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翟爱情猜测》紫衣牧童

2、第二章

　　经过国子监众位国师的多方测验，墨翟得以顺利进入国子监中读书，从此开始了他崭新的生活。
　　墨翟非常聪慧，加之勤学刻苦，不到半年的功夫，他就从一个毫不引人注目的乡下弟子一举成为国子监中最出色、得国师欢心的才子，而且倍受同学们的尊敬。在所有同学中，有一个叫公明仪的贵族子弟与他最为友善，二人不久就成了无话不谈的挚友，当公明仪得知墨翟家境困难后，主动拿出钱来让他接济家用，但墨翟万万不肯接受他的钱财，公明仪见他是个真君子，也就不再勉强。可他带在身上吃饭的钱已是不多，为了不让父亲分忧，他请公明仪帮他联系木匠活，决定利用闲暇时间做工挣些钱以备衣食之用，也可以寄些回家给爹还了债。说到做到，在公明仪的热心帮助下，他每个月都能接到不少的活，加上那些请他做工的多半是富贵人家，给的工钱自然不少，不仅解了他的衣食之忧，还有很多余数，都托人带回了滥邑，因怕父亲知道他边读书边做工会阻止他，所以他每次都谎称是国子监中奖励优生所给的赏钱。那墨祺一个乡野村夫，又何得知实情？逢人就直夸儿子有多本事，木匠活自然也就做少了。更有那路伯仁，听说未来的女婿这么出息，整天笑得合不拢嘴，就盼着他早日学成归来，好把雪燕送过门去。
　　在国子监中一晃便是两年过去了，墨翟在这期间已学得满腹经纶，深得一位姓史的先生器重，史先生乃是古时史官史角的后人，是位饱学之士，他见墨翟是个奇才，便将祖传的史籍《百国春秋》传授于墨翟，更使他受益非浅，才名也更加大炽，连鲁君都不能不对他的才识大加赞许，并在王宫内召见了他，许他学业满后封为大夫。
　　与此同时，公明仪的学业却显著退步，屡受国师斥责。他的才华本不在墨翟之下，见友人学业日渐荒殆，墨翟深知其中必有缘故，向其追问，方知他最近结识了一位美丽的贵族少女，并对她渐生爱慕，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心中无时不系念着她。而当时礼教繁多，男女是不能任意见面的，所以公明仪也只与那少女有一面之缘，甚至连她名叫什么，是何家之女也不清楚，因而苦于无法与之续缘，心中万分郁闷，学业也就自然荒殆。面对挚友为情所困，墨翟也不置可否，只好劝他别荒废了学业。可公明仪却是个痴情种，不几日就因相思成疾，离开国子监，回家养病去了。
　　不解情爱的墨翟当然无法体会公明仪的为情所困，甚至无法理解相思之苦就会令人颓废至此。可他却不知道，在这不久之后，他也像公明仪一样陷入了情爱的泥潭，不能自拔。那是个万里无云、阳光明媚的暮春之午，他请了假去探望公明仪，从公明仪处回转后，他见春色宜人，便偷个闲赶到国都曲阜城外赏景散步。一时贪恋美景，不知不觉已走了离曲阜城十多里远的路，等到发觉赶回时，城门却早已关闭，只得蹲在城门下过夜。无独有偶，在他赶到城门后不久，从远处又来了两个误了入城的人，定睛一望，却是两个少女，一个脸上罩着纱巾，一个头上梳着双髻，显见得是一主一仆。她们赶到城门边时，见城门大关，显得非常着急，那蒙着纱巾的女子更显出一种局促不安，在城门边来回地踱着步，并不时地搓着手。她身边的丫鬟却没她那么斯文，索性冲着城楼上守城的卫兵叫唤，口称她们是某大夫的女眷，要求卫兵开门让她们进城。但城卫恪守其职，并不因为她们是某个大夫的女眷而破例开城放进。眼看着天色愈来愈暗，她们更是急得不得了，那丫鬟嘴中还犹对城卫大骂不已。而正当那时，天上忽又起了风，霎时间便乌云密布，竟要下起雨来，更把她们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不置可否。
　　眼看大雨将至，墨翟心中也是一番着急，看那天色，他知道这雨不会小，自己衣服穿得单薄，万一被淋病了可了不得，既耽误了学习，又耽搁了匠活，更重要的却是自己付不起那昂贵的医药费用，正在踌躇之际，他不禁无意地向远处瞥去，却意外地发现在离城门的前方两丈地之处的一片蓊郁的柏林中有一只亭角斜插于树叶的缝隙外向天际舒展，这一下他即刻意识到柏林中有避雨亭，想也不想，忙不迭地往柏林方向跑。可刚刚走了几步，雨却像天女撒豆一样般，“噼啪、噼啪”地从天上倒了下来，瞬即间就将他的衣裳打湿，急得他拔起腿来，飞一样地直往柏林奔去。也不知为何，他忽然地停下脚步，回头向那两个少女望去，只见她们双双倚在城檐底下，一个双手抱胸，一个双手抱头，可无情的大雨却并不因为她们是弱女子便怜悯她们，二人被淋得像落水的汤鸡，狼狈不堪。见到此情此景，墨翟也顾不得自身挨淋，也顾不上男女互避的礼仪，忙扯起嗓子冲她们叫开了道：“喂！两位姑娘，前面柏林中有亭，快赶过去避雨吧！”
　　二少女在城檐下听得真切，可那蒙巾的女子却拘泥于古礼，不肯同行。最后见雨实在太大，一时恐止不住，才勉强默许，由梳髻的女子搀着她，追随着墨翟，快步跑至柏林中。那林中果有一旧亭，虽已破旧，幸喜尚能容下四五人避雨，墨翟先行入亭，招呼二女同入，蒙巾少女此刻也顾忌不了太多，只好与丫鬟相偕入亭。就这样，一男二女同避雨于亭中，因为避嫌，双方一晌无话，只盼着雨快些停住，可雨却越下越大，亭外早已是满林垂泪、到处泥泞，惹得人心急如焚，那蒙巾的少女透过纱巾望着亭外下个不停地大雨，想起自己将要在雨夜中露宿一宿，不觉轻轻发出了一声叹息。丫鬟听她叹息 ，不禁跟着抱怨道：“这该死的门吏，不看小姐的面子，也得看看我家大人的面子。等大人出使回国后，一定得让他教训教训那个门吏，也让他们瞧瞧欺负我们小姐的下场！”
　　“尽说些没用的话。”蒙巾少女转过头来看着丫鬟，轻启朱唇，略带忧郁声低道：“眼下天色已黑，又下这么大的雨，怨天尤人又能怎样？得想个万全之策才是，总不能就在这亭中……”说着，朝墨翟避雨之处看了一眼，又叹息着道：“都是我们昝由自取，偏要偷跑出来，若让有心人看见我们和陌生人同避雨亭，那……”
　　丫鬟明白小姐的心意，知她心里尤其介意男女同处一亭，遂掉转过头，冲着墨翟大声叫道：“喂，这位公子，看这天越来越暗，雨又没个停，咱们男女有嫌，你可不可以再找个地方避雨，不要毁了我们的名节才是！”
　　墨翟自进亭后，也颇觉诸多嫌讳，遂一个人坐在亭边，背对着二女，不敢再与她们交道。这会儿听得丫鬟叫他，觉得她的话很有道理，连忙起身向二女作揖致歉，二话没说，便起步欲出亭外。
　　“且慢，公子！”墨翟刚刚出亭，只听得蒙巾少女在亭中叫道：“这附近并无避雨之所，大家都是出门在外，能迁就的就迁就过去，又何必顾忌太多？公子还是等雨停了后再作计较吧。”
　　“多谢小姐美意。”墨翟转身致谢道：“男女授受不清，适才已对小姐多有冒犯，幸亏有小姐一句话提醒，在下岂敢污了小姐名声？”
　　“这亭子本为公子发现，要走也应该我们主仆二人走才是。刚才我和丫鬟的一番话，只是几句无心的劳骚，就是丫鬟对公子所说也是因为误会了我的意思，还望公子见谅莫怪，等雨过了再走不迟。否则我会终日于心不安的。”
　　听小姐这么说了，墨翟便安心地留在亭中。不过，众人依旧恢复了平静后，谁也没再与谁说话。良久，雨渐止息、乌云四散，明月也缓缓从云层中挣脱而出，高高悬于天边。墨翟见雨止，便向小姐告辞，急步出亭而去。因担心二女皆弱质女流，生怕夜出意外，他没远去，就在离亭几十步远处选了一棵枝叶荗盛的柏树荫下权作栖身之所。二女见他远去，便在亭中倚柱席地而坐，等着鸡鸣天晓，却不敢有一丝睡意。约莫过了两袋烟的功夫，墨翟正想倚树打个盹，刚合上眼皮，忽地却听见从林外传来一阵阵喧哗声，顿时睡意全消，连忙立起身，循声向林外望去，但见林外火光通明，自远而近，自从城门处直向柏林周围迤逦而来，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墨翟正在惊异，却蓦地发现一团火光兀自停滞在通向柏林小径之处，继而又听到一阵紧促的脚步声迅速地踏上了林径，直往林中而来。想到亭中的二女，墨翟忽然感到一种不安，心下叫了一声“不好”，拔腿就向亭中奔去，等他赶至亭中时，只见二女此刻的神情也显得十分紧张，见他来了，就像见了亲人一样，慌忙迎了上去。
　　“别怕，有我在，一定会保护好你们的。”墨翟望着希冀他来保护的二女，一股责任感油然而生，忙安排她她们掩蔽在柏荫深处，自己则安然坐于亭中，等待着那帮“不速之客。”
　　少倾，果有数名大汉深入柏林之中，出现在墨翟面前，双方经过一番交涉，墨翟方知他们并非恶人，原来是他们家小姐与其丫鬟失踪未归，他们是受夫人之命，出来寻人的。听了他们的话，墨翟猜测到二女可能就是他们要寻之人，正在犹疑间，二女却早已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从柏荫中钻出，径向亭边而来，冲着大汉们打招呼。至此，墨翟才证实二女便是那些大汉所寻之人，当下众人自然又少不了一番絮聒。就这样，大汉们带着二女顺利地进了城，墨翟也随着众家丁入城而去。
　　由于国子监与小姐之府不在一条路上，入了城后，墨翟便在叉路口与众人拜辞。蒙巾少女感激他避雨之恩，上前言谢，并打听墨翟姓名住处，以待日后相报。墨翟并不希冀少女报答，当下胡写了姓名地址，起身便欲告辞，也就在这当会，该是墨翟有此一段情缘，忽然起了一阵大风，少女来不及扯住面上的纱篷，却被风胡乱刮下，随风在空飘扬，正好被墨翟一把拽住，上前奉还少女。还篷巾的一霎那间，墨翟第一次目睹了小姐的“庐山真面目，”但见她神情悠闲飘逸，面若芙蕖，纵是蕊珠仙子也不能敌她美艳。墨翟有生以来还从未见过这么美丽脱俗的女子，血气方刚的他此刻也不能自已，只管痴痴地盯着她看，手中的篷巾也忘了递给对方。
　　少女被他这样一看，不觉满面羞红，一时也不知如而才好，只管把头低下。先前的丫鬟是个细心的，早已目睹了一切，忙上前从墨翟手中夺过篷巾，狠狠白了他一眼，随即将篷巾重新替小姐戴上，扶着她回身而去。
　　小姐与众人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月夜之下，可墨翟却还沉浸在刚才美妙的氛围之中，傻傻地站地原地冲着小姐远去的方向眺望。俗话说得好，“自古剑不伤人情伤人”，墨翟在遭遇了和蒙巾少女的一番面悟后，年轻的他第一次在心中泛起了那种美妙而又朦胧的爱的涟漪，小姐的身影容貌无时不刻不在他眼前浮现，并且在他内心中有一种希冀再与小姐会面的强烈愿望，哪怕只见她一面也好。日间，他读书作文无精打采，夜里，他辗转床侧不能合眼，眼里看到的是小姐，心里想的是小姐，梦里相会的还是小姐，几乎在他生命中只有了小姐的存在才是生活的真谛。时光穿梭如箭，墨翟有生以来头次感到日子的难熬，成天丧魂失魄，恍恍惚惚的，不久也和挚友公明仪一样相思成疾，卧床不起。