　　“没有，这很公平，也免得我觉得好像欠了你什么人情。”陆北饮一本正经地说，“这样很好，要怎么测试。”

　　“你的对手是他。”伴着话语，一个颀长精瘦的少年走了出来，跟崔正安那个缩头乌龟比，这个少年要精神得多，他的目光很冷，目空一切，让人有一种进不了他法眼的感觉。陆北饮在十米开外绕着他走了两圈，没发觉破绽，这可能才是保护区里强者真正的气质。

　　陆北饮怀有敬意地冲来人点头示意，“请问怎么称呼？”现代社会的良好教育让他张口是就敬语，对方依旧冷冰冰，连话语都吝啬了，最后还是容平回答的：“他和我是命运共同体，真正意义上的No.3，指的是我和他，赵真。”

　　命运共同体……兄弟吗？

　　“你们打算怎么考验我？”陆北饮直截了当地问。

　　“你的任务：找到赵真。”

　　略有疑问，陆北饮还是点了点头，“好，说定了。”

　　话音刚落，偌大空旷的空间场景顿时转换，鲜艳的砖红色错落有致，自己所站的地方陡然升起千米，深褐色的谷底近在咫尺——这里，变成了雅丹山地。

　　陆北饮不禁后退了步，冲击心灵的强烈真实感让他恍惚了阵，仔细想想这可能只是3D立体成像而已，空间没变，看似悬崖的地方应该还是……平地。

　　陆北饮朝黑漆漆的崖底踩过去，没有踏实的感觉。他曲腿朝下探了探，空的，完完全全是空的。发了会儿呆，他很有闲情逸致地把创造空间的人腹诽了顿，老老实实站在安全区域。

　　“磅——”一记闷响在他脚边炸开，缩回脚，地上赫然多了个黑色的弹坑，悠悠冒出灰色的烟。

　　陆北饮脸色微沉，不悦地问：“不公平。”

　　“我们不会要你的命，不然刚才你就死了。”容平刚给陆北饮吃了颗定心丸，转折来了，“不过，如果你在赵真开了十枪之后还不能找到他，下一枪，你会付出相应的代价。”

　　陆北饮咽了咽口水，“用枪声做警告么，那么还剩下九……”“枪”字还没说出口，第二枪擦着他肩膀在背后落下弹坑，看了看划破的袖子，他转身飞奔出去。

　　不打招呼就打人是吧，他领会了。

　　顺着几近30°的斜坡一路滑下去，他摇摆着双手艰难维持着平衡，飞扬的尘土盖过他整个人，第三声枪响没有预兆地响起，过热的子弹擦过耳廓，陆北饮皱了皱眉，一不留神踩到滑落的石子，整个人失去平衡摔了下去。

　　下坠的失重感让他大脑一片空白……靠，什么都没准备好，他就要挂了吗？就在这时，场景突然转换，刺骨的寒冷先于场景侵蚀进皮肤，“扑通”一声，陆北饮深深陷进了雪地里，皑皑雪地上赫然多了个大坑。

　　陆北饮从坑底爬出来，眉毛头发上都是白乎乎的一片，喘了两口，呵出的气都是白腾腾的圈儿。这回可更容易暴露了。陆北饮叹了口气，起身望了眼四周，一望无际的雪域平原，干净得找不出一点痕迹，他到底怎么才能从这里找到赵真？

　　“刚才你失足跌下山崖，如果不是我转换场景你就已经死了，所以警告枪数减少到4。”又听见容平的声音，响彻整座山原，若非如此，陆北饮真以为自己已经被丢到了格陵兰岛之类的地方，真是冻死人了。

　　搓着手，陆北饮思忖着：第一，这里的场景绝对不可能是真的，如果是，容平的声音不会出现在上空中，他依然呆在那个铁皮箱子里。至于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的真实感，八成是和自己的大脑有关。陆北饮记得，机器人曾说过，地下二层锻炼的并非人的□□而是精神，像他这种跑来跑去光知道躲子弹的，哪里锻炼得了精神了？

　　耳边一声炸响，脚边又多了个黑魆魆的坑，陆北饮不以为然，继续思索着。

　　赵真出现的时候手边并没有带箱子，而且这个声音……似乎也不是狙击枪发出的，这么空旷的空间不用射程在1200米的狙击枪却总能打到自己脚边，那就说明事实上赵真距离自己不是很远，只是自己看不到他而已！

　　大胆的设想让陆北饮觉得冒险，他决定实验一下。他跳回原来陷下去的洞，抱住双膝老实样地坐着，睁圆的眼睛就瞅着天际，这时，倒数第三声枪响了，一颗子弹小角度擦过他脸颊射进背后的雪地，明明只有两枪盈余，展露在陆北饮脸上的并非紧张而是兴奋。

　　他清清楚楚地看见子弹飞出的轨迹，按照这个角度计算，除非子弹是从天上飞下来的，否则没可能这样打下来。好吧，冷静点，现在该知道了吧，傻乎乎以为这里是冰天雪地的人只有自己，赵真，根本不受影响。

　　可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的真实感这么强，刚刚下坠的紧迫感也不是造假的……陆北饮悟了，如果刚才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那就是他的大脑在欺骗自己。

　　精神试炼，原来如此，虽然没有接在脑袋上的线线圈圈，但神经刺激依然奏效，恐怕这整个巨大的铁皮箱子就是一个实验容器，而他的大脑正在被这箱子模拟出来的场景操纵，控制住他全身的感官。

　　很厉害……陆北饮捏了捏双手，掌心开始冒汗，他能闯过吗？

　　“……还有两枪。”叹息传入耳际，容平觉得他不行了。陆北饮置若罔闻，所有的感观都集中在刚才看见子弹的地方，“磅——”击发的枪响在耳边回荡，陆北饮愣了愣，没想到子弹会从背后射出来。唉，也是，自己直愣愣地盯着前面，别人不换位置才怪。

　　振作精神，这一次，陆北饮闭上了眼睛，视觉对他而言已经没什么用，倒是刺痛肌肤的寒冷感比较麻烦，忽略不掉。陆北饮屏住呼吸集中注意力，容平宣告似的声音响了起来，“最后一枪。”

　　他敏锐地捕捉到扣动扳机的声音，侧身躲开，他单手撑地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前方的气流紊乱了。陆北饮整个人扑了上去，方式不雅但效果显著，右半身撞到了硬邦邦的东西，他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抱住，连人带着那“不明物体”滚了圈，雪地的触感消失无踪，他这时睁开眼睛，周遭已经恢复原状，铁皮箱子似的密封空间，空无一物。

　　呼——回来了。松了口气，陆北饮松手站了起来，不停敲打酸疼的四肢。赵真从头到尾都挺配合，尽管他被死死按在地上，依然眉头不动表情阴冷，他从地上站起来，没表情地掸了掸衣服说：“通过。”

　　过了，陆北饮紧了紧拳头，只听后面那人刻板地加上一句，“这只是第一步。”

　　“我知道，”陆北饮冷静地说，“刚才你调整了手里的枪，故意弄出声音让我找到你的位置，还有你的脚步声，之前我一点都没察觉，也是你手下留情的关系吧。”

　　赵真沉默了会儿，“我为什么要帮你。是你自己的本事，与我无关。”

　　陆北饮不置可否，他自己的斤两他自己知道，不过既然赵真这么说，说明对方还是看得上自己的。

　　“赵真，怎么样？”容平的声音听上去轻松了许多，看样子是认同了。

　　“可以试试。”赵真嗫嚅道，“位阶战结束后就可以开始。”

　　两个人的隔空对话决定好了陆北饮的命运，陆北饮没有意见。

　　他在岛上的日子，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