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volution》天山童猫

4、A-4.生存法则

　　陆北饮醒了，这次他花了整整一个礼拜，而且依然动弹不得。他试着挺起身体，胸肋的疼痛就无预兆地袭来，脑子都快跟着爆炸了。他跌回病床刺痛也没停止，耐着性子熬了好一会儿，胸前大面积造反的疼痛才消停下来，这回，陆北饮不敢乱动了。

　　“你醒了。”全智能医护机器人的眼睛就是两个绿色的灯泡，看到他苏醒随即闪烁了几下，“我去通知秩序官，你不能乱动。”

　　秩序官？应该是个人吧。陆北饮盯着机器人的眼睛看了会儿，清了清嗓子说：“麻烦你了。”

　　机器人不懂客套地旋转了一百八十度，哼哧哼哧地移出了病房。陆北饮回神看着天花板发起呆来。不知等了多久，哼哧哼哧的声音又传进耳朵，回头一看，两只眼睛冒着绿光的机器人推着手推车走了进来，后头还跟着一辆轮椅。

　　陆北饮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来人看上去比他还要可怜，整个人蜷缩在轮椅里，四肢无力地耷拉着，蜡黄的皮肤没有光泽，喉咙上还连着形状怪异的发声器，陆北饮怀疑，这人恐怕连双手交叠在膝盖上的动作都需要别人帮助。

　　唯一还能看出他是活人的证据就是那双眼睛，冷静，清澈如水的眼睛。

　　陆北饮抬手指过去，情不自禁地问：“你是秩序官？”

　　“我是。”沙哑的声音带着金属苍凉冰冷的感觉，“我是No.3的容平，也是这里的秩序官。”

　　“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陆北饮上下扫了他几眼，“是维持秩序的时候被人偷袭了吗？”

　　容平摇了摇头，蜡黄的脸变得更难看，“这是我的隐私，我没有必要说明，请你理解。”

　　陆北饮踌躇了会儿，点了点头，“你看上去还算通情达理，关于这里的生存法则能告诉我吗？”

　　“没有问题，我来这儿就是为了告诉你规则。”

　　“在告诉我规则之前能不能告诉我，这里是哪里？”

　　“福岛，简称F岛，LGS研究不老不死方法的地点之一。”

　　“名字好土。”陆北饮不以为意地咕哝声，“请开始吧。”

　　容平略略颔首，不急不缓地说：“关于规则，很简单，说穿了就是八个字，适者生存弱肉强食。这里的实验体无一例外已经在原来生活的世界被盖上了‘死亡’的印章，不过作为实验体，依然存在等级之分。”

　　陆北饮表示已经明白，催促地看着他。容平缓了缓，又说：“最低等级的是Level-C，他们的生命需要用呼吸器和药物点滴来维持，最先被送上实验台做实验的也就是他们。上一级Level-B，虽然不用浪费药物和器械，可他们的存在已经无限接近于低智能生物，也是LGS随便使用的实验材料。”

　　“我们属于Level-A？”陆北饮问道。

　　容平又点头，“是的，我们是Level-A的存在，珍贵稀少，用掉一个就少一个，现在整个岛上有的Level-A的数量不超过110人，为了保证Level-A实验体拥有固定基数可以持续进行研究，他们会在每次找到新的实验体时开始对Level-A等级的研究。”

　　“一命抵一命吗？”

　　容平点头，“可以这么说。你来了，我们这帮人的清净日子就到头了，只有等人被送出去，这风波才会平息。”

　　“怎么选人？”

　　“按照位阶。” 容平气喘得有些厉害，可他还在坚持陈述，“刚进入保护区的新人没有位阶，你必须挑战这里的任何一个人，打败他，位阶对调，他就会代替你被送出去。如果你没有赢，那被送出去的就是你。”

　　陆北饮嗫嚅了声，“原来如此……可我一进来没有位阶，为什么还会有人跑过来把我打成重伤？”

　　“因为派系保护。”容平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生活在这里的实验体包括A1区，A2区以及A3区， A1区人数最多，A2区和A3区为了避免在位阶战时被A1区的围攻击溃，便联合起来对抗A1区。”

　　“就像这次，目前排位垫底的人是A2区的崔正安，为了保存实力凝聚战斗力，他们会把矛头对准刚进入保护区的新人，如果是同盟，他们会把最弱的人推出去，如果是敌对的那方，他们会把你打成重伤，这样在位阶战启动的时候，你只能乖乖等着失败，被送去当实验品。”

　　“位阶战……就是确立位阶调换的比赛？”陆北饮呢喃着问。

　　“没错。”容平顿了顿，忍不住提醒道，“你的位阶战马上就要开始了。”

　　“我的？”陆北饮讶异地看着他。“你昏迷不醒的时候，崔正安已经向提交开启位阶战的请求，对手就是你。”

　　陆北饮略一皱眉，心想上回那小子故意摆出被自己重伤的样子，现在又这么快发起位阶战，八成已经想好怎么对付自己了吧？他只是个新人，要了解的事还有很多，决定不能着急。

　　陆北饮深吸了口气问：“什么时候开始？”

　　“依照规定，你这次构成重伤，苏醒后一星期举行位阶战。”

　　“只有一个星期……”陆北饮神色稍黯，他捂住胸肋稍一用力，疼痛就让他直皱眉头。这种状态，一个星期之后骨头根本长不好，但是如果我根本没醒呢？

　　“是不是我不醒过来，位阶战就一直不会开启？”

　　“话是这样说没错，”容平挑了挑眉，嗓音低哑地问，“难道你想当着我的面作弊？”

　　陆北饮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我不需要更多的时间，麻烦再给我一星期，两星期后，我会接受任何决定。”

　　“我没必要接受你的请求，”容平冷冷地说，“我是秩序官，难道你要我自己破坏规定吗？”

　　陆北饮想了想，看了眼机器人说：“那麻烦你让这个机器人打我脑门一下，打昏过去就行了。”

　　容平怔了会儿，居然有些高兴，“你真是与众不同，我相信，你会活得很久的。”

　　轮椅打了个旋缓缓行驶出去，陆北饮目送了他会儿，安心地闭上眼睛，睡觉。

　　风暴来临前的保护区异常宁静，意识到位阶战跟自己无关的人继续轻松地打发时光，神经绷得最紧的还是崔正安。无所事事的时候他就呆在健身房里锻炼，哪怕最基本的动作，他也会重复做好几遍，每天挥汗如雨，为的就是在位阶战上不出差错。

　　一天，两天，三天……一个星期，漫长的等待让崔正安起了疑心，为什么过了这么长时间，秩序官还没宣布新人苏醒，位阶战要拖到什么时候？该不会是秩序官看他是A1区的人，所以故意偏袒吧？不，这不太可能，容平是保护区里出了名的完美主义者，他奉“东莱守则”如神灵，绝对不会违背一字一言，那只能说那个小子身体太弱，被那几下子就敲得动弹不得了。这样想着，崔正安的精神好了起来，他冷冷一笑，决定当一回好好先生，看看他的敌人到底衰成什么样了。

　　带着野外采来的花，崔正安探头探脑地出现在医疗馆，医疗机器人很快发现了他，蹭到他面前，绿色的眼睛闪了闪，“你好，请问你来探视谁？”

　　“额，一个新来的，他在哪个病房？”

　　“对不起，系统中检索不到叫‘新来的’的病人。请重新提供一个名称方便查询。”

　　该死，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这可怎么办。崔正安有些心焦气燥，就在这个时候，病房区的大门被人推开了，崔正安朝那儿看去，意想不到陆北饮出现在自己面前。

　　陆北饮捂着胸口，走路踉踉跄跄，脸色也是不一般的差，他抬头瞅了眼崔正安，脸色苍白地说：“怎么，过来看我死了没有？”

　　陆北饮病怏怏的样子给了崔正安勇气，他微驼着背假惺惺地说：“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过来看看你的情况，你别硬抗了，如果不行就直接弃权吧，这样你也可以少受点苦。”

　　“可以不打的吗？”陆北饮白着脸问，胸脯一起一伏地又痛得皱起了眉头。

　　崔正安心里暗暗啧声，嘴上继续积极地煽动他，“只要一个星期后，在秩序官宣布位阶战开启的时候，你说放弃就好，这样谁也不用受苦，好不好？”

　　“就这么简单？”陆北饮抓紧了他的衣袖。

　　“我没骗你。”崔正安真真地说，“我跟你一样，都是受人摆布的人，相信我，我不会害你的。”

　　崔正安把花留了下来，陆北饮向他谢了又谢，目送他离开。崔正安的背挺得笔直，脚步轻快略带跳跃，陆北饮静静看在眼里，脸上的慌乱已经收拾得一点痕迹都不剩。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忽然切身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

　　医疗机器人的眼睛继续在闪烁，玻璃罩下的摄像头藏得很好，可还是被陆北饮发现了，他对着机器人若无其事地说：“我说秩序官，你观察我很久了，能帮我个忙吗？”

　　坐在监控室里的容平无比惊异，这个新人的洞察力好得让他惊叹，他是第二个这么快就发觉机器人存在端倪的人，难道他会成为下一个豁免者？

　　听完陆北饮的请求，容平摆在操控台上的手指颤巍巍地抖了抖，因为兴奋，因为惊诧，也因为忧虑，可挣扎了半天，他的双手依旧没法握实。轻叹了声，哒哒哒的脚步声传进耳朵，身后的阴影盖过头顶，体恤地握住他的手，温热传递过来，容平莞尔，“谢谢。”

　　“振作起来，保护区的未来需要你去维持。”

　　沉稳的声音给了容平继续下去的动力，他启口道：“你说的没错，未来还有我的位置，赵真，帮我一个忙吧。”

　　“请说。”站在背后的人恭敬地说。

　　“帮我试探下这个新人陆北饮，看他的潜力到底有多高。”

　　“谨遵您的指示。”包覆手掌的温度撤了下去，身后的存在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失落仅仅是一瞬间，容平立即整顿了心情，语音回答陆北饮的话道：“我可以帮你，不过我有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