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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没事了,我在 ...

  •   第二日清晨,嫄安听门外两个宫娥说忱胤前夜便搬回了东边的厢房,寅絮给他送去了亲手做的早膳,两人相谈甚欢。如此,也好!她原先便想着两个人再见面定会甚是尴尬,如此这般也不用日日碰面,免去了许多不便之处。
      今日嫄安情绪有些低落,未食早膳,也未曾出门,直到正午,有小宫娥推开她的房门,接着寅絮便摆着鱼尾走了进来,嫄安起身向她福了一福。寅絮今日化了个浓妆,有些盛气凌人,不像带病之人,她面带微笑道:“近些日子未曾来请教老师功课,听说老师近来身子多有不适,不知可否好些了。”
      “劳烦公主挂心,我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
      寅絮依然面带微笑,却感觉不到善意,她说:“如此便最好,殿下也可以有些自己的时间,不用整日守在老师这里了”,接着便从宫娥手里接过一个锦盒,递到嫄安手里,道:“我此次来,是专程来谢谢老师的,多谢老师教我书法棋艺,虽然最后却引起了殿下对老师你的注意。我前几日约殿下外出游玩或是用膳,殿下都说不得空,问他所因何事,他说是因为你身体不好,需要照看你,不过我看老师如今气色那么好,那就不要利用殿下的善心日日缠着殿下了,上次选美大赛时你也看到了,殿下连看都不看就选了我,我想老师你也应该明了殿下对我的心意”,顿了顿又道:“昨夜我差宫娥来找殿下,说是我为了选美大赛劳心劳力,最后身体不支,不知如何才能调养好,殿下便马上搬去了东厢房,还去为我诊了脉,为我熬了好久的药,今晨我们还一起用了早膳,老师,我说了这么多,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寅絮一口一个老师,一席话却甚是犀利,嫄安怎会不明白她所言为何。
      嫄安回了寅絮一个笑,道:“承蒙公主照料,在你们宫中叨扰多日实在是惭愧,你们殿下心善,将我一介粗鄙之人的小事放在心上,实在是折煞了小女子,日后我与你们殿下便再不会有来往,还望公主替我谢过你们殿下,与此同时,还望公主明白一件事,我从不曾纠缠过你们殿下,都是他主动来找我,这些话,你该同你们殿下说。”
      寅絮冷哼了一声,道:“我怀着尊敬之心来答谢老师,还顺带说了几句心里话,老师好歹也是个文人,怎的说话这般带刺。”
      尊敬之心?好一个尊敬之心,嫄安觉得可笑,她说:“公主觉得我说话带刺?可我不过实话实说罢了,多谢公主的厚礼,若没什么别的事,公主便请回吧。”
      “即便老师不说,我也马上要走了,我与殿下约好了去后花园赏花,时间差不多了,那老师你便多休息,我先走了。”说完便摇着身子出了门。
      嫄安打开锦盒,里面竟是一盒胭脂,这寅絮心机何其重也,画着个浓妆来见素面朝天的她,还送她一盒胭脂,不过是在说嫄安的容貌比不上她罢了。但是这样的东西嫄安怎么会放在心上,她原本便不大把容貌之事放在心上,青儿总夸她长得美,可她从不放在心上。在天宫时还会在意一些,不知从何时起便不当回事了,若时日长些不照镜子,她便会忘了自己的模样。有一次荀荆背着她替她描了福丹青,荀荆兴高采烈送给她时说:“小安,看看,画得如何?”嫄安朝荀荆充满期待的眼里看了一眼,问他道:“怎么,你有了心仪之人?啧啧啧,是个美人。”荀荆一张脸僵在那里,眼皮抖了几抖,说:“小安,你最近是不是身子不大好连带伤了脑子,竟看不出画中人是你自己?”
      ……
      嫄安忽然想到了阿香,想去小皇子宫中看看阿香,刚走到宫门口,便看见那小皇子骑着阿香满院子跑,时不时把他颠疼了,他便哭,阿香便要停下来哄一哄他,哄好了又接着跑,嫄安看着这一幕,愧疚之感又多了一分,若当初她不说阿香是坐骑,女君便不会让阿香来供小皇子玩乐,阿香便不用受这份苦。撇开魔族少君这个身份不说,阿香,何其清秀俊俏的一个好好少年,平日里除了喜欢捉弄别人,不过是喜欢吃几块桂花糕,怎的会落得这样的下场,每念及此,嫄安的愧疚之感就深了一分。
      为了弥补阿香,嫄安决定去找草药来给阿香敷一敷。
      从前身上有什么小病痛,她都忍着不去在意,因为大地灵珠的关系,伤口都好得很快,便从未涉及医道,对医道一窍不通,她根本不知道什么样的草药能治阿香膝盖上的淤青。这整个鲛人国,除了寅絮,她就只认识阿香和忱胤两个人,懂医的唯独忱胤一人,没办法,只能去找忱胤问问了。寅絮方才同她说她与忱胤要去后花园赏花,她便想着去后花园兴许能找到忱胤。
      可到了后花园,只有几个宫娥再给花草剪枝,并没有看到忱胤和寅絮的身影,难不成已经回去了?赏花怎的会赏得这么快。她便来到了忱胤的厢房,她敲了敲房门,来开门的正是忱胤,忱胤笑道:“你怎会来,我原以为你再也不会见我了,你且记着,以后你进我的房间不用敲门。”
      嫄安没有回应他,她进了屋子便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便问道:“你这里怎的这么浓的药味。”
      “我昨天夜里在熬药。”
      果然,和寅絮说的一样,嫄安道:“你对寅絮如此体贴,昨晚如此劳累今天还要陪她赏花,难怪她大早上便去我那里,告诉我你对她如何如何好,她如何如何感动。”
      忱胤边理桌上的药罐子边道:“我对她体贴?赏花?你这话从何说起。”
      “难道你不是为了她才搬回来?你的药不是为了她熬的吗?你方才没有同她去花园赏花?”
      忱胤抬眼看向她。道:“我为她熬药?我为她搬回来?我同她赏花?你听谁说的?”
      “寅絮同我说的,难道不是如此?”
      忱胤放下手中的动作,走到嫄安面前,盯着她笑道:“嫄安,你这个样子,该不是吃醋了吧。”
      嫄安向后退了一步,说:“吃醋?若我现在是在吃醋,昨晚我便不会那般拒绝你。”
      忱胤立马变了脸色,也没了方才的惊喜与笑意,他冷冷对嫄安说:“你来找我,究竟所为何事?”
      “是有一件医道方面的事要请教于你。”
      “你哪里不舒服直接同我说便是了,我自会为你诊治,请教个什么。”
      “我是想问你,有什么药可以消淤青。”
      嫄安话音刚落,忱胤就几步疾走到她面前,急匆匆卷起她的手袖查看她的手腕,道:“你到底哪里受伤了,快跟我讲。”嫄安见此情形,有些惊讶,她愣在原地,忱胤着急地看着她,问她:“怎么了,是伤到身子上了吗?是哪里,衣服脱下来我帮你看看,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嫄安依然呆呆看着前方,轻声说了句:“不是我。”
      忱胤松了口气,说道:“还好不是你,那是谁。”
      “是同我一起来的阿香。”
      “怎么,伤势十分严重吗?”
      “不大严重,但仍需敷一敷药,你这里,有没有用得上的药?”
      “这里不比渤海药材丰富,很多药都没有,治淤青需得水茴草,用时需到宫外去采,即便是出宫去找,几天之内也不一定能碰上一株,这里的水茴草都长在及险峻的山崖上,很难找得到,若不是特别严重,便让他先忍一忍,淤青算不得什么严重的伤势,休息几天便会好的。”
      嫄安依然面无表情,她说:“我知道了,我没什么事了,先回去了。”
      嫄安说完便转身朝门外走去,忱胤叫住了她:“嫄安,我没有为了寅絮搬回来,我昨夜回到这里是因为这边药材方便些,你身上的寒症还没有尽除,我正在找能减缓你寒症的药,寅絮的药也不是我熬的,我只是开了个方子给她,什么赏花更是从来都不曾有过的事,嫄安,我说的这些,你信吗?”
      “我信与不信都无甚意义,你又何必要问我。”
      “对你来说或许无甚意义,可对我来说却极为重要。”
      嫄安没再说话,径直走了出去。她觉得有些乱,云凌曾经也会像方才忱胤那般为她着急,可是后来又能怎么样呢,她不是把忱胤当成了云凌,忱胤对她的诸多关心,都和曾经云凌对她的极为相似,可是忱胤和云凌,她分得很清。从她遍体鳞伤又捡回一条命之后,她便觉得此生不会再爱上谁,不是因为要为云凌留出一席之地,而是不愿再去接受,不愿再去给予,若一分感情终究会变质,那她宁愿从来都没有拥有过。每当忱胤对她好,她便会想到这些,便更不愿接受忱胤的好,忱胤是个被围在女人堆里的人,他对所有女人好,他给不了她想要的唯一,况且在她的潜意识里,她不爱忱胤,她不爱任何人,便更不用提接不接受的问题了。
      忱胤说淤青那样的伤只需养几天便好了,可是阿香怎么有机会养身体,即便不太严重,她也想为阿香做点什么,不就是水茴草吗,她下决心定要去把它找来。
      这天晚饭过后天色尚早,嫄安决定出去寻找水茴草,她腾不了云,只能靠脚走,忱胤说水茴草长在山崖上,她便朝着有山的地方走,足足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到有山的地方,她跌跌撞撞找了好久,最后走到一处山顶上,才发现离山顶不远的一处山崖上有一株水茴草,皇天不负有心人,她终于找到了。
      她爬在山顶上,伸手下去够那株水茴草,却还有一段距离才能够得到,她又把身体往前了一些,够不到,又往前了一些,结果整个人从山崖上摔了下去,期间脑袋在石头上磕了几下,身体也挂到了一些尖锐陡峭的石头,甚是疼痛难忍,她被撞得神志有些不清,只感觉有人从腰间托住了她,他还没来得及看来人是谁,便晕了过去。
      醒来时,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有些简陋的凉亭里,这凉亭虽简陋,却很干净清爽,凉亭的顶上挂着一盏灯,看着像刚点了不久,凉亭的四周都围着紫色的凌霄花,夏天若是来此处乘凉,定会很舒服。身下的茅草垫得很厚,谁将衣服折起来给她作枕头,白色的,这衣服,嫄安觉得有些眼熟。身上几乎没了疼痛,该是有人输了真气给她,否则不会好那么快,只剩额头上的包还在隐隐作痛,她忍不住要伸手去揉一揉,却有一个极熟悉的声音道:“别碰,揉了以后肿得更厉害。”
      嫄安一抬头,拿着草药走进亭子的,正是忱胤。他走过来坐到嫄安身旁,轻轻吹了吹嫄安额头上的包,道:“怎的这样冒失,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做什么,若我没有及时出现,你要怎么办,若你出了什么差错,我要怎么办。”
      嫄安嫄安轻笑了一声,平声静气道:“我不过是想摘了那株水茴草,即便我现在凡人之躯,我也要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可若是摔下山崖死了,我也没什么可后悔的,我从不觉得自己的命是什么及其重要的东西,也没有其余的人会在乎,即便我方才真的死在了山崖下,过了很久也不会有人发现,这里不是茫芜,荀荆不会来救我,我便无声无息消失了,可是那又怎样呢,任何事情都不会因我而改变,我……”
      嫄安话还没说完,便被忱胤揽进了自己的怀里,接下来的话被生生逼了回去,忱胤把她抱得很紧,她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她的下巴落在忱胤的肩头上,忱胤一手紧紧抱着她,一手轻轻按在她的后脑勺上,让她离他更近。他的脸紧紧贴着她的头发,他说:“你在说什么,是谁允许你说这样的话,你死了我会难过,我会痛不欲生。”
      不觉中,有两行热泪从嫄安的脸颊滑落,她很久不曾哭过了,可是这时候,她竟然不想推开这个肩膀,她想倚着它一直哭,不断有眼泪从眼睛里流出来,仿佛这许多年未流的泪水都是为了在这时候一并流出,她再也忍不住了。她的双手缓慢抬起,然后攀上忱胤的脊背,紧紧抱住了他,不停地抽泣。忱胤将她揉得更紧了,他说:“没事了,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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